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1 / 1)

“三公子,不好了!二公子和那混世魔王來了,小人攔不住啊!”

說是攔不住,其實壓根攔都沒攔。

賬房先生哀嚎一聲就往客棧裡跑,他最後還是是沒給外頭的人開門。

韶二公子的腦袋還卡在窟窿裡,頗為無奈地目送著那落荒而逃的背影。

“到頭來還是得自己開門。”韶言將手伸進門裡,費力地撥弄門閂。“也不知道老三不回家跑這兒來做些什麼。”

“估計是摟著哪家樓裡的姑娘夜夜笙歌呢。”韶清樂抱著手臂翻了個白眼,“不然誰像他似的有家不回,擺明了心裡有鬼。”

門閂被費力拉開,韶言推開那扇破破爛爛的大門,撿起地上落下的燈籠,催動靈力將其點燃。

“彆那麼說。這在父親眼皮子底下,借一百個膽子他也不敢胡來,除非他打算下半輩子拄拐。”

“再說了。”韶言提著燈籠慢悠悠地在前頭走,“咱倆不也是有家不回,難道也是心裡有鬼?”

話是拿著開玩笑的語氣說出來,但實際上確實是這麼回事,韶言真的心裡有鬼。

那些個醃臢事……韶言苦笑著搖頭,要是能選,他巴不得一輩子躲山上圖個清淨。

與韶言韶清樂二人的悠哉悠哉不同,韶三公子此時看起來顯然是不太安逸。

韶耀白天在親爹那裡碰了一鼻子灰,晚間借酒消愁,喝了個昏天暗地,就在客棧裡住下。他睡的死,因那賬房的尖利喊聲突然驚醒,險些跌到炕下。

他酒還未醒,又被怒氣衝昏頭,壓根沒注意賬房先生到底喊了些什麼。那酒後勁還大,熱的他光著膀子睡,此時也顧不得穿上衣服,韶耀罵罵咧咧地推開門想要看看是哪個龜孫打擾他休息。

客棧今夜不迎客,燈光昏暗,韶耀又沒有他二哥的夜視能力,他隻能眯著眼睛借著韶言手裡燈籠的光看人。

人走近,越來越近。當韶耀看清來人五官時,嚇的他酒醒了一半,一個轉身把門狠狠關上。他脊背貼著門框,後背黏糊糊的都是冷汗。

救命啊!韶三公子在心裡呐喊,爹到底是怎麼找到這裡的!

他竟是將韶言當成了韶俊策!

怪不得韶耀眼瞎,韶言的確是韶俊策眾多子女中與他容貌最為相似的一個——簡直就是一個模子刻出來。更彆說燈光昏暗韶耀腦子昏沉看不真切,他不是第一個認錯的,也絕不是最後一個。

“爹!我錯了!我今天白天不該衝撞您,晚上也不該喝這麼多酒!”韶耀大聲喊道,“您看在我是您親兒子的份上,記掛點韶氏的顏麵,能彆在這動手不?回了家您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門框被韶耀的大力震的顫抖,韶言一句“三弟”還沒出口,差點就讓門板撞到鼻子。

聽了韶耀這一段信息量頗大的話,韶清樂臉上明顯是是八卦的表情,但韶言臉上笑意不變,就當沒聽見,還頗有禮貌地敲門:“三弟,是我。”

韶耀正琢磨怎麼應對老爹,聽見韶言的聲音,他狐疑地透過門縫往外看去。韶言像是知道他要乾什麼似,還把燈籠抬起來讓他看個清楚。

……原來是他的便宜二哥。

仔細一算,也到了他應該回家的日子。韶耀擦了擦額頭的汗,剛鬆一口氣,又聽見外頭某個冤家的聲音:“多日不見,三公子怎麼眼神愈發不好,能把自己親哥認作親爹。”

韶清樂看似是在同韶言嚼舌根,但他音量不小,分明是故意分給門那頭的人聽的。韶耀聽到這話,本來放下的心又懸起來。

“三公子,要我說你倆各論各的,你喊他爹,他喊你弟——橫豎長兄如父嘛!”

一個韶二已經夠難纏的,老天爺怎麼就不長眼讓他同韶清樂撞到一起。這倆人湊一塊,那還不如讓老爹來呢!

“長兄如父這話是不假。”韶耀咬牙切齒,“但大哥又不是死了,哪裡輪得到他!”

……這是喝了多少,腦子不清醒到這個地步。得虧韶俊策不在這兒,不然韶耀定會因為禍從口出而掉層皮。

因為他大哥確確實實是死了。

韶清樂對他說出來的蠢話早已見怪不怪了,這回還是有些無語。他點點頭,漫不經心地應和韶耀:“啊對對對,三公子說的對。”

韶三自知失言,憋紅一張臉不知道說什麼。

濃重的酒氣順著門縫飄到外麵,韶言歎口氣,語重心長道:“爹那脾氣你又不是不知道,他說些狠話你也不要太在意,何必借酒消愁傷身體呢?”

“少拿爹來壓我!”韶耀踹了一腳門框,“你自己都活成什麼樣了,還有閒心管教彆人?”

“不是你……”哪有對自己親哥這個態度的,這不就是看著二公子好欺負嘛。韶清樂剛想擼起袖子好好替韶俊策管兒子,可被韶言拿胳膊攔了一下。

韶二微微搖了搖頭,並不生氣。“說的也是。三弟多保重身體,酒既未醒,便回去好好歇著吧。”

他和韶清樂的衣袖上還滴著雨水,韶耀在那頭沒穿衣裳,此時怎麼看也不像是個能好好說話的時機。

韶二公子親臨客棧,老板不敢含糊,領個小廝搓著手在廊下等著。折騰一天,韶言身心俱疲,和老板客套幾句便領了鑰匙去了房間。

他和韶清樂的兩間房緊挨著,等沐浴熱水的功夫。韶清樂看起來有些憂心忡忡,韶言覺得奇怪,問他怎麼了。

“無事。明兒個一早我便要轉身去會寧府,你好好歇著,不用早起送我。”

“這個時令……那邊出了什麼大事?”

“壞事發生還要挑時令!”韶清樂冷笑一聲,“如今可是多事之秋,先前北方巫族因地盤的事和咱鬨起來,我前後忙了三個月才調解明白。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我還沒回遼東呢,你猜又發生什麼事?”

“什麼事?”

韶清樂朝韶言招手,後者很快會意。兩顆腦袋湊在一起,韶清樂趴在韶言耳邊將聲音壓的不能再低:

“會寧府寮長突然暴斃。”

韶言瞬間便明白過來怎麼回事。兩顆腦袋又分開,韶清樂歎了口氣:

“此事被韶氏死死壓住,你不知道也正常,我此次去會寧府就是為了這事。若隻是如此也就罷了但我總覺得有哪裡不對勁……”

他神色糾結,似乎是在猶豫要不要將心中所想說出口。但韶清樂最後還是下定決心,橫豎他韶言也不是彆人。

“你說這麼重要一件事,你爹為什麼不交給他這幾個兒子,反倒要讓我一個外人去做?就像是……”

韶言知道韶清樂擔心什麼,他淡淡地笑了笑,隻是說:“你畢竟姓韶,又是宗主堂兄弟的兒子,怎麼算的上是外人,不要多想。”

他又補充一句,“你信我,我不會給他們機會的。”說罷拍了拍韶清樂的肩膀好讓他放寬心。

“也隻能如此了。這幾天若是出了什麼事,你一定要去找清寧和清橙,千萬彆自己扛。”

韶言點點頭。二人又說了一會兒話,韶清樂顯然看起來心不在焉,恰好小廝抬了熱水過來,他二人便各自回房。

洗漱完畢,韶言換了一身乾爽衣服。也不知是這客棧門窗做的不緊密,他突然感受到一陣涼風,吹的韶言結結實實打了兩個噴嚏。搖搖腦袋,韶言懷著一肚子的心事裹著兩層被子躺下。

他不想韶氏,刻意地將腦子裡的雜亂想法壓下。但越是不去想,他便越覺得如今自己該卷鋪蓋離開遼東,越遠越好,最好一輩子不回來。

否則遲早要出事。

但他也就是想想。韶言活了三十二年,什麼場麵沒見過,還能出什麼大事。胡思亂想,無稽之談。

韶二翻了個身,覺得鼻子不透氣,身上還隱隱有些發熱的跡象,這是要得病的征兆。他也沒理會,彆說是風寒,就算他隻有一口氣,爬也要爬回韶氏哩。

這一夜睡的還算安穩,韶言起身時天已經蒙蒙亮。他低估了自己的身體,昨夜雖然還難受著,但今早再看已然是完全恢複。讓韶言忍不住埋怨自己身體實在過於康健,這樣下去萬一長命百歲怎麼辦?

隔壁房間落了鎖,倒讓韶言大吃一驚,想來清樂天沒亮就出發奔赴會寧。走的這樣急,可以想象那邊的情況究竟是有多緊急。小廝送來了熱水,韶言剛剛結束洗漱,掌櫃就滿麵笑容地過來找他。

“二公子,昨夜對不住了。我們隻是按規矩辦事,但沒想到是您啊。”

送走了韶清樂那尊大佛,對韶言掌櫃反而沒那麼緊張,畢竟韶二公子的好脾氣全遼東都知道。韶言也的確不在意,還要賠韶清樂昨晚打破的大門。

但掌櫃表示,韶清樂走之前就已經留下銀子。

這著實不符合他的行事作風。韶言想他大概是大概是預料到自己會賠門錢,故而提前付了銀子。

事情都解決,見掌櫃還不離去,韶言以為是韶耀又弄出什麼幺蛾子,但這會韶三還睡得鼾聲震天呢。

韶言滿心疑惑,掌櫃的也不再賣關子:“二公子,小姐請您到街角茶樓一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