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法希,你找我。”
很正派的長相,平頭,戴金邊眼鏡,人長的高也壯,或者說是胖,聲音一聽私下裡就沒少偷著抽煙。
葛弘朗這時候臉上帶著上下打量的笑意,落眼間是沒把覃法希當半個“罪人”看,反而還有種欣喜之感。
早讀鈴響三聲,全年級各班班主任老師一早被叫去開大會,高三年級學生個個都知道自己是“戴罪之身”,沒敢亂成一鍋粥,反而比平時任何一次早讀都規矩,響徹整棟樓的隻有背誦朗讀的聲音。
“邵思睿的手機在你那?”
兩人站樓梯中層平台,上去是三樓,下去是二樓。
“喲,你倆什麼關係啊?”
這話就有意思了,什麼關係跟他葛弘朗有什麼關係?
“在還是不在?”
“在啊。”葛弘朗抱著臂,往後退了一步,端詳著看她。
“還回來。”覃法希伸手。
“什麼?”
“你要是搜過他手機,你就應該看到了,不是我舉報的你們,他也不是共犯,你搶他手機的理由不成立了,憑什麼你還拿著他手機。”
“對,”葛弘朗徐徐地說:“不是你舉報的,他也不是共犯,是我們功率過大連了電,被保安處巡查的發現了,是一個警務處新來的保安給校領導告的狀,而這些是我讓年級同學清楚明白的,也就是說,你的清白有我的一份功勞。”
“什麼意思?”
葛弘朗朝她走進一步,從口袋裡掏出邵思睿的手機,放她手心,沒立刻鬆手,那手機被葛弘朗拿著,磨蹭在覃法希的手指邊緣,他視線從看她的眼睛下滑到她的胸口。
“說實話看到你這張臉,我突然覺得小小的,也挺不錯。”
他鬆手,手機落到覃法希的手裡,徹徹底底的一份重量,覃法希蹙眉。
“我也玩的開,改天可以一起,如果你有心的話,強迫女孩的事我不乾,不過我覺得你應該會答應吧。”
“答應什麼?你在扯什麼?”覃法希後退,全然一副警戒狀態。
“你裝什麼?”
“你有病吧,我裝什麼了?”
葛弘朗拿自己的手機,滑出一個界麵懟到覃法希眼前,“騷成這樣,在這裝什麼白蓮啊,你敢說這不是你?”
那些看另類的一樣眼神,一種超越三觀之外不可置信又充滿鄙夷嫌棄的目光,原來不是因為“告密者的身份”。
回到教室的時候早讀已經進行了一半,廊道裡各班背誦複習的聲音不減反增,覃法希手裡握著邵思睿的手機發緊,整個人都在使勁,她當然生氣,一盆子臟水直接往她頭上潑,她甩都甩不乾淨,當下就拍邵思睿,這小子有兩個手機,這個時候還在看小說,往他肩上狠狠落一巴掌,邵思睿的小心臟經常被她嚇,這力度這掌寸,他張著嘴回頭,是嚇著了但是扛得住。
“手機密碼。”
“你彆生氣,換成我隱私泄露我也生氣。”
“我要密碼!”
“彆看了吧……”
覃法希看著他這彆彆扭扭的勁兒她就來氣,手機啪一下拍桌子上,全班都回頭看,一下子靜。
“你乾嘛啊,給給給,我給還不行嗎。”邵思睿一邊往手機上按著數字,一邊回頭給班裡同學抱拳。
覃法希冷著臉看他臉上左右為難的樣子,看他遲遲不肯按下最後一個數字發抖的手指,她催:“快點。”
嚓——
手機解鎖,頁麵就停在相冊,爆料人在微博上爆料,標題是朗躍私立某高三理科生(女)大尺度性感□□畫麵露出,一張視頻聊天截圖,大圖裡女生穿一件枚粉色的蕾絲內衣,躺在床上,鏡頭從脖子卡到屈起的腿,胸口一片春光,肩帶扯下一半,半個胸露在外麵,另一個小圖裡是男生站著的角度,赤裸的上半身,卡在鏡頭邊緣的下半張臉被塗滿馬賽克。
覃法希皺著眉頭看,頭頂老感覺有雙眼,她抬頭,邵思睿立馬捂住眼:“沒看沒看,我不看。”
她瞪他一眼讓他滾回去,他就磨蹭著閉著眼轉回身子。
往前翻看是另一張截圖,這個爆料的微博圖文被截圖發在聖誕夜群裡,現在群聊已經被解散,但是一定不止邵思睿,很多人當下第一反應就是截圖保存。
往前翻,群裡人的討論,從一開始的“我靠”到後來的猜測,所以這口鍋是怎麼落到覃法希頭上的呢?
她把一張張圖片都隔空投送到自己手機,拿手機角頂邵思睿的後背,他被鉻的擰著身子回頭,“你問,我知道的我肯定事無巨細。”
她吸了口氣,又悶著長長的吐,她說:“你的手機先在放我這。”
“您用,您隨便用。”
覃法希的話還沒說完,邵思睿就乖乖的說討巧的話,她桌上擺著兩個手機,邵思睿的那個被她拿在手裡,抵著手機的四角轉,桌上一聲聲咚、咚、咚的響聲,她抬頭看表,還有不到十分鐘下課,對麵廊道教室裡已經有接二連三的老師回班,她把兩個手機收到口袋裡。
等。
下課鈴響,她第一個出教室,洗手間隔層裡,她看那張照片,拇指食指操控著界麵,放大,再放大,剛才就覺得奇怪的那塊馬賽克這時候更是讓她疑心,明顯的黑色塊跡,皮膚上的深色痕跡,要麼是胎記要麼就是紋身,整個脖頸蔓延到胸口。
她有多麼的希望那是一塊胎記。
可腦子裡就分明在給她敲鐘。
單鬱。
想起那天單鬱的話。
“她有兩個男朋友啊。”
“那男生脖子上有一塊荊棘圖騰的紋身,晁枉那圈有個特出名的事,圈裡有個男生被她女朋友綠了,隔空綠,她女朋友跟人□□被發現了,□□對象脖子上就有一塊圖騰紋身。”
“所以宋芝絨怎麼跟那個男生認識的?”
所以……
拇指用力按住鎖屏鍵,屏幕上彈出是否關機的提示,覃法希吸一口長氣,門外洗手台一陣水流聲,而後兩個女生的聲音漸漸地浮出。
“所以覃法希啊說到底就是個賣的。”
“真臟。”
隔間裡覃法希身子貼上門,手機屏幕亮度調到最暗,錄音功能打開,調節好後,頭也往門上仰,她聽著。
“所以這事保真嗎?”
“有圖有真相好吧,這還不真?”
“我是說,圖片上也沒個臉,確定就是覃法希?”
“你還替她操心上了,可不是一個兩個的說是她,這事幾乎就要錘了好嗎,再說了,正常人被汙蔑了還能不出來要個公道?她現在沉默不就是默認了嗎。”
“也是,怪不得她一會兒穿貴的一會兒穿破爛,靠這個搞資金流挺不穩定的吧。”
“你看看她那騷樣,天天坐後排,一圈男的圍著她,她特開心吧。這邵思睿和施東也有意思,人家天天吃細糠能看的上他倆這粗糧嗎,不嫌噎得慌啊,我看著都寒磣塞牙。”
兩個女生破口一笑,覃法希手機揣口袋裡,隔間門板砰一聲開,女生朝她看,她也看向兩個女生,幾步就走到她倆麵前,瞄著她倆胸前的名牌,有五秒的靜止,而其中一個女生剛要開口,就被覃法希的聲音堵住。
“楚晚聹,孟曦晨。”邊說邊上手去捏楚晚聹的名牌,被她一手拍開。
很響的一聲,覃法希的手背當下就紅,楚晚聹側著身子滿臉厭惡的喊著:“你乾嘛!”
覃法希的手就這麼停在半空中,突然她往上一揮,手腕一擰,手掌離她的臉就那麼幾厘米的距離,一陣風,楚晚聹耳邊的碎發亂飛,她被嚇得往後退一手擋在臉前一手撐住洗手台,孟曦晨也低著頭往角落裡縮了縮。
“天天來上學,學校到底教給了你們什麼?教給你們傳播隱私,教給你們造黃謠,教給你們用舌頭嚼死一個人嗎?”
覃法希又朝她倆走一步,她倆又退一步。
“覃法希,你——”
“我什麼?”
又朝她倆走一步。
“我們沒有——”
“沒有?”
她倆又退一步。
“你到底想乾什麼!”
退到角落,退無可退。
覃法希站定,人已經走到洗手台的邊緣,麵前兩個女生就像兩隻受驚的小鳥,她覺得可笑,所以她真就哼笑了一聲。
“我想乾什麼,你們馬上就會知道,我會對我所有的語言和行為負責,希望你們也有這個骨氣和本事,不然,”她的手再次捏住楚晚聹的名牌,楚晚聹咬著牙看著她,她說:“到時候彆來求我。”
說完她轉身就走,兩人還蜷縮在角落,鏡中映出大半個覃法希的身子,她在邊上的洗手台開水龍頭,洗手,而後甩了甩手,水珠濺落,側頭衝著她倆說:“對了,我穿的破爛你們照樣買不起,說的多錯的多,彆拿自己的沒見識當談資,彆人隻會覺得你可笑又可憐,當然了,我隻會覺得你可笑,絲毫不會施舍給你一絲的憐憫。”可笑兩個字咬的重,說完她回身就走。
上課鈴在響,楚晚聹和孟曦晨姍姍來遲,覃法希此時正坐在最後一排,穩穩的坐著,桌上擺著手機,屏幕亮著,頁麵停留在群聊圖片上,她手裡轉著一根紅筆,時不時敲在屏幕上,發出噠噠的響聲,教室異常安靜,人們都竊竊私語,靜態之下的人們都在思考著如何用語言撕她一張皮。
她不急,她有的是時間,她慢慢的等,觀察著每一個嚼她舌根的人,甚至看上去,她還有一點享受。
讓子彈飛一會。
任課老師遲遲未來,這節課是班主任的數學課,五分鐘後,秦周戈抱了摞試卷進班,覃法希手裡轉著的那根筆被她放進筆袋,秦周戈分發試卷,從第一排朝著後排走,在覃法希桌前停下,他低聲說:“班主任找,在一樓辦公室。”
覃法希在位置上坐的穩,這時候故意似的抬高音量,“班主任找我啊?”
她起身,前排有人想回頭,這時候也壓住心裡的那團亂麻,忍著,餘光拉扯著,想把後排的她看個精光。
她對上秦周戈那雙眼,他眼裡有過一秒的遲疑,此時倒像是跟她達成了某種共識,臉上表情鬆,眉頭也舒展,整個班,就他倆站著,視角淩駕於所有人之上,覃法希擦著他身側走,他把她擋了個完全的時候停下,她手機滑到□□圖片,放大那個男性視頻框,秦周戈低頭看一眼,而後看她,她說:“是誰我不管,我中午放學要在校門口見到他。”
秦周戈按她手裡的鎖屏鍵,屏幕一黑,他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