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1 / 1)

女丞相 van汀蘭 3549 字 2個月前

自從趙成等人被行刑以來,李西源已經連著五天告病假了。

雖然她的身體一直不好,但從未出現過一連五天都不露麵的情況。

皇帝此時也難免有怨懟,畢竟皇帝自己可以愧疚,總讓他想起自己曾有愧於人,實在不是明智之舉。

伍嘉杏告訴沈清言,在她錯過的那場大戲裡,李西源起到了舉足輕重的作用,前麵刑部和大理寺的證據雖有效,卻不足以置趙成於死地,但李西源上來就翻了秦王的舊賬,就連皇上的臉色都變了。

讓趙成的嘴閉上以後,李西源細數這三年來她和楚懷安在暗中收集的證據,趙成侵占田地、縱下殺人、草菅人命,一樁樁一件件逼得他啞口無言。

可是李西源一個兵部尚書搜集這些做什麼?

敘述結束,她提出了最後一條趙成的罪名——暗通外敵,陷害忠良。

她是在替李西河報仇。

趙成從四年前開始跟大月的駐邊將領李猛互通,一開始是交易貨物,慢慢變成軍情。彼時太子雖未立,王氏卻早已認定楚珩,楚玨亦虎視眈眈。秦王既不占嫡,也不占賢,隻一個長子的名頭在,他最大的謀臣趙成自然心急。

因此從四年前開始,以趙成為首的四大家族開始毫不掩飾地大肆在朝中安插自己的人,見皇帝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便愈發猖獗,最終把手伸到了兵權上。

李西河長在岐州,與京城官員並不熟悉,怎會知道他們眼珠子一轉就把算盤打到了自己身上。即使心有防備也萬萬想不到這計劃竟會是針對鎮北軍的密網,當時的她們根本不可能輕易逃脫。

沈清言看著前麵疑惑道:“那個不是李尚書家的明珠嗎?”

眾人跟著她的視線看去,小姑娘手裡捧著盒子,身後的馬車上下來了人。

李西源來了。

“李愛卿身子不適可以多休息幾日,何必請辭?”皇帝皺著眉問李西源。

李西源把頭磕下去:“臣本願一生輔佐皇上,為皇上鞍前馬後在所不辭。奈何臣自幼身體欠佳,不過靠著藥多續幾天命罷了。承蒙陛下厚愛,提拔臣為尚書,臣時常感念,願大楚昌盛,百姓安居樂業。臣身居高位卻未作出功績便要請辭,自知萬死難辭罪,亦無顏麵對,隻是懇求陛下垂憐臣這將死之人,能讓罪臣死之前回鄉,臣心中感激不儘。”言罷她跪拜在地。

朝上寂靜一片,如今李西河的案子完全解開,趁著皇帝心中之愧,正是李西源扶搖直上的好機會,她怎會請辭?

皇帝沉吟許久,沒有回答她便退朝了。

李西源跟著眾人一同恭送皇帝,然後站了起來,在眾人的目光下走出殿門。

就像當年從隊尾走到最前麵接旨成為兵部尚書時一樣,大殿之路依舊那麼長。

自這天起,李西源連著三天上書,最後終於讓陛下鬆口,準她回了立岩縣。最後一次下了朝,眾人都離開以後她才從所站的地方慢慢往外走,到門口她才看見外麵站著一個一直看著她的人。

沈清言躊躇一會兒,還是開了口:“我認識一個江湖遊醫,這幾天就要來雲京了。李大人何時走?要不要等她給你看看病?”

李西源笑著拍拍她的肩膀:“從前總見你身邊圍著那麼多人,我以為是眾星捧月,沒想到你是太陽。”

沈清言表示疑惑,李西源卻不再解釋,“我的病不知多少禦醫、神醫、遊醫看過,身子弱是天生的,再加上這幾年……唉,可謂是身病與心病都快到無藥可救的地步,勞你費心了。”

沈清言低頭道歉:“對不起,讓你想起了不好的事情。”這些年心情為什麼不好,還不是一邊收集姐姐無罪的證據,一邊又受著原來鎮北軍的譴責。

每天都麵對這些,她怎麼會高興?

李西源卻笑了:“沒事的小沈大人,今天是我這幾年裡最高興的一天,不僅卸下了擔子,還收獲了你的一縷陽光。”

楚璿琅手裡提著東西,看了一眼身邊的楚懷安,“唉,她們這對姐妹,怎麼總是留下我們,獨自回家呢。”楚懷安想了想跟她說:“郡主與我皆生長在雲京,從岐州回京述職便算是回家了,可將軍她們家在立岩,一個長期戍邊,一個身居高位,已經多年未曾回過家了。堂姐,也許她們隻是想家了。”

楚璿琅古怪地看了他一眼:“今天怎麼這麼會說話了。”

李西源的馬車咕嚕嚕地趕來,停在了長亭邊。明珠把李西源扶下了車,她臉色還是白,身子顫巍巍的。

李西源走過來,朝二人行禮。

“李府再無需要托付的人了,我遣散了府上,丫鬟小廝們往後有點什麼難事,隻拜托你們能幫幫她們,”李西源說,“此一去不知今生能否再見,我想感謝二位,不管是從前還是現在,你們對我們姐妹照顧頗多,尤其是我,給你們添了不少麻煩。死之前能回家,我很知足。”

楚璿琅紅著眼眶製止她繼續說下去:“瞎說什麼!你姐姐說了讓我照顧你、長命百歲,她說想你長命百歲啊……”

李西源的眼睛也慢慢覆上淚:“可惜我和我的病,都等不了百年了,對不起,郡主,讓你食言……”

楚璿琅背過身去擦了擦眼角。

楚懷安輕輕地告訴李西源:“將軍在軍中的那些年,也很想你。李大人,如果回立岩縣能讓你安心,那就回去吧。將軍在立岩縣的時候,一定也很想你。”

“我三年前才第一次見你,如今我才回京你就要走,唉……”楚璿琅流著眼淚長舒一口氣。

李西源長鞠一躬,起來的時候說:“我在立岩縣,會盼著你們能每次都健康平安地從戰場上回來。天高海闊,君且長留,西源拜彆!”

車輪滾滾而來,又滾滾而去,留在原地的人隻能看著遠離。

“我曾以為將軍是懷著憤恨離開雲京的,現在看來未必如此。堂姐,也許當時的將軍正如現在的李大人,隻是想家了而已。”楚懷安寬慰道。

楚璿琅整理好心情準備回去,卻發現楚懷安停在了原地。

“怎麼了?”

“城外風景的確不錯,”楚懷安笑著說,“我想在外麵多呆會兒,堂姐你先回去吧。”

這小子隻在難受或想獨處的時候才會套近乎地叫她堂姐,楚璿琅走過去揉了揉他的腦袋:“那我先走了。”

臭小子,總遊離在眾人之外,似乎遠離了這些人就真的能遠離分彆的痛苦一樣。

楚懷安轉過身向遠處眺去,早晨清涼的風吹過全身,格外舒爽。

楚璿琅的馬車已經啟程,李西源的也快要看不見了。兩輛馬車一個帶著他的目光遠去,一個背向他回去,而他還是迎著春風站在那裡。

姚蓮心今日的工程結束很快,回了家本想畫一畫自己院子裡新開的花,誰知沈清言來了,拉著她支支吾吾。

姚蓮心早已習慣,在沈清言接連不斷的歎氣中拿出了自己的紙筆開始畫。

“蓮心。”沈清言第三次叫出她的名字來,姚蓮心的畫筆頓住。

“說吧。”

“我覺得李尚書是好人,李將軍也是好人。可是為什麼她們倆都是這種結局呢?”沈清言最後一句話不知道是在問誰。

姚蓮心繼續提筆:“你看哪個人都是好人。”

沈清言反駁:“我是看哪個女人都是好人。”

“苑靜蘇呢?”

沈清言打了個寒戰,還是堅持:“苑大人有什麼就說什麼,隻是有時候說的太直接了讓人接受不了。可她絕對是個好人,不是嗎?”

門口忽然傳來聲音:“即使是畫本子裡,好人的結局也不全是有好報吧?”趙端雲走進來,向二人行禮,“咦,小伍大人不在?我還想來姚府直接捉她呢。”

姚蓮心給她提議:“最近她接了不少案子,忙得日夜顛倒,你去刑部肯定能找到她。”

可惜趙端雲已經坐下,短時間內看上去是不會去找伍嘉杏了。她隨口問了一句:“她怎麼開始給自己找活乾了?”

罪魁禍首沈清言微笑著轉移話題:“畫本子裡有什麼好的結局?”

“歸隱山林,浪跡天涯,封侯拜相……李大人的這個,算是衣錦還鄉吧?”趙端雲隨意答道。

“哪有帶著一身傷病衣錦還鄉的?”沈清言還是歎氣。

“李大人一走,兵部尚書之位就空了出來。趙家剛倒,鐘家和王家都已有一位尚書,兵部尚書還掌管著京城治安……不知道新的尚書會是誰。”姚蓮心一邊畫一邊問。

趙端雲想了一會兒:“應該會是個年輕的女人。”

“你會算命?”沈清言好奇。

“禮部、工部和刑部的尚書都是四大家族的人——但你們刑部的尚書祝大人是個好人,跟我們吏部的姚大人一樣。戶部尚書是個年輕的男人,那兵部尚書肯定就是個年輕的女人嘍。”趙端雲聳聳肩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沈清言嘴角抽了抽:“就這麼簡單?”

“就這麼簡單。要是我猜對了……”

“猜對了我請你吃飯。”沈清言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