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蔓還是第一次見江宴撂臟話,尤其還是為了她。
看著男人冷峻的側臉,宋蔓忽然覺得,便是天塌了,隻要站在他身側,也不會覺得害怕。
反倒是林建鑫,一下子被唬住,他盯著眼前的年輕人,長得溫文爾雅,一張臉卻毫無溫度,黑眸深邃幽冷,整個人如同山巔上終年不化的冰雪,瞬間將人籠罩在一陣徹骨寒中。
待他反應過來,又接著大喊大罵,瘋狗一般,見人就咬,“你誰啊你,我找我老婆,關你屁事兒,趕緊跟這個臭娘們一塊給老子起開。”
似是篤定了不能把他怎樣,說著,林建鑫便推開宋蔓和江宴,往民宿的方向去。不過幾個男員工攔住了他的去路,開始冷嘲熱諷。
“上哪去啊,沒聽見嗎,我們民宿可不是什麼人都能進的。”
“我看你也不用進去了,待會警察來了,去局子裡坐坐,那多舒坦啊。”
“我看行。”
幾個人七嘴八舌的一通罵,林建鑫一張嘴也堵不住悠悠眾口,瞬間就落了下風。
“待會警察來了,你跟他們說明一下情況。”宋蔓也懶得多費口舌,跟其中一個員工交代了句,就和江宴回了民宿。
一見到宋蔓回來,女人立馬上前道謝,“謝謝,真的太感謝了,要不是你,我還真拿他沒辦法。”
雖說和林建鑫離婚了,可他就像個狗皮膏藥,怎麼都甩不掉,難纏得很。
“沒關係,您彆放在心上,這都是我們應該做的。”
音落,小女孩拽了拽宋蔓的衣角,仰著頭,笑容明媚,露出可愛的小虎牙,突然誇讚道:“姐姐,你長得好漂亮呀,”
小孩的世界天真又簡單,脫口而出的話,往往是他們認定的事實。
宋蔓頓時被可愛到了,蹲下身,摸了摸小女孩的頭,衝她笑道:“謝謝,媛媛真乖,幾歲啦?”
媛媛伸出小手比劃著,“五歲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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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宋蔓親手為江宴泡了一壺花茶,見他臉色不好,邊倒茶邊問,“身體不舒服嗎?”
淡黃色的茶水倒入杯中,頓時茶香四溢,江宴端起杯碟,淺淺抿了一口,清香宜人,回味甘甜,沒有任何雜質。
他輕巧避開宋蔓的問題,不答反問:“你怎麼知道我最近喜歡花茶?”
宋蔓直言不諱,迎上江宴打探的目光,笑眼盈盈,帶著一絲曖昧氣息,“因為看了你的微博啊。”
她的喜歡,向來不拐彎抹角。
江宴笑了笑,依舊是那副客氣樣,“謝謝。”
宋蔓無奈,隻得調侃他一句,“我還沒說謝謝呢,你倒搶了我的詞。”
“不過我爺爺也喜歡喝茶,我經常給他泡,所以這個做起來也不難。”
江宴點點頭,眼眸深沉,一陣沉默後,很是嚴肅的叫了她的名字,“宋蔓。”
“怎麼了?”
江宴認真囑咐:“保護彆人的時候,也要保護好自己。”
今天他下樓,恰好看到宋蔓站在小桃他們身前,與一個男人辯駁。
明明自己肩膀那麼瘦弱,卻想為彆人撐起一片天。
宋蔓察覺到江宴話裡的關懷,心中竊喜,還有些自豪,“你信不信,就算你不來,他也打不到我。”
“信。”
不假思索的話落下來,宋蔓呼吸一滯,周圍的聲音仿佛一瞬消失,兩人相顧無言,眼中隻剩下彼此。
“江宴,你所理解的愛情,是什麼樣的?”
宋蔓忽然想知道,像江宴這般的皎皎君子,獨行又出眾,會如何看待愛情,如何看待婚姻。
江宴起身走到外麵,胳膊隨意搭在欄杆上,感受著身旁吹過的海風,看著遠處的一抹藍,他說,“像海。”
“不是每個人都能遇見自己心愛的那片海。”
“但如果遇見了,哪怕是相依片刻,也足夠了。”
愛情不是生命的全部,能遇見就是一種幸運。
“你呢?”
“愛情嘛,無非就是,花前月下。”
說著,宋蔓收回目光,眼神落到江宴身上,紅唇微揚,有意無意的撩撥,“兩心同。”
每一次看向江宴,宋蔓總有種似曾相逢的錯覺,可不管她怎麼想,腦海中沒有半點關於江宴的記憶。
而江宴,像是感受不到宋蔓的愛意,一臉平淡,轉頭便送上了祝福,“那就祝宋小姐,早日得償所願。”
宋蔓也不惱,江宴本就是個難攻略的對象,她有的是時間慢慢跟他糾纏。
隻不過,她還是想再問一次。
“江宴,你確定我們以前沒有見過?”
“確定。”
也是邪門了,宋蔓總覺得自己好像缺失了一段記憶,就是和江宴有關,但江宴卻一再否認。
難不成,真是她的直覺出錯了?
就在宋蔓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候,童妍和林澤遠回來了,童妍一時間沒找到宋蔓,問了小桃才知道,她和江宴在一塊。
太陽快落山了,遠處一片橘色的海,童妍拿出相機,找好角度,將宋蔓和江宴的背影定格。
一個風情萬種,一個清風霽月,般配的人,即便看不到正臉,依舊讓人覺得無比登對。
童妍感慨一句:“這就叫天作之合。”
一張沒拍夠,童妍喊了宋蔓的名字:“慢慢。”
宋蔓回頭,看見童妍正舉著相機,歪頭往江宴這邊靠了靠,快門按下之前,江宴也回過頭,可他看的不是鏡頭,而是宋蔓。
在她看不見的時候,江宴的眼神總是格外深情。
照片拍完,童妍比了個ok的手勢,迅速離開。
“剛才那是我朋友童妍,跟她老公來這邊度蜜月。”
“你要是不介意的話,我能把剛才的照片,放在民宿的展示牆上嗎?”
夢藍民宿有一麵牆,專門展示遊客的照片,牆上還有許多遊客寫的許願便利貼,基本都是遊客臨走時,留下的美好祝願。
宋蔓從未在上麵放過自己的照片,但這一次,她想留下些什麼。
“可以。”
“蔓蔓,是你的小名?”
“不是你想的那個‘蔓’。”
江宴正疑惑,便聽見宋蔓說,“伸手。”
猶豫兩秒,江宴還是乖乖伸出手,宋蔓在他的掌心,緩緩寫出一個“慢”字。
掌心傳來溫潤的觸感,一筆一劃,又輕又柔,寫進了江宴心裡。
“是這個‘慢’。”
慢慢長大,慢慢成熟,這是家中長輩對宋蔓的期許,隻有極為親近的人,才會叫她的小名。
“江宴,你聽過一首歌嗎?”
宋蔓認真注視著江宴的眼睛,像是執拗地找尋一個答案。
她不相信,江宴對她一點感覺都沒有。
“什麼歌?”
宋蔓輕輕吟唱起來,歌聲溫柔緩慢,一字一句,帶著穿透人心的魔力。
“慢慢喜歡你,慢慢的回憶,慢慢的陪你慢慢的老去,因為慢慢是個最好的原因。”
麵對突如其來的告白,江宴微微一怔,旋即,眼中閃過一抹喜色,眸光的柔情宛如平靜的溪流,緩緩流淌,散放著他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溫柔繾綣。
眼神會騙人,可下意識的眼神不會。
宋蔓像是抓住江宴的“小把柄”,臉上掛著明媚的笑容,自信地說:“江宴,你的眼睛告訴我,你早就喜歡我了。”
江宴移開眼,又恢複往日冷清的麵容,字字句句看似誇讚,卻沒有半分動容,輕而易舉將剛才的事翻篇。
“宋小姐傾城之姿,誰不喜歡。”
“江先生驚才絕豔,堪為良配。”
“宋小姐謬讚。”
“江先生謙虛。”
遠處,夕陽的餘暉灑下,海麵波光粼粼,天邊燃起一片火燒雲,像隻鳳凰盤旋而上,光芒萬丈,點亮整片天空。
夕陽西下,兩人暗暗較勁,江宴退縮一步,宋蔓便向前一步。
這場愛情的較量,她有必勝的決心。
她的愛永遠坦誠熱烈,好比遠處的太陽,耀眼奪目,即便日落西山,依舊霞光萬丈,讓人不容忽視。
而江宴的愛,隱晦深沉,如同眼前的大海,隻能看見平靜的海麵,看不見海底的洶湧。
“今天看日落,明天要不要去看日出?”宋蔓主動相邀,怕被拒絕,她又補充道:“明天童妍和她老公一起去,我可不想一個人當電燈泡。”
看著宋蔓期待的眼神,江宴隻好應下,“好。”
“那就這麼說定了。”宋蔓離開,沒走幾步,又好似想起什麼,回過頭問:“江宴,你的小名是什麼?”
“下次告訴你。”
宋蔓妥協:“好吧,那明天見。”
“明天見。”
“慢慢。”
最後一句,江宴語調格外輕柔,微不可聞,像是對愛人的呢喃耳語。
如果江宴沒有生病,他的愛會比任何人都濃烈。
隻可惜,命運贈予他們相遇的緣分,卻沒給他們相守的時間。
手機鈴聲響起,江宴看見屏幕上的“蔣正言”三個字,接起電話。
“在離川怎麼樣?難受了彆硬撐,我接你回來。”
蔣正言是江宴的至交好友,當初江宴放棄治療,兩人吵了一架。
江宴不是不惜命,他隻是太累了。
最後的日子,他想隨心所欲的看山看海,而不是整日困在房間裡,隻能看著無趣的天花板。
“沒事,離川風景挺好的,大不了,就葬在這。”
他的遺憾並不多,這一生,有過風光,走過花路,聽過掌聲雷動。
還算圓滿。
唯一念念不忘的,是離川的驚鴻客,宋蔓。
“呸呸呸,少在這說喪氣話,我買了明天的機票,下午就到了。”
“蔣正言。”
江宴很少喊他全名。
電話那頭,蔣正言還以為出了什麼事,急忙問:“怎麼了?”
下一秒,手機傳來江宴心事重重的聲音,“我又遇見她了。”
蔣正言鬆了口氣,緊接著,他又聽見江宴自顧自介紹。
“她叫宋蔓,野有蔓草的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