搞垮了沈氏,原本那棟彆墅要抵押給銀行,可有人說,沈家落魄的一天晚上,看見一處彆院內火光衝天,隱約聽到淒厲的慘叫,拍賣的價格再低,這座宅子都無人肯買。
沈夢溪把他們全部燒成灰了,沈氏是她爺爺的心血沒錯,可藍蝶被囚禁後,這父子倆的談話,被她聽的一清二楚。
躺在病榻上的沈老太爺對兒子說,休妻再娶沒關係,另找個門當戶對、貌美賢良的小姐,一個出身青樓的,萬萬不可。
所以在他們的眼裡,為府裡操勞半生的藍蝶是可以被舍棄的。
那她便把源頭毀掉。
沈夢溪做了個噩夢,夢裡一道熟悉的身影背對著自己,這人的手高高抬起,又重重落下,一下又一下,倒地的人麵目被鮮血糊的看不清楚樣子,眼睛卻死死的盯著她,口型無聲的說:“快!跑!”
煙灰缸掉地,倒在地上的人再也沒了氣息,這個曾經她認為有些軟弱、甚至沒有主見的人救了她的性命,再一次保住了她。
沈清璿把他的腦袋砸個稀巴爛,沈夢溪就用同樣的方式還給他,再烈火焚身,承受難以想象的痛苦。
那天晚上,是沈夢溪這麼多年來活的最暢快的一個晚上,就像她說的那樣,“明弟年幼,沈家的繼承人隻能是我,要來搶,就都去死。”
大仇得報,她便按自己的心意而活。
已入深秋,馬上要到張敘安的生辰,他把自己身邊親近的人叫了過來,一起吃頓飯,實際上這個不娶妻,沒有兄弟姐妹的‘孤寡老人’親近之人唯周憾沈夢溪二人。
周憾來得比較早,沈夢溪姍姍來遲,她燙著一頭長卷發,並未盤起,披散著,臉上粉黛未施,可唇依舊是抹了口脂一般的紅。
她剛坐下,對麵之人開口便道:“哪裡來的‘獅子狗’。”
周憾笑她剛做的頭發像獅子狗,沈夢溪無心與他鬥嘴,笑道:“哪兒比得上二少帥,如今春風得意的樣,八字該有一撇了。”
她不懟回去,周憾怪不自在的。
主位的張敘安笑著開口,道:“好了,菜涼了就不好吃了。”
沈夢溪似有滿腹心事,張敘安看得出,卻也不敢多問,那個麻煩家夥最近倒是沒出現過。
“阿硯,府上二小姐你怎麼沒叫來,經常聽你提,不知是個什麼人物。”吃著吃著,張敘安突然問道。
說起這個,周憾就來勁了,他道:“還不是被某些人打攪了,上次舞會瞧見你原本想介紹介紹認識,後麵再想起來,就聽他們說你人已經走了。”
沈夢溪最近牙口不好,和雞翅膀鬥智鬥勇,她聽到對方提起,嘴裡發出一聲嗬。
桌子上的飯菜是張敘安一個人做的,可謂秀色可餐,周憾看著,出神的說:“她喜歡讀書,長得很漂亮,做菜也好吃,還會刺繡,寫字也漂亮。人倒是靦腆的很。”
“我隱約記著你做飯也不錯,可以適當做給你二姐吃,你經常在外頭打仗,又顧忌著那些個人,想必見麵的日子少。”周憾喜歡吃蓮藕,桌子上有一道素炒蓮藕,他口味又清淡,這道菜最適合他不過了,張敘安夾了兩片放到對方碗中。
周憾道了聲謝,一旁不會做菜的沈夢溪始終不開口,生怕他們提到自己。
“所以就剩一個‘等’字。”
飯桌上又陷入沉默,張敘安又問沈夢溪,道:“溪妹最近在忙什麼?”
沈夢溪笑看他一眼,道:“準備一個要上映的新電影,大哥有沒有興趣去捧捧場。”
張敘安是不看電影的,喜歡聽評彈,喜歡聽戲,她曾經提起過,被他婉拒了,周憾笑話他是老古董。
“你還不知道我嗎?過完年根本焦頭爛額。”他指的是張氏長輩的催婚。
沈夢溪倒是沒有接話了,兄弟倆後麵聊的更多。
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周憾送了張敘安景泰藍玉石葡萄盆景,或紫或粉或藍或綠,栩栩如生,到了以假亂真的地步。
沈夢溪送的是一套青瓷茶具,茶杯內有一條擺動魚尾的紅色錦鯉,可愛精巧又細致。
那套盆景張敘安倒是擺在客房顯眼處,誰來都能摸上一把,擱在一旁落灰了逢年過節才想起要擦。那套茶具卻舍不得換上見客,平日裡沒事了就拿出擦拭一番,他自己舍不得用。
他努力不去看她,就好像她是太陽,但是,就像太陽,他不需要去看都能感受到她的存在。
已入深秋,梧瑤最出名的是種滿道路兩旁的梧桐樹。
梧桐樹樹葉由綠轉黃,再由黃變紅,最終成深褐色,枝乾粗壯有力,秋風拂過,落葉鋪了滿地,歲月流轉。
讓人看了,徒增蕭索之感,已錯過最佳觀賞期,梧瑤還要出名的是銀杏樹。
這是一對情竇初開的戀人,陳怡並不習慣也不喜歡與人牽手,她記得自己乾得混賬事,某種程度上認可了兩人的關係。
兩人並肩而行,漫步於落葉小道,這條小道很是出名,街道兩旁種著一路的銀杏樹。
一樹銀杏泛金黃,忽起秋風舞華裳。
其壯觀程度仿若金色海洋。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在地上呈現出斑駁光影,微風掠過,那束光影也跟著晃動。
周憾彎腰撿了兩片銀杏葉,道:“我做個小蝴蝶給你。”
陳怡:“能做的出來嗎?”
隻見他把兩片銀杏葉重疊在一起,葉片對折,根部繞環打結,再把葉片從中間撕成四半,根部分開,葉片分成兩半往下壓,再調整調整,就真成了一隻黃色的小蝴蝶。
陳怡‘哇’了一聲,從對方手中拿過,那隻小小的蝴蝶躺在她的手心,仿佛下一秒就要飛走了。
她很喜歡這樣的小禮物。
周憾靜靜的望著她,感受她的喜悅。
他們準備好在附近的公園野餐,時間一到,東西布置好,公園人很多,據說還會放一場盛大的煙花。
陳怡戴了一支銀釵,釵頭是兩隻依偎在一起的銀蝶,周憾送的太招搖,她不敢戴,周憾沒想到這層麵上,反而想想他們兩個就要做這兩隻互相依偎的蝴蝶。
“大哥準備議親了。”看著遠處玩耍的孩童,風箏飛的高高的,如銀鈴般悅耳的笑聲響起,此情此景,陳怡卻突然說掃興的話。
“嗬,那個廢物……阿爸還真是寵他,傳出去也不怕被人笑話。”
前不久帥府發生了一件大事,巡邏的衛兵撞見假山後頭有男女私會,期間不堪入耳的聲音傳來,衛兵嗬斥,命令那對狗男女出來,豈料他看見提著褲子走出的周憶,對方一副無所謂的模樣,淡淡看了他一眼,然後就揚長而去。
男是周憶,而這女打死衛兵也不敢相信,與周憶私通之人是府上的四姨太,衛兵曉得茲事體大,便叫人將四姨太綁了,押送到尋芳苑張芳處,等候她處置。
四姨太可以說是張芳的人,張芳自知年老色衰則愛馳,便納年輕漂亮的姑娘進來以便籠絡住丈夫的心。
豈料人心沒籠絡住,還給她生出這樣的麻煩事兒來,這下鬨的是全府皆知。
張芳隻覺自己的頭隱隱作痛,她坐在主位上,叫人從柴房把四姨太押過來審問。
四姨太一進來便‘噗通’一聲跪在地上,雙眼含淚的看著張芳,她的嘴巴被堵住,張芳見狀一揮手,旁邊的下人就撕掉四姨太嘴巴上的膠布。
“太太……太太,我……”張芳又一抬手,止住四姨太接下來的話。
“我保不了你,首藝,說實話這事不管誰先勾搭的誰,後果都隻能由你承擔,你是我買進來的人,送也該是我送出去,但你要是落個好歸宿,大帥那邊我也不好交代。”
張芳的意思是要找人牙子重新發賣四姨太,四姨太鼻涕兩條眼淚兩條,咬著嘴唇不說話,像是認命一般,閉上了眼睛。
瘦削的人牙子來了,掰開四姨太牙口察看,見模樣周正,笑得諂媚的把錢交到傭人手裡,然後心滿意足的領著人走了。
自己的兒子和自己的姨太太好上了,這在彆人看來可是奇恥大辱,可周同宣不是一般人,他聽後無甚反應,隻是責怪張芳,他看不上四姨太,她偏偏還多事將人納進府中。待周憶,一如從前。
周憾聽到這事隻覺心涼了半截,甚至覺得可笑。
相看人家,這種事自然落到張芳身上,周憾又問:“有看中哪家的嗎?”
“有,跟咱們也近,曾經關外人家,跟咱們也算世交了。是魏家。”
陳怡一提魏家,周憾想到一張冷豔的臉,脫口而出魏明嫣三個字。
這是個管家的厲害人物,聽說母親早逝,魏明嫣這個長女把全府上下管的服服帖帖的。
周憶這樣散漫的人遇上她,恐怕有苦頭吃。
“接下來怕就是你了。”周憾在想魏明嫣其父是當地有名的大富商,境界財力物力就非一般人家可比。
突然聽見陳怡提自己,緊皺的眉頭舒展開來,笑道:“怕什麼?阿爸一向迷信的很,等大哥和魏家的那個寫好生辰八字送給算命的,我就攛掇姆媽,叫她也寫了一道送過去看看,阿爸一向在意這些,到時候一問,算命的說我不適合成婚太早,就抵一陣子。”
“有我在,你放心。我知海誓山盟不過嘴上說說而已,可你放心信我,我既然說得出口,就絕不是那等背信棄義之徒。我早就規劃好了和你的一切,任何人也阻止不了。”
陳怡當然不會因為對方三言兩語就安心,如果真到了那麼一天,她不會再沉溺其中,會早早抽身,她絕不會像張芳那樣執迷不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