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探(1 / 1)

玄色深夜,皎皎明月,暗黑的雲化為團團霧靄低沉沉的遊動著。

盧縣令的宅子悄然寂靜,就連守夜的小丫鬟都倚著柱子昏昏欲睡,還好今夜當值得衙役並沒有很多。

鈴鐸帶著從從藏身於一麵牆後,細細的觀察著夜空,空氣仿佛在周身凝固,耳畔的心跳有如擂鼓。她緊握的手心一展,盈盈飛出一枚法術團。

隻見她用力一揮,法術團快速飛進院落之中,並在接觸地麵的一刹那化作萬千星光向四周擴散開來,那些眯著眼似睡非睡的衙役絲毫未察覺周身的異動,星光所觸碰的活物皆如凝固在琥珀中一般,感官封閉、動彈不得。

清風襲襲,薄霧嫋嫋。那夜空中明月的一角仿若一團清水被人徐徐攪動起來,漸漸地那“水”仿若有了生命一般,穿過雲團向下盤旋舞動,“原來這便是書中所寫的月華了。”

順著月華的走向,鈴鐸看好位置,縱身躍起,雪青色的衣衫如同她的影子一般翩翩起舞。

她飛身躍至一處翹起的屋簷上,輕輕俯下身去的同時順勢施了個隱咒。

鈴鐸的隱咒卻是和其他普通隱身咒有所不同,即便是那修行了上千年的陳年老妖也是看不出破綻的,隻因她吞下了那聖木曼兌的果實。

“倒是藏的隱蔽,但是今天不湊巧遇到本閣主,我倒要看看這出戲你該怎麼唱。”鈴鐸心中暗暗得意著,拂手將一塊瓦片化為塵粒捏在手中。

她小心的探視著屋內的環境,終於在一麵碩大的八瓣菱花形銅鏡前發現了一名女子。

那麵銅鏡澆鑄的極其精巧,上下左右分彆對稱分布著四隻鸞鳥、四枝二葉二苞折枝花,鏡麵亮如金、平如湖。

鏡前的女子鬆鬆散散的挽了一個墮雲髻,身著粉色紗衣。黛眉入鬢,美目流轉,點絳朱唇,似一株雲朵芙蓉粉麵含羞的臨湖而照。隻是美麗之餘卻難掩她那滿背的若隱若現豹紋,在潔白的肌膚上更為紮眼,讓人莫名其妙生出一絲憐惜之情。鈴鐸盯著她的後背,皺了皺眉,有一種很奇怪的感覺,隻是眼下還有更為緊要的事要辦,便也不想再去細細琢磨。

“果真如此,與書中所描述外貌的皆一一應對上了。隻是她要這麼大的銅鏡做甚,看來也是膚淺喜好皮相之人?”

月華絲絲縷縷的自窗格縫隙潛入,環繞在那女子身畔,自她額間鑽入身體。隨著每一縷月華的吸納,女子的身體也變得更加光潤如玉,倒是比那瑤池的仙姬還超凡脫俗了幾分。

鈴鐸玩心瞬起,從隨身攜帶的百納玉壺裡單手撒出一粒丹藥,向屋外未來得及飄入屋內的月華拋去。丹藥接觸月華的瞬間便化為透明絲霧被那女子一起吸入額間,女子隻稍稍皺了皺眉隨即舒展開來,倒未察覺有所異常。

隨著女子周身的氣澤愈加稀疏,自她額間飄出一朵光團,女子接下光團的瞬間,那光團便化為一顆好似珍珠的丹丸,她施施然的摘下丹丸並將其放進隨身的玉壺之中。

女子身側的床榻上,一個身著華衣的男子靜靜地躺著,煞白的臉龐上卻泛著不太正常的潮紅,嘴角微微含笑,似是做著什麼美夢。鈴鐸心裡暗忖:“恐怕這便是那個盧縣令吧,小臉都這個顏色了,這是貢獻了多少精血啊。”

鈴鐸展開手心,那一團塵土便恢複為瓦片的樣子砌在房頂,和原來的樣子毫無二致。她隨即一個轉身飄然而落,向著從從的方向悠然飄下。

待回到客棧,卻發現從從沒了蹤影,鈴鐸曉得定是閣內有要事需要處理,就也不等它回來沉沉的睡了過去。

第二日,熙熙攘攘的集市仍舊熱鬨非凡,鈴鐸懶懶的倚靠在客棧窗前,突然耳邊傳來從從急促的聲音。

“閣主,咱們啥時候回去啊,閣裡的靈蝶們都快把我狗腿子給啃沒了!本以為昨日又來個大單,誰承想又是沒見識的靈蝶們胡亂咋呼呢!”

鈴鐸眉毛一挑,隨即說道:“這不正好遂了你的意,啃了你的兩條腿不就和正常狗一個樣子了嗎?省的你總念叨自己被犬族孤立。”

從從無奈的垂下雙耳,頭一撇,委身趴了下去。

“閣主,我就是想不明白,那麼多容易辦成又報酬豐厚的買賣您不接,非要來這個破鎮子做甚?”

鈴鐸悠閒地走到從從身邊,逆著它毛發的方向捋了起來,“不知者不怪啊,不知你有沒有聽說過神武羅?”

從從忽地立起六條狗腿站了起來,且站的竟比平日更要筆直些,“神武羅?就是那位久居帝之密都,人麵豹文、英明神武的那位女神?”

鈴鐸滿意的看著從從一身的炸毛,幽幽開口:“神武羅本該為帝君鎮守青要山的,如今卻在鎮上扮起了美嬌娥,閣主我始終信奉一句話——事出反常必有妖,言不由衷定有鬼。”

從從煞有其事的點點頭,捏了個訣,桌上便多出一眾吃食。它用兩隻前腿端來一壺酒遞到鈴鐸身畔,腹部的兩隻則分彆端著一碟瓜子、一碟花生,隻餘兩條後腿穩穩地立在地上。

“不錯,不錯,這馬屁精的精髓看來你已經學的是出神入化了。”

從從繼續追問,鈴鐸仿佛習慣了一般耐心地應著。

“也就是說,這武羅大將果真就在盧縣令家中。若真如此,那縣令日日擦拭的寶劍可不就正是武羅大將所化?依照閣主所述,汲取月華是修煉法術所必需,那要這縣令的精血能有什麼用?”

“這個目前還不知,恐怕還真要依你所言,去會會那個老道了。”

第二日,“狀元”客棧仍舊熱鬨非凡,鈴鐸也來往其中打探著關於那老道的消息。隻是大多學子過於年輕了些,對這陳年舊事不甚明了,僅有的幾個年齡稍長的學子提到此事也支支吾吾的,仿佛是怕觸犯什麼禁忌。

鈴鐸信奉“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的理論,從百納玉壺裡取出一顆丹丸,對著那明顯知情卻不肯言語過多的學子搖了搖,說到:“這位仁兄,實不相瞞,在下亦乃求仙問道之人。恰逢近日聽聞有此等高超醫術之人,心中甚是敬仰,想去拜會拜會。在下手中丹藥名曰‘增憶丸’,服用後能讓人牢牢記住三天內所翻閱的所有書籍。如若仁兄肯將那老道去處告知於我,在下就將這增憶丸贈予你。”

那學子本還是一臉的抗拒,待聽到增憶丸有如此功效,嘴唇抿了抿,眼睛瞪了瞪,一狠心一跺腳帶著鈴鐸也不管周圍人的目光直直奔到街道角落,嬉笑著說道:“這位小兄弟,也算你我有緣,你可算問對人了,那老道的去處估計也隻有我知道。因年代久遠,且觸犯了盧縣令的忌諱,便很少有人敢再提起這些陳年舊事,小時我阿爺患上麻風病,渾身潰爛、口不能言,我阿母四處求醫卻還是無法治愈,最後阿母也不知怎的竟尋到了那道士修煉之處,但也並未帶回什麼湯藥,但是我阿父的病卻第二日就好了。”

“第二日就好了?你確定?”鈴鐸一臉詫異的問著。

“千真萬確!那時,我阿父日日躺在床上痛苦呻吟,夜不能寐,可在我阿母回來後的第二日居然就能下床行走,與常人無異了,那道士果真是個高人啊!如若小兄弟日後也修得些功法,可莫要忘了我等凡夫俗子啊!”說罷,眼睛直直的盯向鈴鐸手中的丹藥。

鈴鐸曉得他心中的盤算,卻不想如此輕易的讓他遂意,“仁兄過獎了,比起那位法力高深的道士,我還差得遠咧!還望仁兄將那道士修煉之所告知於我,在下必有重謝!”

年輕學子指了指遠處的層巒山峰,踮起腳尖,眯著眼說:“就是那!杻陽山。具體在哪個位置我就不知道了,不過道家不都講究個緣分什麼的嗎?你們若是......”

他還欲喋喋不休一番,卻被鈴鐸用丹藥堵住了嘴,隻能詫異的瞪大雙眼,嘴裡支支吾吾的不知說著什麼。

鈴鐸拉著從從向杻陽山的方向疾步而行。

從從邊走邊不解的問:“閣主既然答應給他丹藥,卻為何又像是反悔一般?”

“你且仔細想想,我將丹藥給他,他定要肆意使用,如若在考試前服下,那豈不是對其他學子不公平?我答應給他丹藥這件事說到做到了,但是卻沒說現在就要服用,這也不能叫言而無信啊!任憑他是誰也拿我無法。”

從從看著她一臉得意的表情,連忙拍起馬屁,什麼“妄自菲薄”、“不恥下問”等不著邊的詞語都亂說了一通。

可見從從的文化水平還有很大的提升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