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1 / 1)

深淵 六月的燈 4200 字 2個月前

醒來時,陸淵還在睡著,呼吸雖然微弱但還平穩,我探了探他的脈搏,還好挺過來了,隻是需要靜養一陣了。

我整理好醫館就去山上了,按照慣例,今天要祭祖。

看著一個個墓碑,我感歎失去所有親人的話,祭祖可真是不容易,光擦完墓碑,就已經中午,我在媽媽的碑前坐下,拿出酒,狂往嘴裡灌。

“除夕要怎麼過呢?”我支著頭回憶每年媽媽都在做什麼,但是記憶太過模糊,我隻記得晚上和大家大喝特喝,醉呼呼地去放孔明燈。

我向聖女護法的碑前敬酒,一飲而儘。

“你們今晚,可以入夢陪我嗎。”

說完我就後悔了,我可是害死他們的始作俑者。

“你們說我的到來點亮了魔教,之前從來沒有那麼快樂過,有沒有想到,最後也是我讓你們葬身火海。”

“今晚入夢陪我吧,打我也好罵我也好,反正我也活不到明年除夕,今年,就不要讓我那麼孤單了。”

我拿起當年遊曆時大家的回信,字跡早已模糊,被我的眼淚打濕,多半都糊成一團,我還是用手仔細摸索,仿佛,他們還陪在我身邊。

酒勁上來,我抱著信倒在墓地旁睡著了。

再醒來,是在陸淵的懷裡,他抱著我將我放在床上,看我睜眼,他避開了我的視線,給我蓋好被子,轉身走出去。

“去哪?”我連忙叫住他。

“買孔明燈。”

陸淵扔下一句頭也不回地走出去。

我一覺睡到傍晚,睜眼時依舊是昏暗冷寂,我打了個哆嗦,給自己多套了件衣服,門外孩子們路過嬉笑的聲音,讓這個除夕更加淒涼了,我下地準備開門去給自己尋點酒,剛走到門前,門被從外推開。

是陸淵,他端著做好的熱菜饒過我進屋子放下,點燃了蠟燭,再路過我身邊時說:

“去坐好,吃飯。”

他來回走了好幾趟才把菜都端齊,我看著這一大桌子,問他:“你哪弄來的?”

“從小孩手裡搶的。”

“騙人。”

我舉起碗筷開始吃,陸淵低聲咳嗽兩聲,我看著他麵色還是蒼白,伸手去摸了他的額頭,“還是有點低燒。”

陸淵將我的手拿下,彆扭地說:“彆瞎摸。”

“你受傷時我都摸遍了。”我重新拿起碗筷吃起來,也不知道這些是哪裡買的,還挺好吃。

抬眼瞄了眼他,陸淵低頭嘴角微翹,我簡直不敢相信,我們倆還能這麼平靜地坐在一張飯桌前吃飯。

“你今天去祭祖了。”陸淵冷不丁地開口。

“嗯。”我不太想說這個。

陸淵點點頭,沒再開口,氣氛又凝固了,隻能聽到窗外各家歡聲笑語。

“我們之前的除夕夜也很熱鬨的。”我主動打破這死寂,“我總是會喝得醉醺醺的。”

陸淵沒回應我,放下了筷子,平靜地望著我。

我繼續手舞足蹈地講著:

“前年,左護法喝多了抱著右護法開始跳舞,跳嗨了把衣服都脫了,聖女姐姐一把捂住了我的眼睛,殊不知跟媽媽給他們療傷的時候,我早就看了個遍。”

“去年,媽媽忘記在我枕頭底下塞銅錢,我哭得好慘,我每年都指著這點錢去買糖葫蘆,結果轉天,護法哥哥們一大早就跑來給我塞錢,聖女姐姐直接把整支糖葫蘆給我買來了,我吃的牙都腫了,痛的我一周隻能吃粥。”

“還有還有前年,我把孔明燈放右護法腦袋上去了,他追著我打,一群人攔著他,我還挑釁地在他麵前跳舞,結果被媽媽狠狠揍了一頓。”

陸淵依舊沒說話,隻是平淡地聽著我講完,我舉起碗擋住臉,混著淚水將冷飯扒進嘴裡。

好想他們,好想魔教。

“那場火,是我放的。”

陸淵語氣冰冷,拿下我的碗,迫使我與他對視。

“他們,是被我燒死的。”

“不可能,明明是我放的火。”我不敢相信他說的話,他總騙我。

陸淵眼神恢複往常的幽暗,單手支著腦袋看著我,紅唇翹起:“就你那小火把,連我屋都燒不起來。”

我怔愣在原地,越發覺得冷。

“我就幫了你一把,不過燒都燒了,我就把整個魔教山都燒了。”陸淵看我沒動,整個身體壓在桌子上湊近我,“我做的好嗎,妹妹?”

我躲開他陰鬱的目光,站起來收拾碗筷,“你發燒了,說的都是胡話。”

陸淵也快速起身,摁下我的手不讓我動彈,我不跟他對視,臉扭到一邊被他捏著下巴掰回,“你的那些親人,都是我殺的。”

我看著眼前的這張臉,微吊的桃花眼裡滿是狠戾,熟悉又陌生。

“你非要這樣嗎。”

許是我的回答沒讓他滿意,他看著我,先是冷笑,最後放肆大笑出來,“陸昭啊陸昭,你還是沒變。”

我看著他在我麵前笑彎了腰,最後勾起嘴角瞧著我。

“陸淵,你非要毀了所有嗎。”

陸淵繞過桌子來到我麵前:“去放孔明燈吧,把你想說的寫上去,祈願孔明燈能送到天上,送到那些死人手中。”

我直接甩了陸淵一巴掌,他抹掉嘴角的血,戲虐地笑看我,我渾身發抖,心臟像絞在一起,看著他陰冷的麵容,我連連後退,陸淵卻一再逼近,我背靠在牆上退無可退。

“後悔嗎,妹妹?”陸淵雙手抱胸,身體前壓俯身看我。

我看著他的臉龐越來越模糊,耳邊的聲音也逐漸消散,身體像沉在冰河底,從心臟的刺痛開始向四肢蔓延,越發站不穩了,隻能死死盯著陸淵。

“如果沒有我,今天你依然在魔教,依然和他們過著幸福的除夕夜,我毀了....”

沒等陸淵說完,我一口血噴出來,身體慢慢滑下去。

陸淵快速接住我,拉開我的衣袖,大片紅斑已發紫,毒發了,他叫著我的名字,但我聽不見了,隻能看到他驚慌的眼神和一張一合的嘴唇。

我使勁地想推開他,但是徒勞,他一把抱起我放在床上,手貼近我的胸口不斷輸入內力,我冷的想拉被子蓋在身上,但是一點力氣都沒有,我想著放棄掙紮這樣死去也挺好,但是太痛了,真的太痛了。

我大叫出來,陸淵手抖的厲害,我趁機會使勁一推,掙脫他的禁錮跌下床,爬到桌邊拿起雙刃刀想劃開手腕放血,被陸淵一把奪下,我痛得雙眼赤紅,眼裡隻有尖銳的東西,我砸碎了碗,拿起碎片舉起來,陸淵一把護住我的手腕,我的碎片劃開了他的手。

“為什麼不肯放過我!為什麼!”我已經痛得無力再動,跌坐在地上靠著牆,陸淵握著我的手腕將內力順著經脈輸入,點了我胸前大穴,我感覺身體已經由痛轉麻,陸淵接開我胸前的衣扣,拉開衣衫露出鎖骨,他取出三根金針,分彆刺入我的中府穴和天突穴。

我直接把金針拔掉,讓疼痛重新襲來,陸淵又重新紮上,我再拔掉憎惡地盯著他。

陸淵看著我粗魯地拔針,鎖骨前已一片血跡,他用手指輕輕擦掉,又重新紮了上去,我再上手拔針卻被他一手攔下,另一隻手上來也被他發現,陸淵將我兩隻手抓住鎖在我頭頂上方。

我動彈不得,不甘地瞪著他,使勁咬舌,血從嘴角淌下,看著他惶恐的眼神,我笑了。

下一秒陸淵吻上我的唇。

我氣得顧不得咬自己的舌頭,直接咬上他的嘴唇,他也不掙紮,直到血腥味蔓延,我才滿意地鬆口。

陸淵擦了自己的嘴角,眼睛瞄了瞄我的嘴唇,最後伸手將我嘴上的血跡也擦去。

疼痛不再,我掙紮要起身,陸淵將我的手放下來但沒鬆手,我直接上嘴去咬他的手,不管我怎麼死咬,他都不鬆手也不吱聲,我太累了,鬆開嘴脫力地靠在牆上。

陸淵看我不折騰了,也鬆開了我。一瞬間,我直接拔針下來,將針扔遠,感受到痛意席來,我滿意地衝他大笑,仿佛像是一個勝利者。

於是我就被他封了穴道,抗上床,將雙手綁在頭頂上。

陸淵翻開我的醫箱再拿出三根針,耐心地紮上,我感覺我鎖骨的穴道,快被紮爛了。

“陸淵,我一定會死的。”我惡狠狠地瞪著他。

“不會,我不會讓你死。”陸淵拿毛巾輕輕擦拭我額頭上的汗。

我牙咬向舌頭,又被發現,他一把捏起我的臉,“還想我吻你你就接著咬舌。”

歹毒,這條毒蛇,依舊那麼狠毒。

陸淵拿著我的金針,翻身上床,繼續往下揭開我的衣衫。

“放開我!陸淵!你個小人,你敢再碰我衣服一下試試!”

“得罪咯。”

陸淵輕輕解開我的衣扣,將衣服拉開,露出胸口,拉來被子蓋住胸口以下。

取出金針刺向我扶突穴、覃中穴等胸前大穴。

陸淵施針並不痛,也不知道他這醫術是哪學來的,我看著月光下的他小心翼翼,和我毒發前又是兩幅麵孔。

“好疼,哥哥。”

陸淵頓時慌了,眉頭微皺不安地看著我,“哪裡疼?”再下針手指微微發抖,半天沒能落下針。

一套針紮完後,陸淵長舒一口氣,他的額前滿是汗,背朝我坐在床邊,但他的呼吸實在是太亂了,緩了好久,他才轉過身來,拉好我的衣衫,重新給我係上衣扣,冰冷發顫的手指碰到我的皮膚,我還沒反應,他先像觸電了般迅速收回,小聲念叨:“抱歉。”

陸淵解開我綁在床頭的手,頭也不回地走了,在門前他站住:

“朝朝暮暮,歲歲平安。”

彼時煙花升空,在窗外炸開,絢麗奪目。

我緩緩坐起來,看著屋子裡一片狼藉,破碎的碗筷,歪倒的桌椅,還有斑駁的血跡。

屋外有多盛大,屋內就有多死寂。

今夜的月光倒是照進來了,與一地血跡交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