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職加薪(1 / 1)

不陷於情 陶來啊嗯哼 5302 字 2個月前

六日後,王惟清被迫停下來手中的重建,作為縣衙的白役,他需要返回自己的崗位,安安生生的待在吏房,做一個認真整理書籍的演員。

“惟清,堂尊大人有要事吩咐。”黃譽走到王惟清麵前,溫聲道。

王惟清心中是及其不願見到那個違背諾言之人,他耿耿於懷的不過是作為一縣父母官本該行的職責。但黃譽一個勁兒的使眼色,他又不知該如何拒絕。

“惟清啊,我在縣城西邊給小漁村準備了一個臨時過渡的房屋,今日便讓大家去休息,莫要再住那陰暗潮濕的山洞,於身體不好。”程至目光充滿關切,是一個稱職的父母官的標配表情。

王惟清整理著書架上的古書,心中生出一絲冷笑,若是真心想要對小漁村好,又何須臨到頭才安置村民。“感謝堂尊的照拂,我想就不必勞煩堂尊了。小漁村的草屋已經建起大半,年老者和幼童以及受傷的村民都已經住進去。”

程至沒想到王惟清會逆他的意,臉上瞬間暗了下來。黃譽等人見情況不對,便拉著正在奮筆疾書的崔浩然離開了書庫。

“王惟清,這是縣衙的決定,不是你說不去便不去的。”程至冰冷的聲音在王惟清身後響起。

王惟清放下手中正在整理的書。

“當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堂尊大人若是真正有心,真正為小漁村的村民設身處地的想過,便不會把安置之地安排在西邊。小漁村的村民如何從縣城東邊將那些支離破碎的物品搬到縣城西麵去?”王惟清質問著程至。

“與你多說無益,我與小漁村裡長安排便是。先前是我太看得起你了!你真真讓我失望。”程至被王惟清戳破了心中的暗處,也未想到眼前這個少年會膽大包天的質問自己。

王惟清見程至準備離開,心中鬱結又起,不該如此軟綿綿的結束,他決定一吐為快!隻見他厲聲嗬道:“堂堂兩榜進士,當初學的聖賢都喂狗了!”

王惟清話語剛落,便迎上了程至冷到會吃人的眼神。

他即使不讓自己在縣衙當差又如何?左右不過是沒有工作而已!

“您不就是想要府台大人的舉薦信好升官嗎?”王惟清穩如泰山的開口,“若是想要升官,為何不走正途?”

程至聽見王惟清說的正途,便嗤笑道:“嗬!若是正途走得通,我又何須如此?你彆以為你飽讀詩書,會寫幾篇好的文章,便能與我如此說話。你未曾去過京城,不知道這天下有才有誌之士太多,你我不過是他們的陪襯。”

隨後程至搖了搖頭自嘲道:“我與你這憨憨後生說這些有何用。”

王惟清從方才程至的話語中品到了些許無計可施的落寞,可是,若是正途都無路可走,那這個世界便是徹底完了。“難道一個年老知府的舉薦信能比得過得民心後的萬名請願書?你得到舉薦信,不過就是安穩去彆的地方,你的名字隻會和縣誌上,與過往的縣令並無二致。但你為了百姓解決水患,這方是名留青史的壯舉。”

程至聽到王惟清的話愣了許久,這天下哪個男人不想名留青史呢?

“堂尊大人若是想要明日在府台大人麵前好好表現一番,不若現在便去小漁村,將身段放低一些。明日自會有人為堂尊大人說話,小漁村百姓所求的,不過就是一句關心而已。”王惟清還是不忍將事情做絕,於是告訴程至一個提升形象的方法。

程至思前想後冒出了一句讓王惟清小吃一驚的話:“那你便同我一起。”

破天荒的,程至讓王惟清與他同乘馬車。這待遇連向來是縣令左右手的黃譽沒未成享過。

馬車內,程至細細與王惟清談論了如何解決水患。二人交談之中,王惟清能感覺到程至似乎又回到了當初考學時,那般意氣風發的心境,時隔多年後再次燃起。他從來都不想做一個普通的縣令,正如王惟清說的那般,他想乾一番事業。可是他自從當上長灘縣縣令後,就意誌消沉。長灘縣實在離京城太遠,離權利太遠。久而久之,他自己也覺得這輩子能當上這一縣之長,已然是到頭了。

二人到了小漁村後,程至一反以往漠不關心的態度,竟然放下身段幫村民扶梯子,遞東西。一整個下午在小漁村忙前忙後,著實嚇壞了小漁村的裡長,以及一眾縣衙衙役。

以往高高在上的堂尊大人,今日改頭換麵了?

翌日,知府黃衛查拖著年邁的身子,蹣跚而來。一下馬車,程至便遞上自己的雙手,不著痕跡的充當他的人形拐杖。

“府台大人體恤百姓,實乃長灘縣之福啊!”程至恭恭敬敬的攙扶著知府。

黃衛查曾是當今二皇子的門客,十年前才來到寶安府任知府。整個江蘇政壇皆知曉黃衛查是二皇子的人。如今大皇子正與二皇子在朝堂上暗自過招,空懸已久的太子之位還不知會花落誰家?但到底是皇子近臣,黃衛查在江蘇的官途自然沒有阻礙。隻可惜他的兒子不學無術,連個秀才都考不上,無奈隻得靠買官買了一個平川縣縣令的官職。自詡京城人氏的他,向來瞧不起程至這般窮酸的進士,但他一向注重形象,輕易不會表露情緒。

“直接過去便是。”黃衛查吩咐道。

黃衛查這次來小漁村是頂頭上司江蘇巡撫的意思,現任江蘇巡撫杜遠橋和江浙總督向來是政見不合,黃衛查一直是京城二皇子的人,自然是和江浙總督一邊的。但江蘇巡撫到底是自己的上官,他明麵上還是要把這個事情做的漂漂亮亮,無人可指摘。

待一眾人等齊聚小漁村後,黃衛查還是滿意的點了點頭。這個程至不愧是兩榜進士出身,辦事能力是比自己家的那個兒子厲害。短短幾天已經將破敗的小漁村收拾好了大半。

今日正巧是因颶風而去世的村民的頭七,有幾家的草房上都飄著白帆。細長的白帆同炊煙一起,無力的飄揚在空中,述說著家人對逝去之人的思念。

然而這般悲戚的場景,卻是不能讓這個在官場縱橫多年的老知府共情。他依著巡撫大人的意思,去到海邊走一圈。

程至見黃衛查有意去海邊視察,便順勢向黃衛查提了王惟清修堤壩的方案。

一聽說要新修水利,黃衛查便來了精神,這種大工程,內閣若是批了,不知又能撈到多少油水。

程至見黃衛查有意,就小聲把王惟清叫上前來。

王惟清心中有些惶恐,黃衛查正四品的知府,是王惟清目前所接觸的最大的官。

“這便是提議之人?沒想到是個年輕人,當真是後生可畏。”黃衛查正視王惟清的臉龐,心中竟覺得此人自己好似在京城見過,但時間太過久遠,現在已經想不出一個具體來。

王惟清恭敬的向黃衛查行禮:“小人還不及府台大人萬一,大人謬讚了。”

黃衛查立刻拉著王惟清的手,眼中全是對王惟清的欣賞:“你且同我好好說說,明日回府台衙門我就著手此事。”在沒有摸清王惟清底細之前,黃衛查必須好好待他。黃衛查心中總有一種王惟清是宮裡人的感覺,這種感覺一旦出現,黃衛查勢必要查個清楚。

程至沒想到堂堂府台竟然會放下姿態,如此親密的拉著王惟清的手。他對黃衛查阿諛奉承這麼些年,也未曾見過黃衛查主動拉過他的手,更彆說還在臉上堆起笑容以示親近。

王惟清詳細的將修堤壩和修閘口的方案對黃衛查說後,黃衛查連連稱讚他很有想法,明年定能在縣試試中拔得頭籌。還為王惟清謀得長灘縣文書師爺的閒職。

一路上視察輕鬆的氣氛,直到黃衛查一行走到小漁村的儘頭,被李長根的侍衛攔住。

“什麼人你都敢攔?”黃衛查的長隨與李長根的侍衛交涉。

程至也向黃衛查解釋道:“此處是長灘縣首富李長根買下的養殖牡蠣基地,說是商業機密,一直是防衛嚴密。”

那李長根的侍衛雙眼極高,看也不看黃衛查的長隨。“此乃私人禁地,沒有我家主人的準許,任何人不得過界。”

王惟清自是知道李長根這個養殖場向來是一隻鳥都飛不進,不知今日李長根會不會看在知府的麵子上,讓黃衛查進去視察。

“你可知此乃是府台黃大人。”長隨恭敬的示意眼前之人是那個侍衛惹不起的。

那個侍衛眼也沒抬,淡淡道:“就是巡撫大人來了,也不可放行。”

見事態有些焦灼,程至便想要站出來解圍。

可整個江蘇又有誰不知江浙總督王福成和黃衛查皆是二皇子一派的?李長根的生意背後是江浙總督罩著的。

從未到過李長根養殖場的黃衛查這才明白過來,江蘇巡撫指派他來此是為何意。反應過來的黃衛查一刻也不想待在此處,隻得假裝頭疾犯了,快速結束了對受災地區的視察。

原本程至忙前忙後收拾出來的院子,黃衛查一腳都沒有踏進。

此次颶風過後,小漁村用了一個月的時間,恢複了以往的平靜。王惟清今日升職,說是知府大人簽的文書,任王惟清為長灘縣的師爺。

明麵上說是文書師爺,其實還是在吏房做工。眾所周知整個縣衙的師爺皆是堂尊的心腹,王惟清這個文書師爺,不過是因為寶安府知府的緣故,自然不會給他安排實職。不過月例倒是多了許多。

王惟清對於黃衛查的這一舉動很是納悶,沒有人會平白無故對你好,除非他對你有另有所圖。隻是現在身份低微的王惟清,還無法觸碰黃衛查的心思。

師爺是一個縣衙的編外人員,但是月俸卻是縣衙經製人員的三倍還不止。黃譽一月刨除見不得光的例費,可得六兩銀子。而師爺每月的月俸都是十兩打底。再者,師爺可以參加科舉,比衙役的地位高。詩鬼李賀在考科舉之前,便經人引薦在軍中任文書師爺。

王惟清最近都和丁樸一同泡在書庫裡,翻閱著古今典籍,做行色各異的模型。這般需要大量使用物理知識的時候,王惟清就無比想溫雲暮。她是理科生,思維能力一直很好,若是她在自己身邊,定能夠將那些算的很清楚。

“惟清!”吏房書庫外似乎有人在喚他。

王惟清停下手中的活計,走到門外。

隻見門外站著一個他隻見過幾麵,卻一直記在心裡的人——平川縣主簿杜百沐。

王惟清快步走到杜百沐麵前,向著杜百沐行禮:“百沐兄,惟清有禮了。”這次行禮,是王惟清對杜百沐表示感謝。當初若是沒有在衙門口碰見杜百沐,王惟清現在恐怕還舉步維艱。

杜百沐見王惟清如此有禮,便隨意道:“王師爺怎這般有禮!以後你我之間莫要如此。我還等著你高中三甲,請我吃酒呢!”

王惟清心想是該好生招待杜百沐,已報當初相遇之恩。雖然上次請杜百沐吃了茶點,卻因此緩和了王惟清和李小舟的關係。說到底又欠了杜百沐一次,這次理當正式請他:“百沐兄,你在長灘縣待幾日?哪日有空?”

“擇日不如撞日,就今晚如何?我聽說你最近為水利一事,連著幾日宿在縣衙。可彆累壞了身子。”杜百沐將手順勢搭在王惟清肩上,仿佛二人已是至交好友。

王惟清思慮片刻,已是幾日未回小漁村,正好今日回去看看。“不知百沐兄可否接受家宴?我們小漁村的海貨最是新鮮。”其實,王惟清也想在縣城裡的餐館請杜百沐,隻是他的囊中羞澀。王惟清怕杜百沐會不願去小漁村,便又誠懇的補充道:“今日我下廚。”

杜百沐作為世家子弟,這平川縣以及臨近縣的什麼好吃的美食沒吃過,今日正好換些花樣。他輕鬆的笑了起來:“甚好!甚好!今日我就叨擾惟清了!哈哈!”

二人約定好後,王惟清便將書庫的資料收拾妥當。

正在院子裡整理漁獲的王爹王嬸沒想到王惟清今天會回來,一看就王惟清進門後,便停下了手中的活計。

“惟清怎麼回來了?”王嬸連忙接過王惟清手中買的蔬菜。也發現了同王惟清一起的杜百沐。

“王嬸,這是我的朋友杜百沐。”王惟清介紹道。

雙方一番介紹後,王嬸領著王惟清去廚房準備,杜百沐則是蹲在王爹旁邊,興致勃勃的看著王爹打理才打上來的漁獲。

“王爹,這是什麼魚?”“王爹,這個螃蟹好漂亮。”“王爹,這個肯定很好吃!”“王爹,這個牡蠣真大!是哪裡打的?”王爹被杜百沐一句接一句的話,鬨得腦袋疼。

所幸王惟清今日做菜極快,四人便安靜的圍坐在一張陳舊的木桌旁。

杜百沐不知從何處掏出一壺酒,準備今晚和王惟清不醉不歸。

王爹心中頓感不妙,這杜百沐莫不是今夜不準備回家?看來他今天的耳根子無法清淨了。

“紹興的黃酒!王爹喝喝看。”杜百沐像是在自己家一般,給王爹斟酒。

王爹是個老實人,又不會說推辭的話,即使心中有多不願,還是含笑喝了一杯。王爹從未喝過如此醇香的酒,不由感歎:“真是好酒!”

“惟清,你也喝一杯!”杜百沐又給王惟清倒了一杯。

王惟清來這個世界還從未喝過酒。他此時才意識到這個世界還有酒這麼個好東西,若是他早意識到,那寒冷的冬天也可溫酒禦寒,不必靠著一身正氣過冬。

他端起酒杯,眉凝糾結。隻是,他以前隻會喝一點啤酒,他怕他今日會喝醉。“我不會喝酒,就喝這一杯可好?”

王嬸也幫著王惟清搭腔:“是的,惟清從未喝過酒。”

杜百沐也不勸酒:“一杯便一杯!”

整個飯桌上,因為彌漫著黃酒的香氣,大家都很是放鬆。

直到大家酒足飯飽後,杜百沐隨口一說:“今日我便和惟清一起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