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寨的夜總以不同的姿態示人,卻永遠美得攝人心魄。
晴夜最是張揚,萬千燈火將青石黛瓦浸染成絳色,整座寨子如同墜入熔金幻境,連簷角的風鈴都晃出滾燙的韻律。
待到細雨纏綿時,簷角垂落的珠簾便成了天然畫框,燈火在氤氳水霧中洇成團團橘色光暈,恍若打翻的硯台在宣紙上暈開的愁緒。
而當冬雪壓簷,朱紅燈籠便在瓊枝玉樹間次第亮起,宛如冰肌玉骨上綴著的紅珊瑚,凜冽與熾烈在靜默中抵死纏綿。
小露台上,九歌背靠著露台的窗角坐著,看著暗黑天際中繁星點點,緩緩地抬起手,將手中自製的酒葫蘆放到嘴邊,灌了一口辛辣醇厚的燒刀子。
臉上的表情顯得極其滿足,人間的酒真的是好東西,那種辛辣的感覺,未入喉間就能感覺到那種醇香彌漫在空氣中。
入口辛辣濃鬱,感覺整個味蕾都在燃燒,辛辣在舌尖上跳動!
而入喉的時候那股辛辣滿滿的充斥著喉間的每一個細胞,像是滾燙的洪流將每一個細胞點燃,慢慢地滲透到身體的每一個細胞裡。
那種感覺,讓他感受到了身體的真實,一具有血有肉的軀體,這是他渴望了無數個歲月的夢想。
他的世界和人間不同,可沒有酒這樣的好東西。
微微的仰起頭看著遠處的天際之中的夜空,九歌的眼神有些不聚焦,眼神既空洞又茫然。
他是很茫然,因為他不知道哪個時候才能完成這個任務?能不能完成這個任務?
心中儘是未知數!
距離他的任務還有八年三個月零十七天,任何人聽到這段時間的數值,都會覺得太過於漫長了,起碼對於一個任務來說!
什麼樣的任務需要那麼長時間,而且根據這個時間的數字殘餘,貌似他已經開啟任務有一段時間了,那已經過去的時間又占據了他整個任務的多少,誰都不清楚、
答案隻有九歌自己知道!
他開啟任務的那一刻到現在,已經過去了一年五個月又二十二天了。
總算是在前半個月的那一天他才算是開張,完成了其中一件任務,剩下的還不知道那時候能夠完成。
時間看起來很長,但是剩餘的任務,不清楚會是什麼任務,隻知道“極致”兩個字。
在意外地完成了上一個任務,九歌知道,所謂的“極致”應該是某種人生的經曆。這證實了他的方法沒有錯,如果讓自己在九年多的時間裡,經曆九種“極致”的人生經曆,那肯定是不可能實現的任務,因為刻意地去製造出的經曆,不會有極致的感觸。
那麼隻有通過人的講述,你才能有這樣的感悟。
最主要自己能感受到講述人講的故事,到底是真實的故事,還是杜撰,又或是虛妄的編造。
真實的情緒是會引起靈魂的共鳴!
所以他才會在幾個月前改變了策略,重新撰寫了住店要求,和夥食詳解,為的就是通過好奇來吸引客人。還準備通過,各種網絡手段去宣傳,隻是還沒著手實施罷了。
不過木牌剛刻好沒多久,其他的宣傳還沒有做。
對於未知的事情,他也學著像人間的人開始煩惱。
俗話說得好酒入愁腸人更愁,現在的他一邊體會著燒刀子帶給自己愉悅,一邊心裡煩惱著。
撩開左前臂的衣袖,在左手臂的後半部分,赫然出現一條寬半厘米,長兩厘米的淡白色長方形紋路,橫在左前臂的中間的位置。
這條紋路是完成第一個任務後,出現在自己的左前臂的,明示著九歌順利地完成了一個任務。
伸出手,感受著條紋的紋路,九歌的眼神深邃而又神秘,眼中倒影中星空中的星辰仿佛都能儘收他的眼眸之中。
又伸手摸了摸心臟的位置,那緩慢的心跳的,慢到了極致,十秒左右才跳動一下,但是那種怦然心跳的感覺,很慢,卻很有力。
這麼古怪的心跳頻率,卻是九歌夢寐以求的,為此他等了一年五個月又六天,才算等候到了這屬於他的心跳,也讓他初嘗了做人的滋味。
摸著緩慢不正常的心跳,九歌,又拿起酒葫蘆,灌了一口下去。
再一次地烈酒入喉,但是心境卻不一樣,不再是酒入愁腸的感覺。
想起賜予他心跳的人,就是這對年邁的伉儷,心中多少暖了好幾分。
這些個情緒,這些個性格上的變化,都是源於汲取了老兩口故事所帶來的改變。
最初的九歌,更為木訥,話更少,融入了人間後,他極力地開始去適應自己的身體,角色,讓自己更好地融入其中,隻是沒有情緒的灌注,沒有各種意識的啟發,沒有意誌的支撐,他很難作為一個常人去融入。
整整一年多,總算是待人接物,融入了現今社會,不會讓人看起來那麼突兀。
所以一開始的時候,他能不開口,就不開口,像極了嬰兒一樣,說話能夠限定在十字內,絕對不想超過九個字。
不過他有常人無法接觸到的一些東西,這些東西能夠讓他比所有人懂得更多,如果他是一本書,那他就是一本世間的百科全書。
不過他還是習慣,儘可能少地去說話,作為一個聆聽者,更多的是汲取故事的精華和意誌,然後自己在自己的意誌裡,進行分析,進行融合。
手上不自覺又想去拿酒葫蘆,現在一想事情,九歌就不自覺地去拿酒葫蘆,像是一種催化劑一般,總是能讓他思緒,情緒和意誌更為得通透。
隻是一碰到酒葫蘆,九歌就看了一下表,老兩口出去散步已經半個多小時了,按照這十來天的定律,兩人應該在返回的路上。
起身將旁邊露台上老兩口喝完的茶具收好,端到了後堂的操作間。
用竹夾子,將用過的茶具一個個地放在一個木盆子中,將茶壺中茶葉倒出來放在一個精致的沙布袋子中紮好,掛在操作間外的一個橫欄上,陰乾。
放了滾燙的熱水在木盆子中,給茶具消毒,便走向了冰櫃的位置。
拿出了自釀的酒釀米酒,用兩個精致的骨瓷龍鳳碗裝好,摸了摸碗壁上的溫度,微微地皺了皺眉。
找了一個小木盆,從水缸處用木瓢挖了一瓢冷冽的山泉水,放進去,水的位置正好倒到差碗口一厘米多的位置停下。
用精致的骨瓷調羹,將酒釀中間的位置,挖了一個圓形的洞。
從冰櫃裡拿出一個紅色小漿果的盒子,一顆顆飽滿如初的新鮮枸杞出現在九歌的眼簾中。
九歌用筷子給每個碗中的酒釀中心位置都放置了兩三粒新鮮紅潤的枸杞子,又撒了些許的桂花。
酒釀的香醇的味道,混著桂花濃鬱的畫像味,慢慢地彌漫在空氣中。
九歌有點陶醉得深深的吸了一口,還是禁不住,將手中深入酒釀的容器中,用手指挖了一抹玉白色的酒釀放入口中。
“嘖!嘖!人間美味呀!”九歌臉上帶著滿足的笑容,自言自語地說道。
九歌端著小木盆子往樓上老兩口的房間走去,他走得很小心,生怕小木棚裡的井水,會由於晃動,侵入了酒釀的碗裡,破壞了他精心製作的夜宵。
放好了精心製作的夜宵,又反身打了兩壺已經衡量過溫度的熱水,在盆子裡又加了一袋子薑末,才下來樓。
返回了剛才的那個小露台上,正好此時,橋麵上有著兩個略顯佝僂的身影,相互攙扶著從對麵的橋上走了過來。
九歌臉上露出一抹微笑,怔怔地看著兩位相濡以沫的老人,想起了十五天前的那個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