參商(1 / 1)

水月間 上弦月Tsuki 4297 字 2個月前

棠溪月死死地盯著盒子裡的東西,語氣森冷:“我在烏月鈴上落下封印,但卻無法泯滅其中的神力,他們將烏月鈴煉化,提取其中神力凝成晶石,那可是純粹的上神之力,比神武更為可怕。”

“若是將這兩塊晶石打入靈核,便能將神力為己所用。”白宿搖搖頭,遲疑道:“可他們沒有化為己用,反而拿出來拍賣,有沒有可能……”

棠溪月點點頭,嘴角滲出幾分笑意,道:“那可是上古神力,不是誰都能駕馭的。”

傳聞中烏月鈴為雲天水月宮始祖留下的聖器,天地初始時代,她曾預言千年後浩劫將至,不同虛空的世界融合交錯,天地間將一片混沌。因而,她將自己的神力保存於烏月鈴中,留給後人以填補時空縫隙。至於浩劫何時出現,出現在哪裡,這其間的力量又當如何運用,統統是未知數。

後人隻能在隻言片語中妄加猜測,可始終沒有任何進展。千年期限遙遙無期,所謂的預言又是虛無縹緲,天地間一片太平,因而隨著時光飛逝,烏月鈴被漸漸淡忘,成了雲天水月宮一脈避而不談的秘密。

“與其說烏月鈴是神武,不如說是神力的容器,沒有了鈴身的封印,承載力量的晶石會變得極不穩定,難說會發生些什麼。”棠溪月掀起眼簾,麵色漸漸平靜下來,“將這兩塊晶石帶回水月宮,說不準皇兄會有辦法複原。”

一聲鑼響震得她回過神來,鼓點四起如萬馬過疆。

“今夜的最後一件拍品,”她狹長的狐狸眼微微眯起,唇色血一般嫣紅,聲音中平添幾分嫵媚,“參商石。”

“這其中封印的是雲天水月宮始祖——上神棠祇的力量,純粹的上古神力。”

四下死寂。

烏月鈴的傳說已然被淡忘,除了四大世家中的核心人物或還有所了解,普通修士與小妖恐怕都聞所未聞。但任誰都明白,如果說龍血能助他們突破血統桎梏再上一層樓,那這兩塊石頭中的力量便能助他們一步登天,與四大世家並駕齊驅,甚至——淩駕他們之上。

“諸君,這兩塊晶石同源而生,卻屬性相悖。”她笑吟吟道,聲音因為極度的興奮而顫抖,“紅色晶石名為參,其中力量趨近火屬性,霸道強悍,不適宜靈核暴虐之人吸納。而右側這塊藍色晶石,名為商,為水靈精華,但很遺憾的是,它似乎已認主,天機閣暫時沒有辦法將它再度煉化,為人所用。”

參商參商,是謂十八星宿其中的兩宿。參宿和商宿在星空中此出彼沒,難以同時出現。當參宿在東方地平線升起時,商宿已在西方落下;反之亦然,兩宿在天空中幾乎不會同時出現。

正如這兩股力量,一股暴虐,一股溫和,兩者相生相克,不能為一人所用。

棠溪月解釋道:“看樣子,他所說的參石便是神力中不受控的戾氣。我將烏月鈴封印,是怕被它的力量反噬。而商石與我水月宮一脈屬性相同,這股力量應該是被落下了血脈禁製,隻能為上神後人所用。”

“這麼想來,神機閣誤打誤撞,興許是幫了個大忙。”

烏月鈴中的神力被一分為二。雖然商石中僅承載一半的力量,卻能保證她在不受任何反噬的情況下將其化用。

白宿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心中有幾分不安。烏月鈴隻能為棠祇後人所用,可為何它選中的人不是下任尊主棠驍恕,而是她……如果預言不假,她便是天定的神女。化用神力,意味著她要擔起應對天劫的責任。

他斂起麵上的波瀾,低聲道:“神農穀的人還沒有出手天燈牌,一旦開始拍賣,我們必須第一時間出手。”

棠曉月點點頭。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那台下的女子似乎不動聲色地瞧了她一眼。半晌後,緩緩開口道:“參商而石,作兩次拍賣。參石為先,商石隨後。”

棠溪月驀地攥緊了掌心。這樣一來,必定有一顆靈石會落入神農穀。

白宿也意識到了這一點,麵色逐漸沉了下來。

棠溪月咬咬牙,道:“拍參石,商石有血脈禁製,神農穀無法煉化,到時我們自然有機會拿回來。”

“鑼聲三次後開始第一輪拍賣,起拍價——五千兩黃金。”

棠溪月握著手中的玉牌,掌心盜汗。鑼聲起了一次——

她微不可查地呼出一口氣,心跳有些許亂。四大世家雖為當世之首,可難保其他人不會有天燈牌。

鑼聲起了第二次——

這一次她終於清清楚楚地看到,台上的那女子微微側首,妖媚的狐狸眼透過特製的紗簾,遙遙與她相望,眸光中儘是笑意。

鑼聲響了第三次——

幾乎是電光火石間,天燈牌箭矢般飛出,與此同時,飛來的還有對麵包廂神農穀的玉牌。

台上的女子蓮步輕移,不動聲色地向後掠了一步,同時夾起兩側飛來的玉牌。

“吆~”她嗔笑一聲,目光在兩塊玉牌上遊離片刻,故作遲疑道:“看樣子,青丘和神農穀同時給出了天燈牌,這可怎麼辦呢。”

“請各位稍坐片刻,容奴家去問問閣主的意思。”

神農穀的包廂裡,紅衣姑娘拍案而起,咬咬牙道:“原以為臨淵閣已經夠討厭了,這又來了個青丘,早不出手晚不出手,偏要搶本小姐的東西。”

薑棄麵色不驚,早已習慣了她咋咋呼呼的做派,平靜道:“殺了他們搶過來便是。”

那紅衣姑娘含怒瞪了他一眼,越發提高了音量,怒道:“你除了殺殺殺還會乾什麼?我是不是跟你說了在外麵要注意言行,我們神農穀的臉麵都被你丟光了!本姑娘今天真是倒黴,先是遇到了個臭流氓跟我搶桂花米糕,現在又要跟青丘爭一塊破石頭!”

她聲音實在是太大了,每個字都結結實實地落在了地上,剛好讓在場的每個人都聽得清楚,以至於一層有不少修士投去好奇的目光。棠溪月也笑了,原本緊繃的精神似乎找到了一道宣泄口,饒有興趣地問道:“這位應當是神農穀的大小姐吧?”

白宿點點頭,道:“神農穀穀主雪岷有一子一女。這位應當是他的次女,雪知許。”

他微微偏頭,衝棠溪月一笑,接著道:“你似乎對她很感興趣。”

“有過一麵之緣。”她答,“在下不才,正是她口中的那個搶桂花糕的流氓。”

神機閣負責拍賣的女子姍姍來遲,微微一欠身,道:“諸君久等了,依閣主所言,既然兩大世家同時給出了天燈牌,那便再加拍一輪,一兩黃金起拍。”

“當然,若有一方想要放棄,可歸還天燈牌,留作下一輪競拍。”她分彆往兩側看了一眼,等了一會,繼續道:“看來雙方都不肯讓步,那麼,拍賣開始。”

雪知許帶著幾分怒意的聲音惡狠狠地傳來:“五百兩。”

台下女子微微一笑,聲音清亮:“神農穀出價五百兩。”複將目光投向青丘一側。眾人的目光也隨之移動。

白宿道:“神農穀一藥千金難求,最不缺的,就是錢。”

棠溪月轉了個身,輕快地坐了回去,笑吟吟道:“不就是金子,等我回水月宮,要多少有多少。”

她清了清嗓:“青丘加價,五百零一兩。”

對麵包廂內,雪知許一口濃茶直接噴了出來,拍案而起。

“神農穀加價——六百兩!”

棠溪月悠悠地斟了杯茶,道:“青丘加價——六百零一兩。”

雪知許“嘩”地拉開了包廂的紗簾,杏目中燃起怒火,叫道:“一千兩!!!每次隻加一兩算什麼好漢!!青丘就這點本事?!我倒要看看你們能跟本姑娘賽到什麼時候!”

棠溪月忍俊不禁,輕輕抿了口茶,複又放下,不疾不徐道::“一千——零二兩。”

雪知許整個人僵在原地,發間的金釵步搖悠悠晃著。

在眾人的目光中埋了良久,她終於抬起頭,唇邊噙著瘮人的笑意,一字一頓道:“五千——萬兩!”

饒是富甲天下的神農穀,要拿出五千兩黃金也非一件小事,至少雪知許自己是拿不出這些錢的。她其實有點慌了,一時被衝昏頭腦,好勝心作祟,不但打出去一張血契,還要回家問老頭借錢,免不了又是一頓家訓。

棠溪月喃喃道:“到極限了吧……”

白宿笑著看著兩個小姑娘,無奈地搖搖頭。

棠溪月也不打算和她玩下去了,雪知許這種易燃易爆的性格,加之旁邊還有個路數難測的侍衛,萬一真的把她逼急了,又是一場惡戰。況且她拿下參石後參石一定會落在神農穀手中,免不了還要與她交涉,不能鬨得太僵,否則就隻能以水月宮帝姬的身份與她談判了。

她歎了口氣,聲音不高,卻十分堅實地落在每個人的耳中。

“青丘出價五億兩。”

一陣驚呼,台下人麵麵相覷,交談聲炸開了鍋。

“五億兩——還是黃金?!”

“我這輩子也沒見過那麼多錢啊……”

“我們青丘真的那麼有錢嗎?”

“彆說五億兩,就是五十億兩也值得,那可是上古神力。”

棠溪月不動聲色地看向對麵的包廂。

雪知許怒目圓睜,扶在欄杆上的手有些顫抖,她紅唇動了動,一陣耳鳴。五億黃金?五億黃金買的不隻是一塊破石頭,還有她雪知許的顏麵……她自出生以來驕縱跋扈,何時受過這等折辱……

她不死心。

正欲開口,一雙手落在她肩上,輕輕拍了拍。

薑棄素來寒潭古水般平靜冷漠的聲音裡,似乎帶上了一絲憐惜,輕聲道:“小姐,算了。”

雪知許怔怔地看著他,語無倫次道:“怎麼、怎麼能算了。我想要的東西……”

“小姐。”薑棄打斷道,“我知道,你是為了我。但是不必了。我更想你開心。”

言辭簡略卻懇切。

雪知許甩開他的手,坐回原處,拿起茶盞一飲而儘。她看著他那張波瀾不驚的臉,忽然有些酸澀。倘若他看得見,那黑色綢帶之下,一定是一雙極為溫柔的眸子。

“薑棄。”她淡淡出聲,“總有一天,我會治好你的眼睛。”

薑棄沒有接話,唇邊卻罕見地勾起一抹笑意,默默地拉上了包廂的紗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