兩人順著樓梯來到五樓舞蹈練習室。

原本上鎖的門向外敞開，白熾燈的晃眼光亮從門口傾泄而出，倒映出一高一矮兩個影子。

“這下人終於齊了。”王素娟早幾步踏進房間，窗台邊正在聊天的兩人聞言扭過頭，目光不約而同彙聚到其後的趙靜敏身上。

“敏敏，你剛剛困得睡著了，休息了會兒，現在清醒點了嗎？”略矮一個頭的女生微笑著開口，嗓音宛如林間婉轉的鶯啼，溫柔動聽。

“啊？”正低頭看路的趙靜敏抬起頭，迎上女生關切柔和的目光，呼吸有半秒鐘停滯。

女生長得很漂亮，身形纖細窈窕，膚若白玉，彎彎柳眉下，杏眼像盛著清泉，澄澈皎潔。

往那盈盈一站，整個畫麵都仿佛添了層柔光濾鏡，增色亮了幾分。人美聲甜，都不用問名字，趙靜敏肯定她就是女主——何紫芯。

“醒了，徹底清醒了。”趙靜敏摸著鼻尖，悶聲道。

自己現在是死到臨頭，是想睡都睡不著了。

“喂——”這邊沒聊幾句，何紫芯旁邊的高個女生冷冷咳嗽出聲，“哪這麼多廢話。”

“還開不開始了？”

“文鈺，先彆急。離三點還有二十多分鐘呢，來得及。”對話被插入打斷，何紫芯卻無半分惱意，聲音仍舊是輕輕柔柔的，“你還沒和敏敏打招呼呢。”

何紫芯像身旁人遞了個眼色，“敏敏膽子小，你好好說話。”

到底是女主啊，果真和小說設定一樣溫柔善解人意。

趙靜敏在心裡感歎了一聲，“放心，我不會臨陣脫逃的。”

主要也跑不了。

“你最好是。”李文鈺麵無表情冷冷開口，微微掀起的丹鳳眼帶著防備的敵意。

被不善的眼刀刮過，趙靜敏不動聲色皺起眉，探究思索的目光愈深。

李文鈺，年級第二，原著描寫她不愛說話，總是獨來獨往，在班裡風評不算很好。

看書時，趙靜敏一直想象李文鈺是個頂著酒瓶蓋厚底眼鏡，埋首於課本的書呆子。沒想到，真人與預設大相徑庭——

一頭乾練狼尾短發，下顎清晰硬朗，劍眉星目，鼻梁挺拔，沒有小說描述那般陰鬱，反而頗有些颯爽英氣。

很酷很姬一姐。

但……對自己好像不是很友善。趙靜敏望向已經在房間角落站定的高挑身影。

“還不去自己位置站著，要我拖你走？”察覺到趙靜敏的視線，李文鈺轉過頭言辭滿是不懷好意的嘲諷。

“知道了。”趙靜敏無語懶懶回了個白眼，走到房間最後一個角落。

此刻，所有人都已經站好，燈光關滅，偌大房間徹底陷入黑暗。稀薄的月光成了唯一的光源，趙靜敏眯起眼睛，都隻能勉強看清人體高度模糊的輪廓。

“誰……誰先開始？”王素娟抖著嗓發問。

按照小說劇情，應該是何紫芯。

“我第一個來吧。”果不其然，何紫芯溫柔悅耳的聲音響起。

“等等……”

她剛說完，趙靜敏緊跟著開口，“還是我先吧。”

“敏敏……”何紫芯的話裡有幾分擔憂，“你可以嗎？”

“放心，我有分寸。”趙靜敏心一橫，下定決心。

據她所知，在四角遊戲裡，最有可能撞見鬼的，走到空角落的人。

關燈前，她留了個心眼特意最後站定，趁機觀察記住了其他三個人的位置。

自己站在何紫芯前一個位置，在何紫芯後，依次是李文鈺、王素娟。

如果是何紫芯先來，逆時針轉，輪到自己時，下一個角落就沒人了。自己就會第一個遇到空角落，停五秒。

如果儀式真的靈驗，自己就會首當其衝和鬼怪碰個正著。

槍打出頭鳥，她一個沒有任何特殊光環的炮灰，絕不敢冒這個險。

不如一不做二不休，從自己先開始，那她就會成為最後一個走到空角落的人。

逃避雖然可恥，但至少管用。哪怕死路一條，她也要當最晚走的那個。

“行，那就由敏敏先。”何紫芯沒再堅持，“我倒數三下，你就開始。”

“好。”趙靜敏點頭答應。

“三、二、……”

“一。”最後的倒數落下，遊戲正式開始。

趙靜敏深吸一口氣，抬腳快步走向下一個角落。

不到一分鐘，趙靜敏指尖搭上角落人的肩膀。

清新好聞的薰衣草香氣順著衣領爬上鼻尖，是何紫芯衣服上洗衣液殘留的香氣，趙靜敏微鬆了口氣。

下一秒，香氣飄遠，掌心布料摩挲的觸感消失。何紫芯被拍肩膀後，向李文鈺所在的下一個角落走去。

偌大空曠的房間隻餘腳步挪動的窸窸窣窣聲。

趙靜敏無法得知具體輪到了哪一個人，隻能在心底默默演算著每個人各自的位置順序。

“咳咳。”萬籟俱靜中，突然響起一聲輕微的咳嗽——這是遇到空角落的信號。

趙靜敏心提到嗓子眼。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腳步聲重新響起，大了幾分，好像從天邊飄到了身側。

來了……朝著自己過來了。

身後氣息流動變化，越來越近，趙靜敏緩緩睜開眼，溫熱的觸感落在自己肩頭。

拍自己的人像是特彆害怕，動作有些顫抖，尖銳的指甲隔著單薄的衣服，嵌進肩膀的肌膚。

熟悉的痛感傳來。

“王素娟？”她喊出剛剛心底推演順序中應該拍自己的人的名字。

“乾……乾嘛？”

“沒事，就喊喊你，看你在不在”，心推測得到驗證，趙靜敏懸到嗓子眼的心回落，緊繃的神經稍微放鬆。

按順序，王素娟第一個走到空角落。現在她成功拍上了自己肩膀，說明她在空角落沒有撞到鬼。

對趙靜敏來說，無異於一劑強心針，自己走到空角落時，沒準也不會碰見。

宛如山重水複疑無路的死局，乍然看到柳暗花明的希望，趙靜敏瞬間有了信心，走向下一個角落。

沒幾步，鼻尖聞見熟悉的薰衣草香，趙靜敏拍了拍何紫芯的肩膀。

何紫芯繼續往前去拍下一個。

沒一會兒，房間響起第二聲咳嗽。

趙靜敏站到了自己開始位置的對角處。

“啪。”肩頭又是一陣熟悉的刺痛，依然是王素娟。

目前為止的一切，都在按照順序進行，沒有多出一個人的異樣。

趙靜敏走向下個角落，第三次拍上何紫芯的肩膀。

這一次，掌心下的身體出現了不易察覺的輕微抖動——何紫芯在害怕。

下一個，就輪到何紫芯走到空角落了。

作為聰明機智的小說女主，何紫芯肯定早已推斷出了順序，所以才會異於前兩次的鎮定從容控製不住流露出恐懼情緒。

說到底，麵對靈異神怪，誰又能完全做到麵不改色呢。

“彆擔心，你肯定不會出事。”趙靜敏信誓旦旦拍了拍身前人的後背。

和自己這個炮灰不同，你可是女主角，後麵還有一百章呢，參加遊戲的四個人中，最不可能出事就是你。

“謝……謝。”受到鼓勵後，何紫芯迅速調整好狀態，恢複到先前的鎮定，邁出腳步。

薰衣草香氣又一次越飄越遠。

氣味徹底逸散的瞬間，房間響起第三聲咳嗽。

表明：角落是空的，沒有人。

何紫芯走完，那就……輪到自己了。雖然通過改變起始位置拖延了些時間，該來的總歸還是來了。

趙靜敏輕輕抿起唇，心底開始緊張起來。

五秒停頓後，循環繼續，窸窸窣窣的腳步再次響起。

落在趙靜敏耳畔，無異於惡魔的低語。

“噠、噠、噠……”聲音無可抑製越來越近，王素娟的手，如期第三次搭上自己的肩膀。

趙靜敏避無可避地張開眼，入目隻覺得周身比前幾次都要黑暗，仿佛怪物窺伺已久張大猙獰的血口，自己每往前走的一步，都是自投羅網。

沒等趙靜敏做出反應，身體已經不受控製搶先有了動作。

嘖，又是和閉麥一樣的強製命令。

少女攥起拳，艱難緩慢抬步。

額頭淌出的冷汗順著脖頸而下，激起涼嗖嗖雞皮疙瘩。

昏暗越來越深，儘頭有模糊的線條輪廓。趙靜敏伸出的指尖，觸碰到冰涼的牆麵。

是空角落！沒有多出一個人。

自己沒事……

霎時間，趙靜敏鬆了口氣。

她發出第四聲咳嗽。

至此，四個人把四個角落都輪過一遍，重新站到最初的位置，而……鬼魂到現在還沒出現。

頓時，靜謐的房間響起不算小的如釋重負般的歎息聲。眾人稍稍放下了心，恐懼較遊戲一開始時降了大半。

“現在我們已經走了一輪，證明無事發生，這個儀式多半是以訛傳訛。”

趙靜敏在空角落停下，借等五秒的時間，趁機提議結束遊戲。

“儀式說最多需要循環三輪，還是繼續吧。”

何紫芯仿佛對儀式頗為堅持，果斷拒絕。

小說女主都發話了，那就一點沒得商量。

循環進入第二輪。

依舊由趙靜敏先，拍上何紫芯的肩膀。

有了第一輪無事發生的經曆，第二輪每個人的膽子都大了起來，隻想快點走完三輪，結束遊戲。

“噠噠、噠噠、噠噠……”

響起的腳步聲速度加快，沒過幾分鐘。趙靜敏就感覺有手攀上自己肩膀。

用不著這麼快吧……

趙靜敏無奈默默歎口氣，下一瞬，少女歎到一半的氣卡在喉間，驚恐後知後覺，順著脊背迅速蔓延……

不對……

就在剛剛，她根本沒有聽到王素娟的咳嗽聲。

耳邊的腳步聲沒有消失，還有人在走。

拍自己的人，根本就不是王素娟。

而是……多出來的那一個人……

趙靜敏僵在原地，大腦一片空白，隻剩下肩頭手掌死屍般冰冷的觸感。

“找到你了……”刺骨涼意繞上脖子，身後人貼上少女後頸，喉嚨低啞，仿佛年久生鏽的鋸齒，在粗糙的木板上劃過。

妹的。

趙靜敏閉上眼，麵上雖然還是鎮靜著，內心卻已經波濤洶湧。

因為剛剛自己在空角落，僥幸逃過一劫。她還以為自己苦儘甘來，終於歐了一次。

原來在這等著。

果然，她就不該對自己的非酋體質報有希望。

涼意不斷加深，從後頸一路蔓延到後背，直至整個上半身都被密不透風的寒冷觸感包圍。緊接著，腰間感受到壓迫著的力度，好像被一雙手從後緊緊環住。

自己好像……被這個鬼從後麵抱住了。

趙靜敏：不是，怎麼個事？怎麼和預想中不一樣？

她雖然跳過了招鬼儀式的具體流程，但後麵的章節明確透露了招來的鬼魂的情況與弱點。

趙靜敏清楚地記得，招來的明明是一個冷酷狠毒無情無義的女鬼，最討厭他人觸碰。

可……少女屏住呼吸，感受著腰間越擁越緊的力度。

姐姐，我覺得我們的關係稍微有些曖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