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景(1 / 1)

女丞相 van汀蘭 2910 字 2個月前

師念景湊上前去,拿外衣裹住女孩,衣服接觸到她的背後時女孩明顯縮了一下。師念景掀開衣服才看見一道道被棍子打過的痕跡,滲出來的血被雨水洗刷,她一開始竟沒有看到。

師念景心疼地摸了摸她的頭:“誰打的你?跟我回家吧,先把你身上的傷口處理一下。”

小晴點點頭,再也支撐不住,暈了過去。

“念景!你在這!”陳經雨撐著傘跑過來,把手裡的另一把傘遞給師念景,二人攙著小晴往家裡走去。

“看著嚇人,倒不算很深,這小姑娘跟打她的人大概有些交情。唉,做了下人,賣身契握在彆人手裡,連生死都由不得自己……她娘要是看見了,得多傷心?”師念景忍不住抹了抹眼淚。

“娘!爹!我回來了!”師念景推了推陳經雨,示意他出去。

“聲若,小點聲,”陳經雨一邊開門一邊小聲對著撐傘跑進來的女孩說,“今天有個姐姐來我們家,但是她受傷了,你不可以打擾姐姐,知道嗎?”

陳聲若人小卻是個人來瘋,最喜歡家裡來人,這一下可算是打到了她的痛點,小姑娘噘著嘴不滿:“那姐姐什麼時候好?我想跟她一起玩。”

陳經雨刮了刮女孩的鼻子,沒再說什麼,牽著她的小手往另一間屋子走去。

“爹爹要去做飯,娘親在照顧姐姐,聲若自己換好衣服去找娘,但是進屋以後不要打擾她,好嗎?”

陳聲若點頭。

小晴睜開眼睛看見了陌生的房頂。趙家財大氣粗,就連丫鬟的屋頂也是由極好的木頭磚瓦壘出來的,更小晴鄉下家裡總是漏雨的茅草屋不一樣。

可是這個屋頂,既不是丫鬟房,也不是茅草屋。

“姐姐醒了。”聽到小孩的聲音。小晴轉過了頭去,一個小女孩正好奇地看著她。

“怎麼起來了,快躺下。”看見進來的女人以後小晴才想起來自己在暈倒之前遇見了這位夫人,於是趕忙下床跪下:“多謝夫人救命之恩,小晴不知如何感激您。”

才比陳聲若大幾歲就這麼熟練地下跪,師念景心裡有些不是滋味。

“那就先把你的身體養好,這比什麼都重要,等你好了再想怎麼報答我也不遲。”師念景把人扶起來。

小晴嘿嘿一笑,“我們家夫人人很好的。所有懲罰下人的護院和嬤嬤都不會下重手,這都是她吩咐的,我今天早上起得晚沒吃飯,所以才會暈的。”

“什麼今天,你暈了整整一天,”師念景說,“還有你的那位好夫人,難道打罵你們的不就是她們這些自詡上等的人嗎?打了你還要給自己搏名聲,真真虛偽至極!”

“是老爺要人打的我!”小晴忍不住反駁,“夫人怎麼能管得住老爺?”

師念景不再爭論,讓她躺好後出去給她盛飯了。

“姐姐,你家的夫人是好人嗎?”陳聲若歪著頭問她。

小晴大聲回答:“當然!老爺不在家的時候,大家都愛圍著夫人和小姐說話,她們倆溫柔善良,從不打罵我們,還說到了年紀的都會把賣身契還給我們呢。唉,趙府要是沒有老爺該多好……”

“你的夫人不是老爺的娘子嗎?”“什麼……對啊,她們倆就是夫妻啊。”小晴不解。

陳聲若好像很吃驚的樣子:“可是我爹從來不會打我,要是他做了錯事,我娘也會說他。”

小晴瞠目結舌。

到了晚上,四個人一起吃飯。

陳經雨捋著胡子說:“趙成打罵下人已不是一次兩次,正好小晴醒了就來做我的證人,趙成欺人太甚,就應該依律法懲治!”

“不不不,”小晴放下碗筷連忙拒絕,“大人,老爺可是京城一等一的大人物,隻憑我一張嘴,他根本不會受到任何懲罰的。”

師念景張了張嘴,沒說什麼。

“那時候我們雖剛來京城不久,卻也知道趙家是四大家族之一,可我和夫君都天真,不願相信真有人能一手遮天。直到那天晚上,有人睡夢中殺了小晴,第二天早上我一醒過來就看到小晴滿臉的血。他們要殺她捅她一刀即可,何必還要在她臉上刻一個‘默’字威脅我們?”師念景說到這裡,終於忍不住哭了出來。

沈清言手裡緊緊攥著驚堂木,整個殿上除了女人低聲的哀泣再無其他聲音。

陳經雨彈劾趙成的折子還沒上到都察院,他就被貶到了嶺南。南下的路上,陳經雨的身體越來越差,最終死在了鴻州。

師念景根本不知道,他的死究竟是趙成趕儘殺絕,還是隻是他受不住一路的顛簸,或者是哪個想投到趙成門下的人,把陳經雨的死當做是投名狀?她分不清。

為什麼要沉默呢,師念景這四年來一直在問自己,要是那天在飯桌上自己認同小晴的話,不不,或許她不該把小晴帶回家,這樣小晴就至於死,像她自己說的那樣,她那位善良的夫人會發現她暈倒了並把她帶回去的,自己為什麼偏要多管閒事?

“後來,你和你的女兒就在鴻州生活?”沈清言輕聲問她。

師念景點點頭,陳經雨死後朝廷給了她們母女二十兩撫恤銀。她們老家在越州,陳經雨當年沒少得罪越州的那些地頭蛇,當時她們母女回去就是上趕著當靶子。

天高海闊,師念景想了一整晚都不知道自己帶著陳聲若應該去哪。幸好鴻州太守夫人給她指了一條路:“我們鴻州尚且算是清明,若有人敢欺壓百姓,太守也不會任其猖狂。不如念景你留下來,每日哪怕隻是擺個攤,好歹有錢賺,否則憑著這二十兩銀子和你們夫妻倆這些年攢的錢,恐怕難以維持以後的生計。若是你想留在這,我娘家在鴻州寶羊縣有個繡坊。你繡工不錯,隻要去了必定能選上,隻是不要提我的名字,我娘親姐姐們最厭走關係的人。”

師念景當時二十八歲,陳聲若才十歲不到,帶著十多年來攢下的錢,一路跌跌撞撞去了寶羊縣。

“你們在鴻州這些年過得不錯,”林霜開口問,“京城的消息傳到鴻洲也要有一段時間,所以你不是聽說了京城這邊趙成牆倒眾人推才來的。趙家在京城的勢力很大,師小姐,你為何會想到現在來京城呢?”

沈清言沒想到聽完師念景的陳述,林霜還能這樣問話,呆了一瞬後連忙反應過來:“有人讓你來的?”

“沒有,是民婦自己要來的。”師念景頭低下去。

“鴻州到京城要半個月。趙大人這才出事七天不到呢……不過也不能這麼說,萬一你就是來推他城牆的前幾個人呢。隻是人太多了,今天才審到你……”沈清言自言自語。

師念景抬起頭來:“民婦究竟為何而來真的重要嗎!你們是刑部官員,不應該……”

“哦,我知道了——”沈清言一副發現新鮮東西的好奇樣子。

師念景愣了一下,問她:“知道什麼?”

“知道你是被誰帶來的啊。”沈清言笑道。

“你跟她打什麼啞謎?”剛才的問訊就到沈清言那句“知道你是被誰帶來的”為止了,師念景顯然是想反駁她,可是沈清言卻自顧自走出來,結束了這場問詢。

“辛苦林大人整理這些東西了,春竹說會留下來幫你一起整理。我去找那個把這些人全弄到京城來的人!”沈清言話還沒說完就跑了出去。

林霜看著手裡的一遝口供證據,跟春竹對視一眼歎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