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開眼界(1 / 1)

不陷於情 陶來啊嗯哼 4677 字 2個月前

三人第二日的討論還是沒能找出問題,第三日亦是。這般你說一個想法出來,我說一個原理否定回去,足足用了五天時間,才確定了最後的方案。

這五日下來,王惟清也同林允從熟絡起來,這位來自京城的大人,為人爽快沒有什麼架子,於水利這方麵確實有些實力,並不是隻為鍍金才來到長灘縣。

“今日在有慶樓喝酒,我做東!”林允從開口道。

丁樸一聽林允從要請他們喝酒,立馬連連搖頭:“林大人,我家中離不開人,老母臥病在床,我需得床前儘孝才是。”他哪能讓他的上官請他,隻能以此為借口。

“也對,你家中事務多,忙的緊!你便回去吧!那惟清同我去喝酒?”林允從把目標轉向王惟清。

王惟清根本不怎麼會喝酒,可是又不怎麼會拒絕。

正當他無法開口之際,丁樸替他解了這燃眉之急。“林大人,惟清家很遠,若是喝酒耽擱太久,怕是回家都子時了。”

林允從見這兩人都不願去,便無趣的搖了搖頭:“哎!你們南方人就是扭捏!”

王惟清以為林允從有些生氣了,便想硬著頭皮答應下來。

林允從卻先開口:“也罷!與你等喝酒,你等定然畏畏縮縮,喝的也不痛快。明日你二人在家休息一天,整理些衣物。後日我們三人一同去知府衙門,將此事的最終方案呈給府台大人定奪。”

王惟清見林允從不再相邀喝酒後鬆了一口氣。隨即聽到要去知府衙門,心中又忐忑起來。那個黃知府,說來也是自己的貴人。

待丁樸和王惟清一同走出衙門後,丁樸拉住了王惟清。

“惟清,咱們明日得早早來衙門,將去知府衙門一事,細細稟報給堂尊大人。”

王惟清此時才反應過來,這五日能夠看出來林允從似乎並不把程至放在眼裡。幸得丁樸方才提醒,否則二人不稟報程至就去知府衙門,程至定會不痛快,心生芥蒂,

一天的休沐對於王惟清來說實在是過得太快,更彆說他還一大早就到了縣衙給程至稟報去知府衙門的事。

在從衙門出來過後,王惟清去市集買了些豬肉,又和李二狗閒聊了兩句。

接近晌午,王惟清才回到家。

王嬸看見王惟清提了一塊豬肉回來,心中彆提有多高興了。這日日都是蔬菜加剩下的漁獲,一年能吃上一塊豬肉是極儘奢侈的了。

三人在飯桌上,儘情的享用著少見的油葷。

“惟清,你王嬸單獨準備了一份,等會兒給陳婆婆送些肉過去。”王爹一麵搶著收拾碗筷,一麵吩咐這王惟清。

王惟清眼疾手快,先搶到了洗碗的任務。“王爹,我很快洗完,跟著就去。”

陳婆婆的家人幾年前全部被海嘯吞噬,隻得她一人孤獨的生活在小漁村。鄰居們有些好東西,都會給她送些過去。

知府衙門乃是五進的衙門,比起長灘縣衙恢弘了許多。

因著是與林允從一道,門房隻問幾句,便領著進去了。

王惟清和丁樸皆是第一次到此,二人循規蹈矩之外,皆在心中感慨,原來更上一層的官府是這般威嚴。

知府黃衛查端坐於議事正堂,見林允從來到,立馬起身相迎。他的目光隨意的瞥見林允從身後的王惟清,心中更加堅定王惟清乃是京城官宦子弟,隻是派出去查王惟清身份之人還未回來,他還拿不準。

“下官林允從攜長灘縣師爺王惟清,經承丁樸拜見府台大人。”林允從三人行禮。

黃衛查到底是京官下放,正四品的知府。即使始終對林允從笑臉相迎,話語間透露著作為上官的威嚴:“可是確定了閘口的方案?快細細講來。”

林允從來江南,他的老師戶部右侍郎王璿便交代與他。麵對這個知府,秉公辦事便好,若是他惡意使袢子也無需怕他。這位知府有一個致命的軟肋,他唯一的那個不學無術的兒子,平川縣縣令黃古安。

林允從攜王惟清和丁樸,在桌案上攤開早已準備好的圖紙,林允從作為主講之人,詳細的為黃衛查敘述了方案,偶爾有些落了的地方,丁樸與王惟清都會補上。

其實林允從心中明白,與黃衛查說這些,他根本就不能懂,不過是完成既定的步驟而已。

三人說的口乾舌燥,可是黃衛查並未為三人準備茶水,直到講述完後,三人有禮的退下,離開知府衙門後,才找到就近的茶水鋪將平平無奇的清茶魚貫而入。

林允從因為入仕時便是王璿的門生了,在京城也不曾遇到連茶水都不準備的衙門。肚子裡憋著一股被無視的怨氣。

王惟清和丁樸倒是沒想那麼多,他們這些低等衙役哪有資格與知府大老爺置氣。

“今夜咱們在驛站歇息一宿,明日我與知府衙門的人算銀子,你們可以回去著手準備初始的事宜。”林允從連喝了三杯清茶,今日才知道原來江南的茶水這般敗火。

王惟清還是第一次住驛站,他好奇的觀察著這個古代公務員免費住的客棧。

丁樸則是住過幾次,自然而然的帶著王惟清儘情的享受公家的福利。

待王惟清打開自己的房間後,他纖長的手拂過細軟的簾子,腳步輕穩的走到洗漱架旁,看著光滑的黃銅麵盆,拿起棉布麵巾,想到了王嬸那張粗布麵巾,而自己和王爹平時連麵巾都沒有。他歎了一口氣,轉身走到床邊,徐徐坐下。

他來這個世界已經一年多,他睡過山洞的石板床,睡過水利工事上的木板床,也睡過吏房值房裡的棕櫚床,這是他目前為止睡過最軟的床,卻也是睡得最難受的床。

他這個房間在二樓,丁樸說這是驛站連普通都算不上的房間,想必林允從房間會是更加的豪華。

不知為何王惟清心中沒有一絲享受了舒適服務的喜悅,而是生出些許悲涼。

原來,原來在老百姓上一層的人生活是這般樣子。

他今日是托了林允從的福才享受了這些,可那些底層的老百姓根本看都看不到,可能一輩子都不知道這世間會有這麼鬆軟的床。

翌日,王惟清二人一回到縣衙便去程至那裡述職。

程至許是猜到了林允從不會與這二人一同回來,他定會和知府一起商議這個工程的錢款事宜。這是他這個縣令現在還無法涉及的,他可以做決定的事,不多。

程至並未多問這二人,隻道回家休息兩日,後日林允從回來,便開始實地去測量。

正當二人走到門口的時候,程至還是沒有忍住,他叫住了王惟清:“王師爺,州府的驛站可還住的舒心?”

王惟清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問打蒙了。州府的驛站所用皆是平常人家用不了之物。自然是舒心的。可是,他知道,他不能這樣回答。舒心也隻是暫時的,他還是普通的漁民之家,若是能讓小漁村村民都能睡上鬆軟的床,用上柔軟的麵巾,這才是真正的舒心。

程至見王惟清愣在了原地,忽的冷笑了一聲。不過又是一個年少的自己而已,融不了的階層費儘心力也是無用。“回去罷。”

這次去寶安府,王惟清像是去旅遊一般,給家人朋友帶了各種伴手禮。

他先去到市集,看見李二狗正在揉麵團,看起來今日的燒餅生意很好。“二狗哥,今日生意很好啊!”

李二狗看了一眼是王惟清,便笑著回道:“今日趕集,是要好一些。”

“惟清,你從寶安府回來了?”孔桂珍在後麵提著一個裝滿水桶走了過來。

王惟清眼疾手快,從孔桂珍的手中搶過水桶,而後提到了李二狗的燒餅攤旁邊。“桂珍姐,你現在不能再提重物了。”

孔桂珍和李二狗都不以為意,李二狗更是得意的說道:“你桂珍姐厲害著呢!這點水不在話下。”

孔桂珍正欲開口謙虛幾句,哪裡哪裡。

卻被王惟清堵住了話:“女子生育本就不易,自然是要時刻小心。不僅是保護肚子裡的孩子,也是保護懷著孕的母親。桂珍姐,以後不要如此了!”

以現在這個時代的醫療技術,若是出了事,很大可能會一屍兩命。

一直未曾停手揉麵的李二狗此時才停下手中的活計。

“惟清你還是個黃毛小子,哪裡知道這些?”李二狗打趣道。

王惟清如何說他以前的世界裡,這樣的新聞很多,且那時醫療條件不知好多少倍,依然會有女性為生孩子付出生命。

“我,我聽王嬸說的。”王惟清回答。

“對了!二狗哥,我第一次去寶安府,給你和桂珍姐的孩子帶了些細軟的布料。我也不會做衣服,辛苦桂珍姐自己做一下。”王惟清從行李當中拿出布料,是上好的棉布。雖說比不得那些錦布,但是在這些普通百姓當中,已是很貴重的布料了。

孔桂珍接過布料:“惟清,你當真是客氣。這麼好的布料,我們都舍不得買。”

“我今年可能就這一次機會去寶安府,自然能帶的物件就多帶些。就當是我給這個小寶寶的出生禮。”王惟清又走到房裡,將李二狗做燒餅的準備用物一應擺放好,又幫著李二狗打起下手。

孔桂珍見今日她的活計都被王惟清做了,著實有些不好意思。她遞給李二狗一杯溫水,又遞給王惟清一杯:“惟清,今日留下吃午飯。”

王惟清卻推辭起來:“桂珍姐,我正準備喝了這杯茶就回小漁村了。”他拿起旁邊大包的行李:“王爹王嬸肯定想不到我給他們帶的什麼,我得快些回去。”

李二狗見王惟清已經背上了行李,便塞給王惟清兩塊燒餅。

王惟清回到小漁村後,王嬸正在做海虹蠔油,王爹正在收拾明日出海的工具。

“惟清回來啦!”王嬸放下手中的鍋鏟,想接過王惟清手中的行李。

王惟清點了點頭,將手中的行李放到了堂屋的椅子上。“王嬸這個不重。”

他滿懷期待的拿出給王嬸買的青色繡花頭巾,緩慢走到又在熬海虹蠔油的王嬸身邊。“這個頭巾是寶安府時下興起的頭飾,王嬸帶上肯定很美。王爹你說是不是?”

王爹看著王惟清將頭巾放在王嬸頭上,二人結婚這麼些年,還從未如此認真的看這個陪伴自己快二十年的女人,她戴這個頭巾確實好看。王爹將頭埋下,假裝很忙的找著東西,而後緩緩抬起頭,一字一頓的說:“很,美。”

王嬸嗔怪的瞪了王爹一眼,害羞的低下了頭,臉上泛起許久未有過的紅暈。不知怎的,頓時就掃去了早晨海虹很小,賣不出去的陰霾。她覺得多做些海虹蠔油,也是一件很有趣的事。

“王爹,你再來試試這雙鞋,看看合不合腳。”王惟清從行李裡拿出一雙布鞋。他來這裡已是一年有餘,從未看見王嬸戴過發飾,王爹的腳上永遠是一雙草鞋。

“惟清,你買布鞋做甚?一年也穿不了兩次,要不拿去退了?”王爹拿著布鞋的手有些顫抖,他未曾想到他們老兩口,也能有享兒子福的時候。

王惟清知道王爹嘴上佯裝生氣,其實心裡彆提多高興了。“王爹,你讓我退回寶安府去?一路上的花銷都能又買一雙布鞋了。”

王爹摸了摸頭:“也對啊!”

說罷三人皆笑作一團。

王惟清覺得這般平淡是生活很是美好。

傍晚,他又坐在礁石之上,用手撫摸著被海風侵蝕,充滿顆粒感的石頭。

今日,他很是高興,心中很是滿足。此刻,他看著遠方的海天一線,看到的不僅是壯闊的風景,還是坦蕩的前路。

王嬸拿著趕海的工具走到王惟清身邊,將桶和鉗子遞給王惟清:“二狗剛剛來找你,說是許久未下海了,他著急,已經到吳灘了。”

王惟清一聽,立馬起身。方才上午都還一起在燒餅攤忙活,李二狗怎得也回了小漁村。未想太多,王惟清拍了拍屁股上的沙石,揚聲道:“王嬸,今晚我晚些回來。”

自從李二狗結婚去了城裡,王惟清也許久未趕海了,二人最後總會比拚誰的收獲多,王惟清極少贏,卻笑的最是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