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1 / 1)

握住他的手,貼著他的臉,然後呢,我要做什麼?明鈺心虛地求助S920。雖然很想幫上忙,但是以她在畢業證上麵堪堪及格的成績來看,實在是不能放心把一切都托付給她。

S920無語片刻,稍後道:「您知道要怎麼釋放您的精神力嗎?不需要您做什麼,慢慢進入楚乘風的精神海就好了,他不會排斥您的。如果他很難受,您可以適當通過親吻、擁抱等行為使他放鬆。雖然他現在是無意識的,但是向導的接觸能讓他安心。我相信您可以做好的。」

之後係統就安靜了下來,應該是怕明鈺不好意思,不打擾她與楚乘風的相處。

明鈺還是很緊張,雖然沒有人看見,但是她仍是像做賊一樣,悄咪咪偷看楚乘風。平時不苟言笑的哨兵就這樣靜靜地躺著,他平時大概是不太注重自己外表的類型,額前的黑發相較之前看見的那次長了許多,此刻服帖地散落在男人的臉上,顯得他很乖巧,與一貫的形象形成了強烈的反差。

總有一種我現在可以為所欲為的感覺。

明鈺心裡的小人努力搖搖頭,把心裡的雜念摒棄,她深吸一口氣,開始嘗試進入楚乘風的精神海。

荒蕪、乾旱、死氣沉沉,是明鈺對楚乘風的精神海的第一印象。

明鈺小心翼翼地運用自己的貓爪在這片沙漠地上行走。她一進入這裡就變成了她的精神體的模樣,因為不習慣用爪子走路,英短像老爺爺一樣慢吞吞地往前挪動。不知道是一直如此,還是重傷導致,精神海四處散發著厭世的氣息,非常的壓抑。這裡沒有太陽,隻有微弱的光源幫助明鈺前進。

走了很久,走到明鈺的貓爪酸軟,她終於發現前方有一個龐然大物,不出意外是楚乘風的精神體。她興奮地喵喵叫了幾聲,隨後才反應過來自己剛才的行為,我天,沒說過精神體會同化人類的行為啊。幸好沒有人知道。

繼續走近,明鈺看清了這個巨物的原本模樣——這是一隻北極狼,純白的毛色中夾雜了些許黑色和灰色。很好,很符合楚乘風的人設。如果楚乘風沒有倒下,而是正常地執行任務,想必這匹北極狼必定會在戰場上大顯神威,是不可一世的威風稟稟的樣子。但是現在,楚乘風受傷了,狼也躲在精神海裡麵奄奄一息。北極狼身上有很多個觸目驚心的血窟窿,有的已經結疤了,有的情況惡化正在化膿,有的獻血流個不停。

英短貓貓祟祟地走到狼的麵前,試探地喵了一聲。狼沒有回應,明鈺想再試試,右前爪輕輕搭在狼的臉上推了推,再喵喵了幾聲。北極狼終於給了明鈺回應,它沒有想到能有彆的人可以進來,但它本能地親近和依賴這個小貓,狼吃力地睜開眼睛,委屈地向明鈺嗷嗚著,就像被主人拋棄的小狗狗。

很好,看來還有救,楚乘風的精神體還有意識,甚至還有精力向自己撒嬌。明鈺心裡的一塊石頭落地。

努力回想著從前在哨向學院裡麵老師傳授的知識,英短輕輕一跳,蹦到了北極狼脖子旁邊,兩隻貓爪抱著狼的大臉。北極狼有所感應,收攏它的前爪,把小貓抱在自己身邊。明鈺開始用自己的精神力給北極狼療傷,最初她還擔心用的精神力太多了,快死了的狼承受不住,然而她真的多慮了,在楚乘風浩瀚的精神海麵前,小貓薄弱的精神力根本不值一提。

很快,她感覺自己的精神力快用光了,隻能停下,抱歉地看著狼。現在狼的狀態好轉,身上的七七八八的傷口都得到了相應的處理,雖然看著還是很慘,但狼的氣息比之前有氣進沒氣進的時候更穩定了。狼意識到這是一隻等級不高的向導的貓,它有點依依不舍,用臉拱了拱貓,又嗷嗚了幾句。明鈺猜這是北極狼在給自己道謝。

英短也喵喵回應狼,貓爪時不時摸著狼。狼毛有點毛躁,不少地方還沾了血,摸著不太舒服。但是明鈺知道如果養好了,這一定是一隻油光水滑、手感極佳的好狼。

沒想到自己第一次治療任務就能這樣圓滿完成,看來我也不差嘛,明鈺心裡充滿了成就感。

看狼困了閉上眼睛,明鈺便打算離開。英短使勁把自己從狼的懷裡扒拉出來,就差一點——突然,明鈺眼前閃過一道白光,失去了意識。

這是一個瘦弱的少年,或者說男孩更合適。明鈺猜測眼前的人年紀應該很小,可能比她想的還要小。他有一雙血紅色瞳色的眼睛,沒有希望,也沒有痛苦,什麼都沒有,空落落的,與其說清澈不如說是死氣沉沉。

開玩笑的吧……這到底是怎麼樣才會有的眼神……

小孩子露出這種眼神真的讓明鈺覺得這個帝國的教育吃棗藥丸。

話說回來,這裡到底是哪?明鈺醒來發現自己身處一個潮濕的小巷,她確信這是自己從未到過的地方。仔細聞聞還能發現其中散發不掉的惡臭味,似乎是十幾天沒吃的麵條餿掉的味道,讓她有點反胃。比楚乘風的精神海唯一好的一點就是這裡有活人氣息。

更恐怖的是,她整個人等比例縮水了,是八九歲小孩的外表。等等,也有可能是返老還童了……不對不對,她都沒有成老太太,也不至於用到這個詞。

她嘗試呼喚S920,但是這裡應該是獨立於現實世界與精神海的第三空間,她感應不到係統,想必係統也無法聯係到她。冷靜下來思考,既然是在對哨兵的精神治療的過程中出問題的,大概率是被卷入了類似的精神地域,還是有機會出去的。就算她找不到離開的方法,她想係統也一定會啟動世界之外的力量來解決問題。畢竟,她出事了,就沒有人去拯救隻剩一口氣的楚乘風了。

“喂……我、我說、你啊……”在她打量四周的同時,男孩主動向她搭話了,有點卡殼和結巴,“你不是、這裡的人吧?……迷路了?”他的聲音有些啞,可能是好久沒喝過水了。

明鈺猛地看向男孩,她以為按照小說的戲碼,這種類型的人物都是需要彆人主動攻略呢,沒想到會是對方先打開了話匣。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嗯……應該是吧。你對這裡的路很熟悉嗎?可以帶我出去嗎?”

明鈺這時才發現,男孩和那位在現實世界正和她牽著手的黑發哨兵很像,不管是發梢翹起的弧度,還是眉眼的形狀,還是這個語氣,簡直就是翻版的楚乘風。不、不,不不不,換個角度想,把思維逆轉一下,雖然有違常理,但是——也許這就是楚乘風。

敢情這白光把她給乾到錯亂的時空裡麵了?!

對麵的男孩顯然是不知道明鈺激烈的內心活動,他生硬地勾了一下嘴角,不熟練地做了一個笑的表情,不自然地繼續說:“天、天馬上就黑了,這條巷子很不安全,我、我們快走吧。”說完他伸出了自己的手,看著明鈺。

他的手有點黑,有點臟,手掌上還有一些傷痕,但是指甲沒有汙垢,看得出手的主人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做到乾淨了。

雖然男孩的瞳孔裡麵還是灰暗一片,但是明鈺感知到他在忐忑不安,擔心我拒絕嗎?

如果是在現實世界,明鈺肯定要給那些想要跟陌生人走的小屁孩嚴重警告。但是鑒於進入了一個莫名其妙的地方,直覺告訴她跟著男孩走能找到離開的答案。於是,明鈺露出大大的笑臉,回握住那隻想要退回的手:“好!我們走吧!”

回應她的是被握得更緊的手。男孩沒有說話。

這裡應該是帝國的貧民窟。

一路上,明鈺默默觀察著周圍。隨處可見的惡臭的垃圾堆,死在路上沒有人管的屍體,婦女男人粗俗的打趣聊天,皮包肉骨的小孩,這都是她從未見過的。

相比帝國的絕大多數人,明鈺是幸運的。雖然家裡不是大富大貴,但也算中產階級,父母是普通人,在公爵府上工作,她一路擺爛,原本想走關係進府內當女仆,但被檢測成為了向導,意外得到了一份帶編製的終生的工作。

她從小生活的街區和富人區相鄰,很繁榮,童年時最喜歡乾的事情就是撒嬌央求媽媽帶自己去街上的甜品鋪買新上的布丁。後麵長大了被送進帝國的哨向學院,以及到塔裡就職,可以說明鈺活到現在順風順水。貧民窟,這三個字,對她來說是很遙遠的東西。

儘管在學院內結識了許多想要改變帝國現狀、呼籲位於帝國前列的向導和哨兵投身建設運動的有誌同學,明鈺和很多人一樣,不鄙視貧民,但也不在意貧民。她深知自己做不了什麼,也對做救世主無感,所以她從未踏足貧民窟。

但是當她真正來到這裡,目睹這一切時,明鈺動搖了。貧民窟最恐怖的不是這裡的貧窮,而是這裡的麻木。因為麻木了,所以不會歡笑;因為麻木了,所以不會痛苦;因為麻木了,所以明天怎麼樣也無所謂。她想起曾經鼓舞她簽名抗議活動的同學說的話:“貴族們看不起貧民,覺得他們愚蠢,身處牢籠而不知。實際上大家隻是在逃避清醒的痛苦,什麼都不知道、假裝高高興興的,才有勇氣麵對第二天啊。”

“你在、難過嗎?”男孩笨拙地問道,“彆害怕,很快、就到了。”

他能感受到身邊女孩的突如其來的低沉,但長期生活在這裡的他誤以為女孩隻是想家了。

明鈺壓下心頭的陰霾,又是甜甜一笑:“嗯,好,我沒害怕。”

又走了一段路,映入眼簾的是警察局。

男孩把手背在身後,不自在地低著頭:“我對外麵、不熟,他們、能找到你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