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闈(1 / 1)

女丞相 van汀蘭 3439 字 2個月前

沈清言站在亭子外,遠去的身影翻身上馬,車隊緩緩前進。

在她快要看不見楚懷安的身影前,他轉過了頭來,已經看不見他的表情了,沈清言卻覺得他一定是在笑。

不出趙端雲所料,春闈事宜被安排給了兩個年紀較大、對春闈熟知的吏部前輩,但皇上同時下令,讓趙端雲、沈清言、姚蓮心、林世之、伍嘉杏、甚至遠在越州的蕭清也去協助她們。

“這是找了上次科舉的前五名和趙端雲?第六是誰啊?”林清影斜著身子湊近沈清言端著的碗,好奇道。

沈清言咽了咽口水:“苑靜蘇苑大人。”

“哦,哦哦,那是不能找她哈。”林清影隻是聽見她的名字就坐端正了。苑靜蘇要是去了春闈,那學子們還沒等上考場,就得先被苑靜蘇的各種規矩弄得想死。

林清影捧起自己的碗,喝了一大口:“哎呦,快夏天了,就是要喝冰碗呐,爽。”“夏天還早著呢,不許再喝了,小心今晚腹痛。”

林清影整個人又躺在了椅子上四仰八叉。“馬上就要春闈了,你們準備的怎麼樣了?”

易挽月踏進來的時候聽見了林清影的最後一句話,笑著說:“她要準備什麼?得那些學子準備吧?”

林清影站了起來,跟沈清言一起向易挽月行禮,易挽月抬了抬手示意二人起來。“過幾天你外祖母要來了,”易挽月看向沈清言,“清杭和之菱也一起來。”

說完易挽月看向林清影:“清影還記得秦溪嗎?你小時候在延州,跟她玩得很好,今年她也要參加春闈,就跟你祖母一起來。”

“啊……”林清影年紀不算太大就來了京城,一年回去幾次都是年節,見見幾位長輩待不了幾天就回京了,跟秦溪在一起玩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易挽月提起這個名字的時候她一下子沒反應過來這是誰。

“春闈的事你也彆想著當甩手掌櫃,”易挽月敲了一下沈清言的腦袋,“雖說大體上都是由李、周兩位大人來操辦,但找你們幾個也不是完全不用做事的。”

沈清言點頭應下,這次春闈是混考的第二屆,大家心裡多少都有點沒底,選她們幾個上一屆的人,不管是監考還是做些彆的,至少能讓這屆的考生安心一些。

“什麼?”沈清言站在貢院李大人的房門口跟對麵的姚蓮心麵麵相覷。

沈清言是抱著來當吉祥物、順手隨便做幾件事的心情來的貢院,誰知李大人來了先笑眯眯地給她們布置了任務——審考卷。

春闈考試的範圍很廣,從四書五經到遊記,從政論策論到人文,一份考卷承載了出題之人的心血,更會凝聚考生們幾年甚至十幾年的努力,除了國子監和貢院特定的幾位官員,其他人是萬萬不能接觸考題的,彆說是她們幾個還是其他衙門的官員,蕭清更是遠在越州,途中但凡出了差池,考題泄露,那她們這群人都等著選墳頭種什麼草了。

沈清言抽搐著嘴角不死心:“您是說,讓我們幾個,審考題?”

李大人摸了摸下巴,點頭:“是啊。你們不用擔心蕭清那邊,他在越州,給他的任務跟你們的不同,隻有你們幾個會看到考題。”

“可我們畢竟不是貢院的人,”姚蓮心補充道,“工部也有一些事等著我去做,一旦我離開了貢院,春闈的考題萬一從我的嘴裡泄露出去……”

周大人從隔壁打開房門,見李大人的門口圍著二人,伍嘉杏和趙端雲、林世之三人剛踏進院子來,歡天喜地地一拍手:“人全了,老李,跟她們說吧。”

李大人跟五人解釋了一通,沈清言才反應了過來,她們來了,那春闈結束之前,就不能走了。

林世之率先反對:“不行,戶部現在本就缺人手,從現在到春闈結束還有小半個月,若我們長時間留在這裡,外麵豈不亂了套?”

周大人滿不在乎地擺擺手:“你們隻是在這裡留十幾天罷了,現在是通知你們。剩下的半天就交給各位暫時轉交一下手上的任務了。”

見幾人還有異議,周大人搬出了殺手鐧:“大人們,這可是皇上同意了的。畢竟我們這些老東西早已跟不上你們年輕人的腳步,若題目依舊是老一套,隻要死記硬背書,再練就一手看得過去的字,就能得到很好的名次,也不是你們想見到的,對嗎?你們幾位年輕,聰明,是同齡人中的佼佼之輩,所以我才想參考你們的意見。十幾天而已,等春闈結束,考生們也會感謝你們的。”

沈清言不信:“突然更換考題風格,考生們隻會想撕了我們幾個。”

伍嘉杏點頭。

李大人擺手:“並非改換風格,隻是想知道你們年輕人更適合哪一種題目,畢竟少年心性,加點新的東西進去,也能考察她們的靈活性嘛。我們隻是想跟幾位討論一下,請你們看一下考卷的難易是否適中,是否能真的考察出人的才能,你們當時的考卷,也是上一屆的人看過的。放心吧各位,若是戶部實在抽不出時間,小林大人也可以像蕭清大人一樣,我們隻問你幾個問題,你給咱們出出意見就行了。”

林世之想了想,最終還是點了頭。戶部畢竟格外缺人,若他這個尚書都要離開,那真是轉不動了,而且這次科考估計要有一大批人未來會去戶部任職,自己能參與這次考卷的編校,也算是提前看看未來共事之人的能力了。

沈清言和伍嘉杏回刑部跟其他人交接了工作,沈清言回沈府跟祖母妹妹道了彆,收拾行李去了貢院。

貢院的夥食還不錯,但連著十幾天吃不到家裡和京城其他地方的美食,沈清言的眼神還是慢慢暗淡了下去。姚蓮心看她一天天越發生無可戀,去廚房跟做飯的大娘說了一聲,給沈清言炒的菜稍微加了點辣。

貢院幾乎是全封閉的,每天買什麼菜都有定數,專門給她們做彆的東西絕不可能,姚蓮心隻能先依著沈清言的口味來,每天跟望梅止渴一樣,跟她說等這段時間過去,就能一起出去吃好的了。

春闈如期至,二月中旬天還沒回暖,空氣裡彌漫著讓人瑟瑟發抖的氣息。貢院門口早站滿了人,一輛又一輛馬車載著考生和送行的人,停下,囑托,然後目送。考生們背著自己的行囊和父母殷切的目光踏進了貢院的大門。

姚蓮心雙手撐在欄杆上,眼神懷念:“我們當時來的時候,也是這樣嗎?都過去三年了啊……”

沈清言摸著下巴想了想,說:“那天是清影和春竹秋硯她們來送的我,父親一早去上朝時把我叫起來囑咐了一頓,我進去的時候他還沒下朝呢。”

伍嘉杏“哦”了一聲,像是想起來了什麼:“對對對,那天是我娘來送的我。”

春闈共分三場,一共九天。九天下來,考生們一個個精疲力竭,沈清言幾人也不好過,幸好李、周二位大人放過了她們,沒等到放榜後再放人。

趙端雲回到吏部後不久就自請外出,去南邊的幾個地方巡視。南邊瘴氣多,空氣濕熱,吏部很少有人自願去,她不說大家也都明白,她是想去執州。秦佳和趙翊竹不能留在雲京,那她就去找她們。

苑靜蘇從都察院調任到了禮部做侍謹。

某天沈清言回到刑部,發現自己的桌子上多了幾個信封。三封來自楚懷安,一封來自趙端雲。

趙端雲信上說,她到了執州,秦佳和趙翊竹被分到了一塊不算好的地,但總算能自在地生活。趙端雲會在執州旁的崢永城留一段時間。

楚懷安是一封信給了每月從岐州往回帶信一次的驛站,另兩封是讓回京的商隊捎回來的。

誰知驛站太快,商隊又慢,這三封信居然同時到了沈清言的手上。

捏著信封的厚度,最厚的那一個應該就是跟著其他人的家書一起來的,沈清言先打開了另外兩封信。

楚懷安寫信並不愛長篇大論,這兩封隻說自己到了岐州,跟她報平安。

第三封信展開,沈清言先拿出來了躺裡麵的一根木釵。

“吾友沈湖,

展信安。陸凱有詩曰:‘江南無所有,聊贈一枝春’,岐州不在江南,此時此地也沒有正開著的花,可我又實在想給你這裡的東西。昨日大風,種在我屋外的樹掉下來了幾根樹枝,我挑一枝做成了木釵,洗淨了送給吾友。

這裡的一切都與三年前大不相同,我朝與大月之間的商市已逐漸步入正軌,我買了一堆有趣的東西送給你。戰士們的家書萬金,驛站不能把我的這一箱東西帶到京城,正好王府的商隊來了岐州,等她們回去,就能把帶給你了。

這些天我總想起雲京的烈日或皎月,是因為遠離,還是因為你?清言吾友,多謝你讓我在親人之外體會到了思念的感覺。

友 楚瑭”

沈清言把信輕輕放回信封,收到了自己隨身攜帶的布包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