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法希本就應該走到哪裡都是焦點,她是熱鬨人群裡最不愛說話的那個,也是尷尬氣氛中最活躍的那個。小貓眼,慵懶又蔑視。兩顆兔牙,可愛又靈動,是違和又契合,但大多數時候臉臭的不像樣,這倒是跟她的穿搭相呼應,她就愛穿一些彆人覺得破破爛爛的衣服,肥大的襯衫,拖著褲腳的長褲,出了校門,誰都應該知道她不好惹,惹了她是會被扒掉一層皮的。
誰會形容這樣一個女孩用乖巧一詞呢?自然是那些不了解她的人。
下午大課間宋芝絨陪覃法希去行政樓抱了課本教材,回來的時候剛好在樓梯口碰到王蔚然,他接過覃法希手裡的書,嘴上嗚嗚呀呀的嘟囔著:“力氣活讓男生乾,女生嬌嫩的手怎麼能乾這種粗活呢。”
覃法希接過宋芝絨手裡的書,“是是是,謝謝你嘍。”隨後又對著宋芝絨說:“我們女生力氣也大的很呢,是吧?”
王蔚然順著覃法希的方向也看向宋芝絨。她點點頭,臉頰莫名的紅透了。
三個人並排回到教室,宋芝絨在前排停下,覃法希和王蔚然朝著後排走。秦周戈的位置又空了,剩下兩節課一直空著。
去年夏天有所高校學生因學習壓力過大,在宿舍樓頂跳了下來,隨後教育處對這個事件極其看重,開會發通知建議取消學生晚自習,朗躍私立是第一個響應號召的,但同時作業也變多了,實行了兩個月後改為自願晚自習,也就是教室依舊開放,學生可以自己選擇是否留校晚自習,大多數同學是表示拒絕的,所以學校七點以後幾乎是沒有學生的存在,偶爾幾個班會亮燈到八點,但八點半以後教學樓絕對一片黑。
晚上八點半,零星幾個亮著燈的教室接連滅燈。覃法希一個人在三班教室裡做那張課上45分鐘沒有完成的數學考卷,第二道應用題她就解不出來,教室空蕩寂靜,時針秒針滴答滴答作響,她心煩的想著一些事,耐心被時間和思緒磨沒,索性休息一會,帶著水杯去了飲水房。
走廊隱約回蕩著女生的聲音。
“這周末我生日,我叫了同學去唱歌,你也來好不好?”
覃法希循著聲音往前走看一眼手表,樓道感應燈剛好熄滅,她站在光亮的水房邊和漆黑樓道的分界線處,手腕伸向亮光一邊,剛要看清數字,身前被一道身影覆蓋光線,腳步在她麵前頓了幾秒,跟她擦身而過。
覃法希回身看過去,在拐角處看到秦周戈的側身正朝著教室的方向走去。
“他走了。”
覃法希擰開杯蓋,走進飲水房,地上有兩根燃儘的煙頭,屋裡也飄著未散儘的煙味,奇怪的是並不難聞,不濃不嗆,隻是淡淡的煙草氣,熱水機側麵一女生貼身靠著牆玩手機,手機光打在她的臉上,那條黑黑的眼線很長,睫毛也被刷的濃密,嘴唇上是所剩無幾斑駁的口紅,一個手很生的妝容。她看到覃法希進來抬頭瞥一眼又低頭專注在手機上,覃法希將水杯放到卡槽裡,按熱水鍵,水流細,聲音小,還沒有一旁女生指甲敲在屏幕的聲大。
“他會來的,他怎麼可能敢不來。”
嗖一聲語音發送出去,女孩把手機揣包裡,雙手插著口袋嘴裡嚼著口香糖特彆拽的從覃法希身旁走過,出水房門前,覃法希清楚的聽到那女生那把口香糖吐在地上的聲音。
真沒素質。
飲水機努力工作著,隻是到了晚上供水係統不靈光,接了有一會水杯還不滿,三分之二的刻度,覃法希按停。
教室還是空無一人,覃法希擰著瓶蓋坐到位置上,發現桌子上多了一張草稿紙,紙上是幾個題號和答案,對應的正是覃法希桌上那張試卷空著的那幾個題,底下有筆跡鋒利的幾個字:這麼簡單都不會?
隻給答案不給步驟,一律判為炫耀自己智商的把戲。
他可真無聊!
在紙上寫了無聊兩字團成紙球,剛要扔進垃圾桶的時候,她轉了轉手腕,最終丟進了自己的書包裡。
隔天覃法希就被班主任叫到了辦公室。
“說說吧,這是為什麼?”
一張試卷大片空白,第二個應用題隻寫了一個解字,後麵的題目更是一動沒動。
覃法希看桌上的那張試卷,手背在身後,實則臉上沒有半點愧疚之心。
“先不說你這些空著的,”班主任翻試卷,“前麵的題也錯了這麼多。”
“用心了嗎?”
“身為一個高三生,拿出該有的態度了嗎?”
辦公室的門被扣響,秦周戈徑直走向辦公桌的位置,在覃法希身旁停下。
覃法希餘光看他一眼,背在身後的手突然鬆懈的垂在兩側,“我不會做。”
就這麼堂而皇之的說出來了。
這句話說的理直氣也壯,班主任看秦周戈的視線很快落回她身上,秦周戈也扣著下巴看向她。
班主任拍桌,茶杯都被震的一抖。
秦周戈上前一步,手背蹭過她的衣袖,她有意的拍兩下自己的袖子,呼呼兩聲。
“老師,報名數學競賽還來得及嗎?”
班主任瞪覃法希一眼,那一眼讓覃法希更加確信相由心生,班主任絕對不是一個脾氣好的人。班主任轉身在電腦上打開網站,離報名截止還剩五分鐘,趕忙招呼秦周戈坐下填寫報名信息,隨後把覃法希叫到一邊,試卷塞她懷裡“今天把它寫完交給我,不寫完不準離校。”
“聽到了嗎?”
“嗯。”
下午第三節課是體育課,覃法希跟體育老師請了假,桌上散落著草稿紙,草稿紙上是密密麻麻雜亂無章的數字,她在書包裡拿出昨天秦周戈留下的那張紙,自己寫的第二題答案和秦周戈給的答案一點都不一樣,一個小數點後還有三位的數字和二分之一,怎麼看都是後者更像正確答案。
“不會做啊啊啊啊啊啊啊……”她趴在桌子上,拖著長長的尾音,語氣裡滿是煩躁,一個題就耗儘了她所有的耐心,從書包裡拿出秦周戈那張答案紙,被團成球的紙團往後一拋,她沒聽見紙球落地的聲音,反而聽到了有人在窸窸窣窣拆紙球的聲音。
覃法希猛的回頭,以為是班主任,看到是秦周戈之後鬆一口氣。
他額頭有汗,褲腳的一邊被挽起到小腿,手裡拎著半瓶礦泉水靠在後門,手裡的紙球被他展開後又被他團起扔到垃圾桶,他擰瓶蓋喝一口水,一眼也沒看她的從後排走向前排,背影挺酷也挺帥。
覃法希看他坐回位置後,臉上的尷尬和心虛讓她把試卷收到書包裡,抬頭看他仰頭喝一口水,塑料瓶在他手裡被捏的嘎吱作響,她把書包拉鏈緊緊的拉到頭隨後就從後門逃了出去。
逃離這個詭異的氣氛。
沿著教室走廊到離得遠的樓梯,覃法希貼牆坐在台階上,頭抵在牆上,冰冰涼涼的觸感讓她回憶著一些事。
覃法希想的出神,眼圈都變得酸澀……樓梯上跑上來一個女孩,她三步並作兩步,掠過覃法希的時候帶起一陣風,覃法希看清了,她是那天晚上水房的那個女孩。
秦周戈打球打到一半原來是回來等她。
覃法希覺得這節體育課她是回不去教室了,乾脆在台階上坐到下課鈴響。
當天晚自習她也沒留校,直接回了家。隔天不出意外的又被班主任叫到了辦公室,班主任苦口婆心的說“這個數學要多關注一下,既然選擇的是理科,數學就不能成為拖後腿的科目,英語考的再好,數學不及格那也等於零。”
這些話對覃法希很受用,主要是她吃軟,彆人脾性一軟,她就開始反思自己了,周末把自己關家裡惡補了兩天數學,徒勞無功,連搜帶蒙的搞完了數學作業。
周一頂著兩個黑眼圈的她趴在桌子上昏昏欲睡。
“你們聽說了嗎,周末仇靈婕成人禮,秦周戈沒去。”
“沒去?但我聽說包間費是秦周戈掏的啊,一晚上消費了三萬,三萬啊!”
“他去參加競賽了,我在公眾號上看到他照片了,我看他就是故意躲著仇靈婕呢。”
“他倆是在一起了吧?我看秦周戈都沒公開過。”
“仇靈婕是什麼人啊,她想要的她就沒有得不到的,你們還記不記得在超市她跟文科班一個女班長打起來的事,就因為兩個人看中了同一塊巧克力麵包,那個女生被扇的臉都腫了。”
“光麵包嗎?還有人吧。”
“是啊,要不是這事,我都不知道那女班長還有心思搞暗戀,仇靈婕這是要把秦周戈壟斷啊。”
“哎對了,你知道仇靈婕為啥選VV club嗎?”
“那個新開的ktv?好像最近特彆火,消費也挺高的。”
“嗯!ktv是晁枉他爸出錢給他開的,前段時間他把一個藝術部男生揍進醫院了,學校讓他回家反省,聽說他不打算念了,要自己做老板,在娛樂界闖出一片天。”
“這跟仇靈婕有啥關係,他倆認識?”
“你傻呀!仇靈婕想泡他唄!”
“我可是聽說仇靈婕自己明碼標價,1000一次,文科七班那個小富二代程駿就跟她睡過,他親口告訴我的。”
“啊?為啥告訴你啊?”
“他在追我嘍。”
……
上課鈴聲響,後排聚集的幾個女孩喊著“上課了上課了”紛紛回到自己的座位上,覃法希揉著眼緩緩起身,她根本沒睡著,聽完了彆人口中秦周戈和仇靈婕的故事,眯著眼往前排掃一眼,秦周戈又沒來。
王蔚然背手遞過來一張紙條,覃法希接過來打開,上麵寫著一串字:今晚我足球隊的兄弟過生日,一塊來玩唄!
覃法希在紙條上寫一句:那我也喊著芝絨,成不?
王蔚然趁著老師板書的空檔回頭小聲的問她:“去不去?”眼裡閃著光。
“喊著芝絨一塊行不行?”她直接問。
“成啊!說定了晚上八點,VV club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