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1 / 1)

陸言霖握住她的手,臉色稍緩:

“為何?朕讓那毒婦來給你賠罪。”

祝若煙眼眶通紅,垂下眼斂去眸中一閃而過的不安與嫉恨,慢聲:

“姐姐向來與妾身不和,若皇上真讓姐姐來賠罪,以姐姐的性子,日後怕是再無和睦之時了。”

陸言霖心疼她的委屈求全。

見祝若煙態度堅決,陸言霖鬆了口:

“也罷,總歸朕不會讓你白白受這委屈。”

他將祝若煙攬進懷裡,大掌輕撫她的脊背,沒有看見懷中女人越揚越高的唇角。

翌日清早,陸言霖去上朝了,臨走前吩咐海棠要伺候著祝若煙好生用早膳。

海棠給祝若煙盛了一碗粥。

“皇上對夫人您可真好,事事都安排得周到,若是昨日真叫了那女人來,讓皇上當麵為您出氣,那才快意呢。”

祝若煙執箸的手一頓,祝時念的臉在她眼前浮現。

她不想讓陸言霖見到祝時念。

從她那天初次看見祝時念長大後的麵容時就不想。

她垂下眼,瞧著自己略有圓潤的身子,放下筷箸。

“粥不用盛了,我不喝。你等會兒拿著我的令出宮,去凝妝樓買幾盒冰肌玉顏膏來。”

日頭越升越高。

祝時念自前日病愈後,身子便一直不大爽利。

今日更是日上三竿才悠悠醒轉。

棋畫轉頭瞧了瞧外頭的暖陽,對坐在妝鏡前的祝時念道:

“今日難得天好,奴婢給姑娘挽個墮仙髻吧。”

祝時念身子懶怠得緊,聞言搖了搖頭。

“用簪子隨意挽一個便好,左右不用見人。”

書琴端著一碗湯藥,打簾進來。

“姑娘,藥熬好了。”

祝時念瞧了眼書琴手裡那碗黑黢黢的、尚冒著熱氣的湯藥,聳了聳秀鼻,有氣無力道:

“放這吧。”

書琴見祝時念麵色不佳,有些擔憂:

“姑娘怎得病焉焉的。”

將手往祝時念額上一探,怪道:

“也沒再燒啊。”

棋畫給祝時念束著發:

“許是差了幾劑藥,姑娘快趁熱喝了吧。”

祝時念依言端起藥碗,卻沒喝,秀挺的鼻尖湊近碗沿,眸光逐漸寒涼,幾息後,她擱到桌上。

“這藥是誰熬的?”

書琴不明所以,如實答道:“是廚房的阿秋,她見奴婢與棋畫有時待候您脫不開身,便主動攬下了熬藥的活計。奴婢瞧她老實,便交給她了。”

阿秋,本是負責灑掃鳳棲宮的宮女。

祝時念一入宮,因著書琴棋畫二人不會料理後廚雜事,而阿秋則對此很是擅長,祝時念便將她安排在小廚房做事。

祝時念起身坐至窗邊的貴妃榻,淡聲:

“喚她進來,我有話問她。”

書琴“噯”了聲,退出內室,不多時帶了一個人進來。

阿秋一身灰舊的粗布衣裙,衣裙長度隻及腳踝,瞧著倒像是她少時的衣物。

阿秋低眉順眼,神色自若地走到祝時念麵前,跪下請安:

“貴妃娘娘吉祥。”

祝時念沒作聲。

偌大的鳳棲宮安靜極了,時間的流逝也變得緩慢而滯塞。

良久,祝時念淡聲問她:“家住哪裡?都有些什麼人?

祝時念看見阿秋緊捏著衣袖的手鬆了鬆,粗布衣衫上顯出幾個汗濕的手指印。

阿秋穩了穩聲線,鎮定道:

“奴婢自小喪父,家裡隻有六旬母親和小妹。”

“可有患疾者?”

阿秋的手猛然攥緊,卻是搖頭。

“並無。”

祝時念對書琴道:“去給她拿五百兩銀票。”

阿秋抬頭看向貴妃榻上的人,一片死寂的眼中是一覽無餘的驚詫與不解。

“你是我宮裡的人。”祝時念看著阿秋意有所指。

“拿著這錢先給自己置辦兩身冬衣,餘下的,你自己安排。”

陽光透過窗欞灑在祝時念身上,明亮、柔和。

阿秋似是被陽光刺到,垂下頭,陰影重新漫上臉頰。

女子淡淡的聲音傳來:

“阿秋,藥涼了,去熱一熱吧。”

阿秋端著藥碗出去了。

書琴棋畫二人站在祝時念身邊,她們自小便跟祝時念一同長大,知道自家姑娘因兒時體弱多病,沒少喝藥,是以,這湯藥有無問題,祝時念一聞便知。

“姑娘既知阿秋動了手腳,為何不發落了她,還給她銀兩?”棋畫問。

祝時念翻開手邊的書,鴉羽似的眼睫在白皙的肌膚上投下淡淡的陰影。

”她該是有把柄在祝若煙手上,你去查查她家裡的情況。”

宮裡的婢仆每月月末都有銀錢,像阿秋這樣的粗使宮女月錢雖隻有五兩銀子,可除去她一家人每月的嚼用,至少還能餘下一二兩,不至於連件像樣的冬衣都置辦不起。

況且,適才祝時念問她時,她對家住哪裡避而不答,像是怕她對她家人不利。

是以,祝時念覺得阿秋家裡該是有什麼極耗錢財的難事,比如,有人患病。

而有人拿捏著阿秋的軟肋讓她為其做事。

棋畫奉命去查了。

祝時念揉著隱隱作痛的額角。

昨日的藥也是阿秋煎的,那毒怕是已經下了,隻是昨日放的量少,她沒聞出來罷了。

一碗藥下肚便這般厲害,若是再多喝幾天,祝時念覺得自己恐怕就要暴斃宮中了。

現下太醫院為祝若煙所控,而她又居於深宮,無法找大夫醫治,隻能從阿秋手裡拿到毒藥,再讓書琴棋畫她們出宮配解藥。

書琴給祝時念倒了杯熱茶。

“姑娘想收攏阿秋?”

祝時念“嗯”了聲。

“留與不留,看她如何做了。”

日影漸移,已是正午。

棋畫回來了。

帶回來的信息與祝時念所想一般無二。

阿秋的母親已年過六旬,纏綿病榻,而她的小妹尚未及笄。

光其母一人治病抓藥的開支已然使家中拮據,阿秋卻還將小妹送至女大夫那裡做學徒,高昂的束脩讓阿秋負擔更重。

不久,阿秋端著藥踏進門。

將藥放在小幾上後,阿秋朝祝時念跪下,誠心誠意道:

“娘娘放心這碗藥是乾淨的。”

“奴婢謝娘娘不殺之恩,奴婢本不想害您的,可家中實在困難,婉夫人許了奴婢好處,奴婢一時蒙了心...”她頓了頓,又道:

“奴婢自會去向婉夫人說明。奴婢不能替她做這傷天害理之事。”

祝若煙隻是許給阿秋好處,設拿阿秋的家人威脅她,這倒讓祝時念有些意外。

“不用去,你繼續假裝替她做事便好。”

阿秋抬頭:“奴婢既不幫婉夫人害您,也不會幫您害婉夫人”

“若是如此,那五百兩,奴婢寧肯不要。”

祝時念莞爾。

“不會讓你害她,你照我說的做就好。”

阿秋安心了,接下來的幾天仍然如常,每天都有清月殿的人偷偷與阿秋接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