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力所及(1 / 1)

焚燒殆儘 再無量子 3793 字 2個月前

初戀的對象是誰,源自於對初戀如何定義。

如果說是動心的起點,尉遲焚會覺得鄒祁當之無愧被自己送上“初戀”的title。

但如果說是實際確認的關係,尉遲焚會認為高一的學長更名副其實。

但是都無所謂了。

至少在鄒祁分手後,尉遲焚發現自己曾經虛虛燃起又主動撲滅的那團心火又躍躍欲試地在起勢。她和他又恢複了兩個人都沒談戀愛前的聯係頻率。

鄒祁考入本地一所國內名校,他對自己要求高,平時學業和學生社團工作也算忙碌,但是大學不比高中,時間相對自由好支配,對於尉遲焚一直保留有問必回的習慣,尉遲焚高中學業上的困難和偶然的心事也會和鄒祁聊起。偶爾周末相約“觸不可及”,也多是尉遲焚左手習題冊右手草稿紙刷刷算題、鄒祁打開筆記本電腦裡的軟件寫著代碼或者鑽研著參與的科研項目裡用到的算法的場景。

郝叔每次自己來店裡幫工的時候看到尉遲焚和鄒祁都會囑咐店員給他倆多送一份手作的黃油焦糖餅乾,偶爾店員也會八卦:“老板,這男孩和女孩是一對兒嗎?”

郝叔聽了總會笑笑:“青梅竹馬,但不好說,我瞧之前小鄒還帶過女朋友來,但未來誰也說不準。”郝叔一般總以“小鄒”稱呼鄒祁。

“真是俊男靚女賞心悅目的一對,讓店裡都看著高級不少。”店員邊操作咖啡機邊和郝叔漫不經心地說道。

“誰說不是呢,都是很優秀的孩子。”

十六歲的尉遲焚日日奮筆疾書,二十歲的鄒祁流連於大學計算機專業繁重的任務,兩個人默契地都在用對學業的熱情消解著失戀帶來的負麵情緒。她們見麵最多的地點就是“觸不可及”和省圖書館。尉遲焚不太在乎傳言,但是確實也不想多事,她和鄒祁的關係除了林純外沒有什麼人知道,尤其是高中同學,不然俊男美女好一段茶餘飯後的談資。若真是一段實打實的風月關係,尉遲焚或許也認了,但是可惜,不是。

所以,最好沒有彆人知道。

尉遲焚自己都沒有意識到,這些年她亦步亦趨,恍惚間很多習慣和處理事情的風格已然和鄒祁有些相似。她向著前路努力攀爬,每當她站在夢想中繁花似錦的前途裡回望時,鄒祁都在那裡。都在她目力所及之處。

匆匆忙忙也庸庸碌碌的十六歲度過得腳踏實地,尉遲焚的夜晚多是伴著暖黃色台燈和一摞摞錯題本和習題冊度過,筆耕不輟是她自己存在感的一部分,也是市重點大部分學生該有的樣態。

可是迎來了不一樣的十七歲。

這一年,她第一次對自己生父有了較為具體的了解,對自己的身份改變要倉皇地接受,她忽然就很想念他。轉學和搬家後離鄒祁會更遠,見麵會更加不方便,鄒祁處於大三的關鍵期,要決定繼續升學還是工作。

尉遲焚第一次有了一種要分彆的實感。哪怕之前鄒祁談戀愛時她都沒有這種感受。隻是略微斷了那點少女心事的曖昧幻想,但是她依然覺得鄒祁就在身邊。

所以主動約了他來了“觸不可及”,坐在熟悉的角落,心事重重地摸著懶洋洋的大黃。

她蹲著,鄒祁在矮沙發上坐著。

她說著,他看著。

她聲音越來越輕,他目光越來越溫和。

她回顧著這些年裡和鄒祁的點滴,那些無數個心動的瞬間突然如溪流入海般被彙聚起來,之前有過的百轉千回的糾結在那一刻仿佛都被情緒之流淹沒了,隻剩下一片少年冰心。

她看向他。

此刻,鄒祁覺得尉遲焚眼睛裡的光比屋外燦爛日光還要刺眼

“鄒祁,我喜歡你。”

鄒祁聽言,目光變換,不知深淺。

“我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就喜歡你,或許是第一次你教我數學題,或許是你第一次教我抵禦傳言,或許是你的擁抱讓我人生裡第一次感受到一個異性給我的前所未有的安全感,或許是某一次看到小說裡所有關於初戀的美好描繪,我第一個想到你的瞬間。”

“我知道,你或許從來沒有想過我們之間還有除了朋友和兄妹外的感情,曾經你談戀愛啊的時候,我才仔細觀察到,你看我和看晝白姐姐的眼神一直不一樣。但是不重要,我現在無比確定我對你的感情,我想成為你人生裡某段時光的唯一。”

她的語氣無比虔誠,像是對金光閃閃的神像立下誓言般地鄭重。

鄒祁微微張了張嘴,卻一時不知道作何回複。心裡卻波瀾翻湧。像是富士山的雪水逆流,不知怎地倒灌入阿爾卑斯山脈,一切奇觀都暗藏在曠世的寧靜裡,卻又分明在無聲地叫囂著。

時至今日,甚至具體一點說其實是至此時,鄒祁才真正地像一個普通男人看一個普通女人一樣打量著尉遲焚,視線赤裸又平靜,掃過女孩英氣的眉峰、明亮的眼睛、挺俏的鼻和飽滿豐盈的唇。

他們相識得太早,記憶如果可以全部轉換為文字保留下來,估計可以寫出一本書。太熟悉的人會模糊樣貌,鄒祁從沒像今天一樣發現曾經倔強頑強的小姑娘不知何時已經長到他肩膀高,擁有任何一個男人都會產生或多或少的遐想綺思的容顏。

這些年行至阿焚每個成長的十字路口,他都會堅定地拉著她的手去往既定的方向,太習慣以小妹妹的視角看待她,照顧她在意她是真心,但同時也享受著她的崇拜和依賴,這些年他從來沒有以一個曖昧的角度打量過這個小姑娘。他不是不知事故的毛頭小子,但或許是習慣照顧她,不知不覺間早已模糊了男女之間那些若有似無的界線,或者是刻意忽略了。

此刻,阿焚直白地將他回避的可能性一網打儘,明確告訴他她的訴求。

她一直是這樣的,堅韌、勇敢,像是黑夜裡盛開的一株驕傲的野玫瑰。

在他看得到的地方搖曳生姿。

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在了他的心房一隅。

目力所及皆是明媚。

尉遲焚見他有幾分鐘將語未語,也不知他作何想,但是她隻覺得說完真心話十分暢快,表達愛和釋放感情本身就是一件解壓的事,何況她向來驕傲,向來覺得自己的感情磊落浪漫,拿得出手。

尉遲焚很早就清楚,對一個男人有感情的時候,是會對他產生濾鏡的。喜歡他自然覺得他什麼都好。所以,他的那些閃光點之所以可以閃到她的眼睛裡,大多歸因於她喜歡他。

一旦這份喜歡變淡到消失,那些閃光點自然也會黯淡。這種黯淡不一定指他的優點消失了,而是他那些優點的光剛好被破碎的濾鏡帶走,不再入她的眼了。

所以她早就想好,如果可以和鄒祁名正言順在一起,那當然開心,如果不能,她要嘗試漸漸學會放下這些年堆積的感情、一點點破除濾鏡,去迎接新的狀態。

想到這裡,尉遲焚緩慢卻主動湊到鄒祁麵前,眼睛下撇瞧見男人輪廓完美的唇,他像是在思考,也像是在走神。她輕輕在他的唇角落下一吻。

這個隻要他的身影晃過就占據自己所有目光的男人,吻過便是路人。

鄒祁隻覺得阿焚的吻很輕,跟幻覺一樣。尉遲焚吻完不打算等他的回答,直接向書包放置的地方走去。鄒祁微愣了幾秒。

他沒有再糾結了,在阿焚背書包已經踏出咖啡店門口離開的那刻,他快步走幾步,在“觸不可及”出門後的第一個轉角,左手拉住阿焚的胳膊從她背後把她轉了個圈讓她麵對自己,隨後上前一步把她擁抱在懷裡。右手緩緩撫上阿焚的頭,阿焚的頭靠在他一側胸膛。

尉遲焚隻聽得到自己和鄒祁的心臟咚咚跳的聲音。

這一刻,尉遲焚的世界裡隻剩下同頻跳動的兩顆心。

“你高中還沒畢業。”聽到鄒祁第一句話是這個,她瞬間皺起眉頭。

“但我知道,是不是我給你的答案是否定的,你短時間內就不會見我了。”鄒祁撫摸著尉遲焚頭發的右手和他攬著她腰的左手一並收緊了。

尉遲焚想,鄒祁真是了解她。

她微微使勁向後掙了一下,鄒祁手放鬆,尉遲焚腳步沒有退,臉向後微微移動,她又看向他。鄒祁身型挺拔,她的頭頂大致到他肩頸的位置,她踮起腳,兩隻手臂寬鬆環抱著鄒祁的背部,和鄒祁的臉最大程度地拉近距離,彼此間呼吸可聞。若是現在有路人路過,多會認為她們是一對親昵的戀人。

曖昧流動在觸手可及的空氣裡,在“觸不可及”的轉角處飄逸。

她笑了。淺淺的。

“鄒祁,我再問最後一次,你敢不敢和我試試?”

一如既往的清晰、平靜、犀利、堅定。

每個字節都飄落在鼻息處。

鄒祁喉結滾動,垂下濃密的眼睫,對上尉遲焚灼灼的目光,無可奈何又自嘲般地微笑。

親手看顧的一株野玫瑰,豔麗到奪目,可是他不是看四十四次日落的小王子。

他放棄了那些故作姿態的矜持,麵對不知所起的感情決定勇敢一次。

於是,他說——

“好”。

太早遇見。在我們橫流的衝動和滿腔的熱情被現實焚燒殆儘之前。

我喜歡你。於是今後目力所及之處,你最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