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1 / 1)

黃粱夢 靜檀y 2749 字 2個月前

露茜這人熱情又仗義,陳怡可以說感動的快要哭了,說什麼都要請她吃飯。

露茜一聽,以為陳怡要帶她下館子,嘗嘗梧瑤特色菜,想都不想就答應了。

直到聽見陳怡說:“你去我三叔三嬸家,我做給你吃好不好?”後,她不由得臉色一變,婉言拒絕了。

生硬抽出被陳怡握著的手,露茜拍了拍她的肩膀,道:“我突然想起自己還有點事情。”說罷,轉身就走,跑的比兔子還快,陳怡急的大喊:“你不去玩了嗎?”

露茜揮揮手,道:“過了午飯時間再來吧。”

這不禁讓陳怡自我懷疑自己的廚藝到了如此讓人難以相信的地步,可做給周憾對方分明愛吃的嘛。

……

冬宜密雪,有碎玉聲。外頭白茫茫的天地呈一副銀裝素裹的美景,紛紛揚揚的鵝毛大雪覆蓋在紅瓦上,滿地清白,如詩如畫。

美雖美,可寒氣愈發逼人,雪後初晴,大地在陽光的映照下顯得熠熠生輝,光影斑駁。

周慢留心外麵的世界,可不被允許外出,整間屋子暖烘烘的,可彌漫著一股濃濃的苦味,他的全身仿佛都滲透了苦澀的中藥味。

除了書本還是書本,沒什麼人來看他,周慢更沒有什麼朋友。

六姨太去世時,周慢已經記事,他悲痛不已,卻要在生父的安排下,認張芳做母,他認為自己的心就像被一座牢籠關了起來,裡麵漆黑冰冷,偶爾有陽光照進來,也是杯水車薪。

六姨太是妾室,死後不入祠堂,被葬在其他地方,周同宣仿佛對死人深惡痛絕,一句也不願再提起,更不允許周慢去祭拜。

周慢對她的印象越來越淺越來越前,隻記得六姨太是個足夠溫柔的人,溫柔到能包容彆人不足的所有。

他覺得自己悲哀,悲哀的快死了。

這樣的痛苦讓他無法繼續活下去,周慢曾經多麼想恢複健康,和彆的正常人一樣,去讀書去玩耍,可這些都實現不了。

漸漸的,他也沒那麼迫切的想要實現願望。

當雪化的差不多的時候,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周慢的病情突然惡化,或許是心裡每日祈禱自己快死,萬般小心養著也是徒勞。

他躺在榻上大口大口的嘔血,嘴裡念著想要見周憾最後一麵,可此時對方人在外地,一通電話過去,也未必來得及。

床邊圍滿了人,周慢意識不清,靠耳朵聽,都是讓人煩躁的嘰嘰喳喳聲,他努力的想要分辨,最終得出一個結論,這裡沒有周憾,他的二哥不在這兒。

“二哥……二哥……”周慢十分虛弱的喃喃自語。

腦海裡突然回想起周悅生辰那天,周慢跟了出去,看到一行三人上了汽車,臉上帶著笑,他卻隻能躲在柱子後頭看,他隻能像個小偷一樣在角落窺伺著彆人的生活。

他心中不禁想:為什麼?為什麼阿爸對我的看管如此嚴格,為什麼他甚少關心過我的安危。

算命的說身體孱弱者成年前不宜露麵,不見外人,周同宣是知道,可他從不做解釋。

寒風凜冽,大地被厚厚的雪覆蓋。周慢最終沒有挺過這個冬日,等周憾趕到時,他已經斷氣許久。

緊趕慢趕還是沒能見上最後一麵,聽著不遠處屋子裡傳來的哭聲,周憾腳步一頓,望著那個方向,腦子‘轟’的一聲響,心裡難以言喻的悲傷蔓延開來,他仿佛泄了力氣一般,不敢再上前,扶住一旁的柱子,慢慢跪了下去,闔上雙眼,淚珠滾滾落下。

可還是要撐著身子去看一眼,短短的路程,周憾卻覺得腳底有刀片似的,一刀刀割的他鮮血淋漓,懊悔無措。

“二哥,你這一去又是好幾天,你待二姐倒是親近得很。”

“你啊你,你二姐的醋也要吃嗎?咱們都是一家人,我待你也一樣親近啊。”

“不一樣,我說的親近是阿爸和六媽媽那樣的。”

周憾察覺不對,回道:“胡說。”

“不是胡說,你的心被她分走大半了,你們愛的都不是我,我去死算了。”周慢委屈的說。

周憾當時哭笑不得,當個玩笑聽過就罷,抓著對方的手摸了摸木頭,當這話不算數,沒成想還是走到了這個地步。

陳怡得知這個這個消息,也是如五雷轟頂一般,她想起一天晚上自己用晚飯回院子,身後傳來噠噠噠的腳步聲,她轉頭一看,發現周慢跟了過來,便奇道:“阿慢,你怎麼過來了,是有事?”

她揮揮手想叫對方過來,不料周慢突然朝她啐了一口,凶巴巴的說:“我討厭你。”

這點殺傷力對陳怡來說無足輕重,甚至還有點想笑,她不明白對方是為了什麼,覺得十分幼稚,看著對方遠去的背影,說了一句神經後就走了。

後麵她再逮住落單的他問,周慢便答:“我討厭你,你把二哥都搶走了,他再也不喜歡我了。”

陳怡莫名其妙,回:“何來搶走一說。”

周慢情緒激動,答:“他總是去看你,我去找他,他從來心不在焉的,可我知道,他心裡一直在想著你,他房間抽屜裡都藏著你的畫像。”即使是惡狠狠的神情,但也是壓低了聲音說的。

陳怡愕然,倒不是周憾藏她的畫像,而是周慢的敵意,他看不得周憾對其他人好,把對方看作自己的私有物,自己得不到一點好,就覺得對方偏心這個,偏心那個的。一旦那個目標出現他會毫不掩飾自己的敵意,表達自己的不滿。

周慢渴望得到彆人的愛,一旦得到,就想方設法的要抓住。

這和她又何其的相像。

但周慢又比她好很多,起碼周憾真心實意拿他當親弟弟看待,真心的愛他、護他。

帥府舉辦了一場隆重的葬禮,上下皆縞素,周同宣神情木然,仿佛哭不出來,張芳倒是哭的昏了過去。

陳怡想起周憾提及的一件往事。他是一個有擔當的人,自年少時就是家裡兄弟姐妹的表率,隻是那時候還不夠明顯,或許是相同的境遇,讓他格外照顧周慢這個弟弟,有次兩人玩耍,周憾高興的過了頭,就托著周慢坐到了自己的手臂上。他的年紀不大,張芳意外瞧見,當場嗬斥了他。

責怪他如此莽撞,當心傷著周慢,周憾從不做沒把握的事,更是個穩重之人,隻是突如其來的嗬斥讓他不知所措,他放下周慢,從此以後再沒做過那個動作。

想要的愛得不到,被偏愛的有恃無恐。父母的偏心,有時候像是一麵扭曲的鏡子,反射出的不是孩子們的真實模樣,而是他們內心深處無法釋懷的遺憾和期望。

張芳想,她再辛苦一點,努力一點,是不是也能得到周同宣的關懷。

周憾在想,自己做的再好一點,是不是就能得到周同宣的認可。

窮儘一生,曆經磨難與痛苦,也不過是想得到他人的認可,證明自己是個有用的人,仿佛這樣才能找到自己活著的意義。

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吃沒有必要的苦,一輩子都是吃苦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