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姝靜站在房門口,做了好一會思想鬥爭後才按響門鈴。
空蕩蕩的走廊裡,隻有這裡一處聲響。見沒人開門,她抬頭認真的對了一下手機裡的房間號後,又準備按響門鈴。
哢噠——
麵前緊閉的房門打開了。
撲麵而來的是一股淡淡的青草味夾雜著幾分薄荷的辛辣,下意識秉著氣。簡姝靜望向麵前的人。
映入眼簾的卻是一張慘白的臉龐以及因為疼痛而布滿汗水的額頭,還有一雙吃驚的眼睛。
就這麼望著自己。
似乎在說怎麼是你。
簡姝靜心下浮起幾分疑惑,卻在看到麵前男孩快要暈過去的模樣將那點疑慮收了回去。
“你還好嗎?”
她向前一步,扶住了站不穩往前撲的男孩。
而丁沭也怕撲到她的身上,用儘全身力氣撐住了門板。
兩人靠得如此接近,近到簡姝靜能感受到麵前的男孩因為強忍著疼痛,強烈而又短促的呼吸聲。
熱氣撲灑在麵龐,她有幾分不好意思,卻又因為對方是病號而唾棄了幾下自己。
丁沭撐著門板的那隻手,幾乎要把手指刻進門框裡。
“對不起,姐姐。” 他說得很輕,又很慢。
像是從胸腔裡努力擠出來的聲線。
簡姝靜撐著他的手指輕輕敲了敲他的手臂,似在安慰。
丁沭仍舊步伐不穩,簡姝靜又害怕因為自己放手他就這麼倒了下去,隻能一隻手撐著他,一隻手關上門。
而後慢慢的將他扶到沙發上坐好。
房間不過是普通的酒店裝潢,她視線大致掃了一圈,看見小廚房裡的熱水壺後,徑直走向那裡,接了一壺水燒了起來。
而後看著半躺在沙發上的男人,心裡歎了一口氣,從自己帶來的紙袋裡將那罐蜂蜜柚子茶拿了出來。
又轉過身去尋找馬克杯。
而原本緊閉著雙眼的丁沭卻突然睜開了眼睛,一雙眼緊緊地盯著麵前的背影。
像是要把這幅畫麵刻進腦海裡。
簡姝靜站在吧台前,望著麵前正在工作的燒水壺,心底在吐槽自己。
不知道怎麼就走了進來,甚至還在幫他燒水。
她原本隻是來送個藥而已。
水漸漸沸騰,簡姝靜深深吸了一口氣後,從不遠處拿出一根不鏽鋼勺,將罐子裡凝固的液體挖了一勺放入馬克杯後,又放好。
在等待融化的間隙,她又接了一杯水,順道一起端了過去。
丁沭見她就要轉身,趕緊飛快地閉上了雙眼,緊皺著眉。
疼痛是真的,舍不得姐姐也是真的。
簡姝靜走得小心翼翼,將杯子放到他麵前後,看著他依舊擰著眉,一副痛苦的樣子,找了個小凳坐下,開始翻找塑料袋裡的感冒藥。
“還是不舒服嗎?” 她想了想還是開口問道。
丁沭緩緩睜開了雙眼,看見的就是一雙擔憂的眼睛。
他嗯了一聲,語調中是掩飾不了的虛弱。
簡姝靜從一旁的口袋裡拿出一根體溫計,伸手遞給了麵前的男孩。
蔥白的指節捏著體溫計的一端,丁沭往前坐了些,順著她遞來的方向,捏著另一端接了過來。
“謝謝姐姐。” 他沒忍住又咳了幾下。
等冰涼的體溫計接觸到肌膚的那一刻,丁沭覺得整個人都要清醒了一些。
從簡姝靜進門開始,他都覺得是自己燒糊塗了。
這種好事也會輪到自己?
在等待溫度計的時間,簡姝靜又將兌好的藥遞給他。
而後看著他一點一點把杯子裡的藥喝完後,她才鬆了一口氣。
溫度計也到了時間,丁沭有些費勁地將它取了出來,然後不著痕跡在衣服上擦了擦才放在簡姝靜的手心裡。
“39.6?”
簡姝靜的語氣上揚了幾分,連同望向丁沭的眼眸中都帶了幾分真切的擔憂。
[難怪這麼痛。] 丁沭心想。
“還好嗎?不然去醫院吧?”
丁沭晃著腦袋,又因為疼痛停了下來。
“沒事的姐姐,我睡一覺就好了。”
也許是簡姝靜的藥起了作用,他竟覺得沒有之前那麼疼了。
這會還能撐著坐墊坐直身子。
他拿起放在一旁的手機,摁亮後,才發現時間已經到了十一點。
這會頭也不敢痛了,丁沭掐著手心,努力讓自己清醒過來。
“姐姐,對不起。” 他咬著腮邊,眼中的歉意明晃晃地透了出來。
“我本來是發給我助理的。”
“卻不知道怎麼發給你了。”
“害你這麼晚了還來。”
丁沭害怕簡姝靜因為這件事後,會與自己劃清界限,話語間帶了幾分焦急。
“而且現在還這麼晚了,讓你照顧我。”
簡姝靜坐在小凳上,就這麼望著對麵的男孩。
她竟然有些看不透他。
“沒事。” 她朝他彎唇一笑,順道將桌麵的藥袋收起。
“因為你的小狗,我很喜歡。”
丁沭看著她慢慢踱步走向門口,才趕緊站了起來。
“姐姐,我給你打車。”
“太晚了不安全!”
簡姝靜輕輕地搖晃著腦袋,然後認真地係好圍巾,才望向站在自己麵前的男孩。
“我自己打。” 她揚起手裡的電話。
丁沭心裡泛起幾分酸楚,又害怕簡姝靜後麵會對自己寡淡。
沒忍住伸手攥住了她的手腕。
他這才發現,簡姝靜簡直瘦得嚇人。
手腕處被一團如同火焰般的體溫抓住。女人眼神微微錯愕,企圖理解他的動作,連被他攥著的手腕都忘了收回。
“外麵不安全。” 丁沭眼底深沉,將頭扭向一旁輕咳兩聲後,又認真的看向她。
“所以,求你了姐姐。”
“和我一直打電話直到到家好不好。”
見簡姝靜沒有反應,他的心就像被懸在半空中一樣,焦慮和害怕像兩根線不斷拉扯著他。
四周是寂靜的,耳朵裡隻有丁沭的說話聲,她往回試圖抽離手腕,卻發現被他攥得更用力了幾分。
隻是他捏得用力,自己卻沒感覺到疼痛。
簡姝靜輕輕歎了口氣,望向麵前的男孩,語氣裡帶著幾分安撫:“沒事的,我是成年人了。”
丁沭卻啞著嗓子,眼眶竟然漸漸泛紅:“我不說話的姐姐。”
“你也不用說話。”
“我隻是,有點擔心你。”
見拗不過他,簡姝靜隻能應了下來。
丁沭才放開了她,眼看她打開門後,又輕輕地帶上了門。
高跟鞋的噠噠聲逐漸遠去。
他才如同大赦般癱坐在地上,原本憋著的眼淚順著臉龐滑落下來。
不過多時,簡姝靜的電話打了過來。
幾乎是一秒鐘,他接了起來。
能感覺到她貼的很近,丁沭還能聽見她的呼吸聲,一下又一下,恰似春風拂過心尖。
他抹了把還懸掛在下巴的眼淚,而後端起簡姝靜之前泡好的蜂蜜柚子茶輕啄一口。
一股清甜從口腔暈開,流入喉嚨後向五臟六腑散開。
衝散了因為高熱帶來的痛苦,口腔裡彌留的也不再是苦味,回味中隻有淡淡的甜。
他如同餓狼撲食般將那一杯喝完後。
沒忍住開口:“姐姐,這是什麼,真的好好喝。”
說完後才發現自己原本在心裡的話被自己下意識說了出來。
而電話那頭的呼吸聲似乎停滯了一瞬,隔了好一會丁沭聽見了簡姝靜開口。
“蜂蜜柚子茶,我自己做的。”
“嗓子不舒服就泡一杯,喝完會好一些。”
丁沭努力抑製住想要向上揚的嘴角,輕咳了兩聲後才開口道:“姐姐。”
“謝謝你。”
耳邊傳來關車門的聲音,簡姝靜似乎到了目的地。
“記得放冰箱裡。”
“我到了。”
沒等丁沭開口,就聽見電話那端傳來掛斷聲。
他仍舊舉著手機放在耳邊,而手中的馬克杯也沒放下。
“我完蛋了。”
他喃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