紙魅(三)(1 / 1)

花樓裡生意興隆,燈光旖旎曖昧,空氣中彌漫著女子脂粉香味兒,正中央高台上,舞姬柔軟腰肢一扭,勾人心魂。

時少鬱和長孫年懷疑江知沒少出入這種場所,她從進花樓開始,一手一個美人在懷,現下坐在席上,挑逗著身旁嬌羞美人下巴,還有空對坐在長孫年身旁的美人拋媚眼。

原本美人們見著江知身旁兩模樣俊俏、身形高大的男子進來,無一不麵上緋紅,眸光閃爍,低頭垂眉竊竊私語。

但長孫年規規矩矩坐著喝茶,頭都不抬,儼然一副法海不近女色的模樣,時少鬱則撐著腦袋,絲毫不搭理身旁使出渾身解數的美人,於是美人們都朝著善解人意的江知撲去。

“公子,你們怎的都不飲酒呀?”江知身旁的藍衣美人疑惑開口,說罷就想給他們上壺酒。

這藍衣美人長得與街上女子大差不差,都有種精致的塑料感。

長孫年聞言,微一抬頭,那清冷俊俏樣,惹的藍衣美人一陣嬌羞,長孫年禮貌一笑,正色拒絕:“姑娘,我們不好飲酒,茶水就好”。

“不行啊,公子,來這種地方,怎能不飲酒呢?要是被菁娘知道了,可是會怪我們招待不周的”江知另一旁粉衣美人微一皺眉,作出糾結神色。

見狀,長孫年隻好同意上些酒水,隨後又繼續低頭喝茶,仔細一看能看出長孫年不習慣這種地方,臉有些微紅,肢體局促僵硬,相反時少鬱一直撐著腦袋,聽著台上美人哼的小曲兒。

隻聽一陣“劈裡啪啦”碎裂聲傳來,由於離江知三人非常近,美妙小曲猛地被打斷,時少鬱麵露不爽。

聞聲看去,酒杯碎裂在地,身著奢華錦繡長袍,臉上堆著厚重脂粉的女人,對著一個樣貌黝黑的婢女大聲嗬斥:“連個杯子都端不好!把你賣了你都賠不起!”

那皮膚黝黑的婢女低著頭,紅著雙眼,連連道歉求饒,說著不會再有下次,但女人不依不饒,頷首示意身旁幾個壯漢把她拖走,又抬頭笑嘻嘻地對著看戲的客人們讓他們吃好喝好。

座席上的客人們見怪不怪,隻瞥了眼後,又繼續與美人們飲酒作樂。

這種場所的婢女被拖走,可不會有什麼好下場。

江知起身就想阻止,卻被身旁粉衣名叫媚兒的女子拉住,江知不解,但看見長孫年已向那女人走去,於是隻好繼續坐了下來。

媚兒柔聲道:“小娘子有所不知,這女人就是菁娘,是我們花樓的老鴇,外來女子最好還是不要招惹她”。

媚兒豔麗嫵媚,粉衣又添上了些嬌嫩,在一眾大差不差的美人裡,顯得格外出眾。

江知一愣,驚訝道:“你...怎麼看出來我是女的?”

電視劇裡男扮女裝不都看不出來嗎,我就說電視劇都是騙人的!

時少鬱聽著,轉頭漠然一瞥,黑色眼眸明明平靜淡然,但江知硬生生從他微勾的嘴角品出了“嫌棄”。

這黑心蓮的腹黑程度已經達到可以從嘴角勾起幅度品出味了...

媚兒捂嘴一笑繼續道:“之所以沒阻止另一位公子前去,是因為男子在她那兒是行走的錢坨子,不會出事,而小娘子這般姿色,如若被菁娘看上,可隻有留在這的份兒...”

江知抬頭,聽到這話,圓溜眼睛盯著媚兒,好奇地說道:“我不留不行嗎?”

媚兒長袖微撩,抬手給江知倒茶,嘴角掛著笑意道:“這可不是小娘子說了算啊”。

見到有人前來,菁娘精明地雙眼一眯。

長孫年禮貌行禮,拂袖指了指地上碎裂的杯子,問道:“不知這杯子需多少銀錢,在下看這姑娘也並非有意,願替她付了這筆錢”。說罷,便掏出一把銀錢,從婢女反應便能看出,定是高於原價。

菁娘兩眼發光,麵上卻表現出躊躇猶豫。

長孫年一看,心中了然,又掏出些銀錢,菁娘臉上立馬堆出笑容,動作誇張,把婢女重重地往長孫年懷裡一推,笑嗬嗬道:“這些錢啊,買下她都綽綽有餘,想不到公子竟好這口,祝公子玩的愉快!”。

長孫年並未開口解釋,事情解決的很是順利,菁娘說完一扭屁股,帶著手下們就走了,而身旁被救的婢女低垂著頭,一言不發。

等到長孫年帶著那婢女回了座位,江知望著那婢女的臉,真覺一言難儘,她發誓並不是隻看臉的外貌協會,但這婢女長得實在有些磕磣,皮膚黝黑身形瘦小不說,那發腫的臉蛋與狹小雙眼實在看著憋屈。

江知看她躲在長孫年身後,可可憐憐弱不禁風,出於好心把桌上許多美食都塞與她,江知笑了笑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她那雙小眼睛泛著紅,臉色不大好。沙啞嗓音緩慢開了口,略微有些哭腔地說道:“我叫白巧...謝謝你們”。

“公子可真是心善”,媚兒紅唇微張,笑著看了眼長孫年,玩弄起手絹,最後目光落在白巧身上,“白巧是我們這的丫鬟,平常呢,主要負責照顧姑娘們,但由於今天人多,菁娘就派她來端酒水,沒料想惹了禍”。

“白巧”,時少鬱罕見地開了口,慢悠悠重複了一遍這個名字,江知疑惑看去。

“你可認識悅居客棧的老板娘?”時少鬱麵上平淡,甚至掛著笑容,眼裡卻透出些試探的陰冷。

白巧臉唰地一下白了。黢黑的膚色都能看出白!這是個人都能看出她心虛。

隻見她鎮定片刻,連連搖頭否認道:“不認識”。

三人對視一眼,裝作若無其事繼續喝著茶水,時少鬱淺抿一口茶水,並未再多言。

聞到熟悉熏香味,江知湊到媚兒身上嗅了嗅,對著一旁的媚兒似不經意問道:“聽聞你們這花樓還產賣香粉?”

“小娘子若是喜歡,這罐便贈予你”,媚兒捂嘴一笑,輕柔地掏出一罐粉紅香粉遞給江知:“鎮上香粉在彆處也出名的很,不妨告與你聽,我們這的香粉全靠菁娘生產,不過秘方她從不外傳”。

江知撒嬌似的黏著媚兒:“難道你們花樓內部也不知情麼?”

媚兒微一搖頭,隨即撥弄手絹的動作一停,說道:“一般人是不知的,你們若是實在想知曉,我聽聞那生產地就在花樓內”。

四人離去,不知不覺竟已入夜,除了身後高掛燈籠的花樓,街上空蕩清冷,寒風也有些凜冽刺骨,霧靄蔓延開來。

臨近悅居客棧時,白巧突地找著借口溜走,時少鬱抬腳一躍,黑袍一甩,輕巧地跟了上去,江知和長孫年緊跟其後。

沒過多久,白巧竟鬼鬼祟祟回了花樓進了後門柴房,江知掂手掂腳跟在二人身後,三人身體緊貼冰涼牆壁,隻聽屋內傳出一陣聲響,幾人小心翼翼地探頭窺視。

一個女人看見白巧好像滿是訝異,又帶些驚恐地說道:“你怎麼沒跟著他們?!”

說話的女人竟是白天花樓的老鴇菁娘,那他們大概就是指的他們三人了,白天那幕故意演的啊...江知抬頭看了看身旁一臉認真的長孫年,好心幫忙反被利用啊。

“阿姐,她什麼時候才能把我的皮還給我?!”白巧似乎已情緒崩潰,不管不顧地衝著菁娘怒吼。

那女人見狀,冷靜下來,充滿憐愛地撫摸上白巧黝黑臉龐,溫言溫語地說道:“差一點...就差一點,她看上了新的皮,很快就還與你...”。聲音柔的能掐出水似的,直讓人起雞皮疙瘩。

白巧帶著些哭腔,像個耍賴皮的孩子,被菁娘抱在懷中,她哭道:“阿姐...你不要再幫她做事了好不好?”

菁娘不語。

白巧哭著生氣地推開菁娘,情緒臨近崩潰:“錢有那麼重要嗎?!你根本就不在意我!為了你,我把我的臉給她了,你說好賺了錢之後就撒手...如今錢越賺越多,你害得人越來越多了…阿姐”。

菁娘趕忙安慰道:“小妹,我們如今能有這麼安逸的日子...全靠她啊!為了阿姐,你再堅持堅持,好嗎?”。

裡麵沒再傳出有用信息,隻有零零碎碎爭吵,三人隻好先撤退回到客棧,正當江知準備後退,衣領被樹枝一勾,啪嗒一聲,她自製肩墊掉了出來...

江知頓感絕望,她怎麼就當了電視劇裡拖後腿的人!

聲響並未很大,但屋內陡然寂靜下來,江知腳底一空,滯空感襲來,再一晃眼就到了屋頂,時少鬱正緊緊抓著她頸後衣領。

白巧走了出來,她朝著周圍望了幾眼,又轉身回了屋。

時少鬱冰涼手指短暫一觸江知脖頸後滾燙肌膚,猛地鬆開了手,他麵露煩躁,語氣滿是威脅:“以後你要是再敢塞那個東西進去,我就把你喂給妖怪當小食”。

江知連連乖巧點頭。

說罷,時少鬱又是抬手一抓江知,落地就到了平地上,江知簡直像個剛出殼的小雞,被雞媽媽釣著走,不過身旁那位“雞媽媽”毫無母性光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