證據(1 / 1)

女丞相 van汀蘭 4273 字 2個月前

“秦王。”

沈清言並非不知京中流言,她心裡也清楚此案嫌疑最大的人是誰,隻是證據未得到前,她不願隨意懷疑。

“清言。”伍嘉杏輕輕喚她。等沈清言走過去,伍嘉杏牽著她悄悄走到了無人之處。“你看。”伍嘉杏打開手絹,裡麵是一捧藍色的灰燼。

“丞相平時喜歡用蓮清香?”沈清言點點頭。

伍嘉杏舔了舔唇,“這些香灰我還未帶回刑部核實,但京城時興的蓮清香若是與令人昏睡的斷魂香結合,便會有這種顏色的灰。”

沈清言皺了皺眉,“這顏色如此顯眼,為何前幾天沒人發現?”伍嘉杏聽後愣了一下,“你懷疑我?”

沈清言神情未變,“小五,我現在不能輕信任何人。這是我父親的案子。”伍嘉杏氣憤,拉著她走到廢墟中,指著地下一堆新翻出來的土說:“老娘剛挖出來的,你也挖兩下試試?”

沈清言盯了她一會兒,抱著雙拳彎了腰。

“抱歉。”

忙活幾天終於找到了一點證據,刑部的主司仿佛變成了煉丹房,煙霧繚繞的,沈清言進來的時候,差點以為這裡是個有怪味的仙境。

“刑部一半的人都在這裡了,放心吧,不出半日就能有結果。”伍嘉杏好脾氣地摟住沈清言的肩膀。

“多謝。”“小沈大人何時如此見外?”祝明鏡從嗆人的“仙境”裡出來,笑著打趣她。

沈清言強撐著也笑了一下。

秦王府。

秦王楚玟今年二十七,前麵二十多年除了在他父皇和皇姐麵前裝一下乖,其餘時候皆是橫行霸道,整個雲京沒人敢在他麵前造次。

“倒酒!”楚玟被關在府裡的第三天,漏風的秦王府牆外傳來了刑部的消息,下人們小心翼翼,心思卻早已不在這裡。

有了證物,順著找下去揪出凶手來隻是時間的問題。秦王這個長子究竟值不值得押寶尚且不論,隻看他平日的作為就不難發現此人難當大任,而現在最重要的是皇上心中的那杆秤,死了的大臣和他的七品官孤女,究竟能不能比過一向被縱容的皇長子。

侍女給秦王斟酒的手抖得厲害,一杯酒有一半撒在了外麵。楚玟眯了眯眼睛,抬手把她甩在了一邊。屋子裡的人聽到聲音後齊刷刷跪了下去,宮殿裡霎時鴉雀無聲。

“怕什麼!難道父皇會殺我?”不知楚玟是不是醉了,站起來指著周圍的人大聲吼道,“你們都不想本王好過!你們要找下家?做夢!本王要有罪,便是抄家的大罪,你們誰能躲過?”

沈清言踏著屋頂走進秦王府,摸索著到達楚玟寢殿時聽到的就是這句話。

沒多久,楚玟揮手傳了浴桶。等他脫了衣服,罵罵咧咧地泡在桶裡的時候,沈清言破窗而入。“你你你……”沒看清來人,楚玟一個猛子溜進水裡,隻留了一雙眼在水麵之上。

“秦王殿下。”沈清言穿了夜行衣束了發,麵容刻意未遮,

“沈清言?”看到她的臉楚玟的臉扭曲了一下,“你來乾什麼?人呢!都去哪了?快來人!”

沈清言慢慢走向他,“彆叫了,現在外麵可沒人,我們能進行一下隻有你和我的對話了嗎?”

沈清言說話聲音輕柔,楚玟放下些戒備,不想卻被她一下掐住了脖子,整個頭被按到了水裡。楚玟大力掙紮,沈清言絲毫不動搖,等到他出的氣越來越慢才提溜著他的後頸把他從水裡拽上來,跟自己麵對麵。

沈清言的眼睛不含任何情緒,隻是警告他。

“秦王殿下,你最好祈禱刑部沒法查證凶手是你。”

刑部順著斷魂香一路往下查,找到了不少證人。一開始幾乎所有人都一口咬死與秦王無絲毫關係,等上了刑才有些受不住的透了點口風,東拚西湊的證據,抽絲剝繭下來幾乎全都指向了秦王。有了人證物證,後麵一切都進行得無比順利,皇帝拿著刑部呈上來的案卷沉默了良久。“朕保不住老大了。”

皇上一聲歎息,賢臣終於在此時比過了長子。

了結大案,刑部有一半官員當天就選了休沐,刑部大堂幾乎沒人了。沈清言迎麵碰上戚雨,戚雨一臉不解:“沈清言?你怎麼在這兒?秦王現在被押在大理寺獄聽候發落呢。”

“我知道……戚大人,你說皇上會怎麼處置他?”沈清言的表情不似輕鬆,反而更加心事重重。

戚雨聽罷也皺了眉,要說皇上對秦王還有父子之情,那多關他幾月罰些銀子,等風頭過了再放出來也不是不可能,這樣雖然對不起沈家一大家子,非要包庇也未必一定要將他下獄。若是決定了秉公執法,那為何又不速下指令,隻是將他關押在大理寺獄?

沒人看懂皇上這一步的用意。

刑部和大理寺聯合去秦王府抓人的時候,楚玟還在床上躺著養傷——沈清言自幼跟京城的各個武館學武,但凡用到就絕不會輕易落敗,何況對手還是養尊處優的大皇子。

皇帝沒有任何指令,隻一句“聽候發落”沒人敢對皇長子用刑,關的人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竟讓楚玟除了手腳被拘著外,在大理寺一向以嚴苛著稱的牢獄裡過得比關在秦王府那幾日更舒坦。

“沈清言!你怎麼來這裡了?”楚玟看見沈清言,吼著問,“人呢!人都去哪了!”楚玟重重拍打著牢房的木門。“殿下這幾日,過得很好。”沈清言死死盯著他身上鬆散扣著的鏈子,雖舊卻足以保暖的棉衣,身下墊著的厚墊子,甚至桌上的大魚大肉,得出了這個結論。

“當然。”楚玟眉毛揚了起來,“父皇不會殺我的,沈清言,你等我出去,我不會讓你們沈家好過哪怕一天。”他神態憤恨,緊咬著牙。

沈清言拿鑰匙打開獄門,緩步走近他。

沈清言一把薅起他的頭發,逼著他直視自己因整夜睡不好覺而發紅的眼睛。

“哈?出去?殿下,你放心,有我在,除了午門問斬,你要換個地方死,否則你永遠不可能活著出這道門。還有趙成,你彆想著讓他來救你。”她貼近他的耳朵,用隻有兩人能聽見的聲音悄悄說。

而楚玟因為有了上次挨打的經曆,在沈清言湊過來的一瞬間就被定在了原地。

她好像什麼都不管,隻要殺他。

瘋子。

他顫抖著跟她對視,連掙紮都忘記了,“父皇不會放棄我的,你若敢殺我便是謀殺皇子!沈清言,你要置沈家於不顧,殺我一人全族陪葬嗎!”楚玟幾乎懇求地大聲喊著,試圖叫醒眼前這個形似瘋魔的人。

沈清言用鑰匙輕拍了一下他的臉。

“彆怕,秦王。我陪你一起等陛下的旨意。”

戚雨第五次湊過來,伍嘉杏無奈地轉過了頭:“怎麼了侍郎大人?”

“小五,”戚雨嚴肅的看著她,“你今日跟趙端雲說什麼呢?”

“嗯?我何時……”伍嘉杏還想裝傻,看對麵人仍皺著眉,聳了下肩,承認了,“我與端雲曾一起跟陳怡大師學過琴,這你們都知道的。”

“彆騙我,伍嘉杏,你……也彆騙小沈。她們父女二人相依為命多年,丞相大人也是個好官,我們刑部也一向和諧相處,你可千萬彆為了小恩小德,插手彆人的殺父之仇啊!”戚雨難得喊她大名,越說越大聲。

“……我知道。”伍嘉杏繃著下巴乾巴巴的回應。

“戚大人,小五!”沈清言從門口喊她們,“今日來我家吃飯嗎?”二人神色各異,各自找了理由回絕,匆匆離開了刑部。

“二位大人都拒絕了?”連春竹都震驚了,這兩位可是沈府最忠實的食客,每次休沐雷打不動要來吃飯的。

春竹看了一眼沈清言:“那……”

“回家去,我們自己去吃。”

萬寶齋最近上了新品桂花糕,說是在原本的基礎上減了甜味。沈清言原本想帶一些回去的,哪知道在萬寶齋門口碰見了易挽月和林清影,眾人一合計,派小廝回家去把準備做飯的蔣媽媽等人叫來,大家一起在萬寶齋吃。

林清影拿著桂花糕讚不絕口,說口感更綿密了,沈清言眨了下眼,沒吃出什麼不一樣來。

菜上齊了,易挽月動了筷,大家也跟著開始夾菜。沈清言給祖母倒上酒,自己也滿了一杯,林清影是不喝酒的,捂著她自己的杯口瞪著要給自己倒酒卻還裝無辜沈清言。

夏曇和秋硯一人一筷子下子夾去了多半的肘子,易挽月叫跑堂又加了一份。春竹喜歡吃清淡的,竹筍炒蝦仁等一乾綠葉菜就放在她麵前,隔絕肉菜,與世無爭。

眾人舉杯,為的什麼不言而喻。

“唉,那是小伍大人嗎?”秋硯左等右等西湖醋魚,急得四處亂看,這才看見萬寶齋對麵永安閣裡坐著伍嘉杏,她對麵坐著一個女人,身形瘦削。

“原來是有約了,我當是小伍大人轉性了呢。”春竹笑了起來。

沈清言盯著那背影看了一會兒,在祖母一聲聲的呼喚下挪開了視線,她隨便夾了幾筷子菜,扒了幾口米飯狼吞虎咽下去。“你們先吃,回府不用等我。”說罷人就跑沒影了。

“嘉杏,此事多虧有你。”女人的臉頰笑起來還有梨渦,隻是眼睛與稚氣未脫的容貌格格不入,格外沉靜。“你不必如此……你從前幫過我,我說過欠你一次。”伍嘉杏顯然不適應對方突然的熟稔,抿著唇回應。

女人“噗”的一聲笑出來,“嘉杏是覺得有愧於小沈大人,所以才對本官如此見外?”伍嘉杏手攥酒杯沒說話。

“趙端雲,你不必跟我說這些彎彎繞繞的,我隻想知道——”

“——隻想知道,為何刑部傾全力整整三天,一點證據都沒找到,而我跟你提了兩句就找到東西了?”趙端雲打斷她,抿了口茶繼續說,“伍嘉杏,你也懷疑證據是假的。”

“難道不是嗎?”伍嘉杏急切,又顧著在外麵不得不壓下聲音,“都想給秦王定罪,可若是證據有假,你當秦王府的人都是吃素的?”

“結果呢?”趙端雲正色問她。

“什麼結果?”伍嘉杏被她問懵了。

“結果就是,秦王下了獄,而如何判案、何時判案遙遙無期。”沈清言站在二人身旁的樓梯上。

她的眼睛原本是不顯威嚴的圓眼,此時她的眼睛向上盯著她倆,配上她麵無表情的臉讓人看了無端生寒。

“小沈大人也來了。”趙端雲不像伍嘉杏鬨了個大紅臉,反而笑彎了眼,比起剛才笑容更多了幾分興味。“嘉杏,不是說好隻有我和你兩個人的嗎?你與小沈大人也有約?”

“沈湖不請自來,請趙大人責罰。”沈清言直說名字,又同僚相稱。趙端雲不知道也不在乎,伍嘉杏卻明白她是真生氣了。

“我隻問一件事,那些煙灰究竟是你早知道位置,”沈清言聲音啞了下去,“還是你讓人放在那裡的。”

“這重要嗎?如今秦王已在大理寺獄,哪怕皇上不治他的罪,你也有辦法讓他橫著出來,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