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笄禮(1 / 1)

逢春 祈春序 3784 字 2個月前

“多謝。”

“女公子日後還是小心為好,夜黑風高記得帶些侍從。”

他的聲音低沉,在夜色中分外好聽。

“嗯嗯。”

話罷,丞相府的那幾個暗衛才氣喘籲籲地從人群中擠出來,一臉惶恐地跑到他們麵前,“撲通”一聲跪下。

“請小姐責罰。”

沒用的一群廢物。

“告辭。”

那人轉身很快便消失在人群之中。

沈枝意才不想浪費難得能出來的機會,繼續拉著表哥四處逛逛。

她腰間繡金的錢袋,隨著步伐輕晃,引得旁人側目。

一道黑影從人群中飛速竄出,“嗖”的一聲,沈枝意腰間的錢袋便不翼而飛。

沈枝意整個人被撞飛出去,狼狽地摔在地上。她的手掌擦過粗糙地麵,火辣辣地疼,狐毛披風也沾上了泥汙,月白長裙更是滿是塵土。

又摔一次?

她轉頭看向身後的侍衛,聲音冷得仿佛能結出冰來,“還愣著做什麼?給我追。”

眼皮子底下都能讓人把她推倒,帶出來的侍衛真是一點用都沒有。

不過片刻,那身形瘦小的乞丐就被押到了沈枝意麵前。

這是個衣衫襤褸的孩子,臉上滿是汙垢。

沈枝意是一丁點委屈都不願意受。

她當場就讓人把那小乞丐推到河裡半天不許上來。

旁邊的好心的婦人一臉擔憂的和她說道,“吃虧是福,錢袋子回來了何必得理不饒人。”

“他年紀尚小,不如放他走吧。”

沈枝意年紀還小,但氣場卻壓過那婦人。

沒罵天罵地,隻是冷冷看她一眼,慢悠悠的放下一句話便走了。

“吃虧是福,那你多吃點,吃個夠。”

*

定安十九年

——涼州城——

“咕—咕—”

一聲鷹唳驚空遏雲,響徹雲霄。

蒼鷹盤旋在天空中,張開的羽翼如遮天蔽日的烏雲,如獵獵飄揚的戰旗,做著一次次的衝擊,濯起星星點點的陽光。

“主子,都已經解決了。”一名暗衛恭恭敬敬地說道 。

“嗯。”

“主子,朝歌那邊來信了。” 賀一遲疑了一下,掙紮地說道。“夫人讓您儘快回去相看,說按您這個年紀早該成家了。”

聲音越來越小……

賀舟野的眼神黯了黯,沉聲說:“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是。”

乍初醒,朝光已開。數隻雀弄語間雜,聲不休。

喜鵲迎枝頭,是個好兆頭。

少女亭亭而立,膚尤昭雪,雙頰粉嫩若花,身著素色襦裙,青絲如瀑垂於身後。

讚禮者高唱儀程,聲韻悠揚。

“令月吉日,始加元服。棄爾幼誌,順爾成德。壽考維祺,以介景福。”

少女起身,著采衣,衣袂飄飄。

再行拜禮,先拜天地,感恩造化;次拜高堂,敬謝養育;

後拜賓客,答其觀禮之情。

正賓乃是崔氏長房的大娘子,父母俱在,兒女雙全,夫妻恩愛,手足和睦,真真是全福之人。

“總算是禮成了,溫子越,我要去找遲遲阿姊。”

“今日府中眾多賓客,你怎麼溜出去。”溫子越眉頭微皺道。

沈枝意思索片刻,“我還從後門走,你給我打掩護。”

“好。”

沈枝意貓著腰朝那堵一人多高的牆根挪去。

怎麼看都透著股要乾壞事的勁兒。

“平日裡看著這牆也沒多高,怎麼真到跟前,感覺像座小山似的。”

她小聲嘀咕著,抬起纖細的胳膊,試著去夠牆頭,腳尖使勁踮起,可指尖離牆頭還差了一大截。

沈枝意左顧右盼,發現牆角有幾塊摞在一起的石頭,眼睛頓時亮了起來。

“有了!”她興奮地跑過去,費力地將石頭一塊塊搬到牆根下,搭成了一個簡易的“台階”。

這次,她雙手緊緊抓住牆頭,一隻腳踩在石頭上,另一隻腳拚命往上蹬,,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終於翻身上了牆頭。

翻身跳下牆頭,沈枝意整理了一下略顯淩亂的衣衫,便朝著城中最熱鬨的書鋪奔去。

躲在暗處的兩人低聲交談。

“少公子,這朝歌城誰家女公子翻牆頭啊。”

“京元,不可妄議他人。”崔暨白神色溫和,側眸含笑道。

沈二小姐,是他的未婚妻。

不多時,沈枝意便來到了書肆。

她輕車熟路地穿過書架,徑直上了二樓的隔間。隔間裡,商時序早已等候多時,桌上擺滿了精致的點心和茶水。

從隔間的窗戶望出去,可以看到書肆後麵的小院子,院子裡種著幾株翠竹,微風拂過,竹葉沙沙作響。

“昭昭,你可算來了。”商時序見她進來,連忙起身相迎。

沈枝意笑著擺擺手,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端起茶杯,猛灌了一大口茶水,才緩過勁來:“彆提了,爬個牆費了我半條命,差點就來不了了。”

“對了,遲遲阿姊,你叫我來,是不是有什麼事?”

畢竟今日是她的及笄禮,要是為了送她及笄禮把她叫來,扔下眾多賓客不管,未免太小題大做了些。

商時序微微一愣,臉上的笑容逐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淡淡的憂傷。她沉默片刻,緩緩開口道:“昭昭,我要回平州了,這間書肆恐怕你要找其他人來打理了。”

“回平州?為什麼呀?”沈枝意一臉驚訝,手中的茶杯差點滑落。

商時序低下頭,聲音有些哽咽:“我……我要成親了。家裡已經給我訂了親事,對方是平州的一位公子。”

“你怎麼突然就要成親了?你可見過對方?你喜歡他嗎?”

商時序強忍著淚水,握住沈枝意的手:“這門親事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也沒辦法。不過你放心,就算我回了平州,我會經常給你寫信的。”

沈枝意看著她遠去的背影,她像沒有自由的“籠中鳥”。

姻緣命途,半分不由己。

可,一定要如此嗎?

沈枝意隨手翻著手中書卷,不經意間望向窗外,視線瞬間頓住。

遠遠望去,他著一身金色流雲紋飾的黑甲,身姿挺拔坐於高頭駿馬上,俯視眾人,宛若高高在上的赤金烏,不自覺得給人一種壓迫感。

朝歌崇拜龍,崇拜神靈,但最崇拜的就是高懸於天際的太陽。

朝歌人形容勇士,也會說他們像永不落下的太陽。

照耀大地,驅散陰霾。

那人似乎察覺到了她的目光,突然抬起頭,朝著隔間的窗戶看了過來。

清透的眼撞進他烏墨般的雙眸。

*

——太極殿上——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

朕禦極以來,夙夜兢兢,唯念社稷之安,蒼生之福,一心求四海升平,萬民和樂。然北狄狼子野心,覬覦我疆土已久,屢屢興兵犯境。燒殺搶掠,惡行昭彰,邊民苦不堪言,朕每聞邊報,痛心疾首,食不甘味,寢不安席。

今有賀淵之孫賀舟野,朕之肱股良臣,國之柱石乾城。聞詔而起,忠勇奮發,毅然請纓,率師出征。深入敵境,如神兵天降。

此役,卿平定北狄之亂,揚我朝之威,保山河之寧,解百姓於倒懸。朕心甚慰,今朕封賀舟野為驃騎將軍,總領天下騎兵,執掌兵符。

另賜黃金萬兩,明珠百斛,綾羅綢緞千匹,精美玉器若乾,宅邸一座,良田千頃。望卿日後仍能赤心報國,守國山河永固,護百姓周全。

布告天下,鹹使聞知。

欽此!

殿內燭火搖曳,檀香嫋嫋。

賀舟野身披戰甲,單膝跪地,雙手穩穩接過那明黃聖旨,聲若洪鐘,響徹殿宇:“臣,賀舟野,領旨謝恩!”

皇帝負手踱步至他身前,眼中滿是欣慰,抬手虛扶:“賀卿,快快起身,不必多禮。此番北狄之亂,全賴你力挽狂瀾。”

“邊疆苦寒,風餐露宿,朕都瞧在眼裡。”皇帝微微一頓,眼中閃過一絲溫情,“你離家已久,家中祖父也日夜盼你歸來,趁此機會,多儘些孝道。”

“是。”

“主子,咱們當真要去賀府嗎?”

“去,為何不去。祖父年邁,我既已歸,應去請安。”

賀舟野剛踏入賀府,還沒來得及撣去身上的征塵,就瞧見賀家正堂一片喧鬨。

地上堆滿了陛下賞賜的金銀財寶、綾羅綢緞,賀母正指揮著家丁,忙得不亦樂乎。

“母親,這是在做什麼?”

賀母聽到聲音,臉上閃過一絲慌亂,但很快就恢複了鎮定,笑著說道:“你立下大功,這些賞賜可是咱們賀家的榮耀,自然要好好安置在賀府。”

賀舟野像是聽到什麼極可笑的言論,目露睥睨地瞥她一眼。

“母親,這些賞賜,是陛下對我個人的嘉獎,理應送到陛下賜給我的府邸。”

賀母臉色微變,強笑著勸道:“都是一家人,放在哪裡不是一樣?賀府是你的根,這些東西放在這裡,以慰先祖。”

見狀,賀母拉過一旁的女子,“這是禮部尚書家的千金,知書達理,與你正是良配。”

賀舟野的目光掃過那女子,隻見她一身華麗衣裳,眉眼間滿是得意,嘴角噙著一抹矜持的笑,好像已經嫁入了賀家。

賀舟野不為所動,他微微側身,看向一旁噤若寒蟬的家丁,薄唇輕啟:“把東西都搬到我的府邸,莫要誤了時辰。”

話語中透著不容置喙的強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