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地研究所內。
“你的成績一直很好……”穿著黑色軍裝的男人坐在椅子上,翻著自己手中的這份檔案,室內燈光下他金色的上將肩章閃著冰冷的璀璨的光,雖然這四年沒怎麼在這邊上心,但他顯然比較滿意喬曉茹這四年的成績單,又隨口說道,“有沒有信心拿下最終測試的第一?”
喬曉茹站在桌前,答道:“如果是綜合成績,有信心,如果是21米級的機甲模擬戰鬥,沒有信心。”
林嶼翻著檔案的手頓了一下,問道:“21米級的機甲模擬戰鬥怎麼了?我記得你的適配度也是第一……”
他翻了翻所有孩子的資料,目光落在適配度的那張表格上的時候,聲音便頓住了。
是的,喬曉茹在她這個年齡批次一直是第一來著,除了那個時子安。
高達三個百分點以上的適配度差距,是絕對的控製力和性能碾壓,喬曉茹確實不能保證在這種適配度差距下取得第一。
林嶼的目光落在時子安的名字和緊跟在那個名字後麵的數字:55.715%。
這個適配度對於一個十歲的孩子來說,高得甚至有些危險了。
林嶼微微地眯起了眼睛,看著這份表格,一時間沒有說話。
他不說話,喬曉茹就安安靜靜地、筆直地站在原地保持沉默。
明亮的白色燈光將整個辦公室都照得空曠又亮堂,還有種說不出的冰冷。
林嶼林上將,第七區的這位最高領導者,較於四年前他剛剛上任的時候,現在的他身上那種明顯的冰冷和暴戾收斂了很多,他看起來更為成熟,也變得更加深沉可怕。
除了從小就是在高官家庭長大的喬曉茹,其他孩子確實很難招架得住林嶼。
林嶼把時子安的資料和檔案全部調出來看了一遍,然後才說道:“沒關係,他的年紀比你小四歲,跟你沒有什麼競爭力,不需要考慮他的成績,而且這麼小的年紀,適配度高到這種程度,也並不是什麼好事。”
這意味著時子安會比任何人都更快更早地達到70%的“報廢線”。
林嶼抬眼看向站在桌前的喬曉茹,他的眼睛黑沉沉的,像是不透光的深潭:“拿下綜合成績的第一,進入預備隊,我親自帶你。”
“是,長官。”喬曉茹低頭應是。
“出去吧。”林嶼重新低頭看著手裡的檔案資料。
“是,長官。”
辦公室的門被輕輕關上,林嶼獨自坐在這裡,看著時子安的檔案上親屬的資料。
還有一個雙胞胎弟弟……林嶼翻過了一頁檔案,不知道時子安的雙胞胎弟弟,適配度會不會也和他一樣高。
中心廣場。
一行人到了這邊的時候,無人機表演還沒開始,但是廣場上到處都是人,有的是飯後帶著孩子來遛彎,有的是等著看表演,還有很多半大的孩子們在玩滑板和輪滑,熙熙攘攘的人群發出朦朧的喧鬨聲,花壇和路邊的小攤星星點點的燈光映進孩子們的眼睛裡,於是他們的眼睛也變得亮晶晶的。
這對於時子寧來說是個全然陌生的世界。
他好奇又茫然地看著這一切,用力地攥緊了哥哥的手。
時子安牽著時子寧跟著孔玉成身後慢慢走著,這位上校大人左右看了看,然後指著一個賣氣球的攤位問道:“你們要不要氣球?”
他一轉頭,隻看到自己身後這一對雙胞胎,而夏懷星已經自己跑到玩滑板的那群人中去,憑著那張好臉跟女孩子們打成一片了,一個紮著馬尾的姑娘還熱情地把自己的滑板借給他玩。
孔玉成便收回目光,笑眯眯地在兩個男孩頭頂上揉了揉,說道:“來,你們一人選一個氣球吧。”
時子寧先抬眼看向了自己的哥哥,時子安對他說“選一個吧”,他這才點點頭,把目光投向那些氣球。
孔玉成買了兩個會發光的透明氣球給他們一人一個係在了手腕上,氣球飄在人群上,亮晶晶的很漂亮,這樣倒是不怕小孩走丟了,循著氣球就能找到人。
“孔叔叔,我帶子寧在這附近先走走。”
“好啊,去吧,等會兒表演開始了我去找你們。”孔玉成擺擺手。
時子安就帶著時子寧順著花壇亮著燈的步行道走去,發著光的透明氣球飄在兩個男孩的頭頂,晃晃悠悠的。
孔玉成和林楓燁坐在花壇邊上,他們兩個彼此不熟的大男人現在也沒什麼心思玩,這一趟出來就是單純帶孩子而已,現在孩子都各自去玩了,他們兩個也就百無聊賴地坐在那裡發呆。
孔玉成眯著眼睛看了幾分鐘遠處的燈光,從口袋裡拿出兩根棒棒糖,用派煙的手勢給了林楓燁一根。
林楓燁猶豫了半秒鐘,然後接了過來,低聲道:“謝謝長官。”
“嗯。”孔玉成點了點頭,他現在不是麵對孩子們的時候那種過於和善的態度了,整個人懶洋洋又隱含著壓迫感,莫名讓林楓燁想到了休憩著的野獸。
“你覺得……”孔玉成剝掉了棒棒糖的糖紙,把它塞進自己嘴裡,有些含糊地問道,“那幾個孩子怎麼樣?”
“您是指哪個方麵?”林楓燁小心翼翼地問道。
“作為一個人,或者一個孩子。”孔玉成說道。
林楓燁思考了幾秒鐘,然後慎重地答道:“我覺得研究所的教育存在巨大的缺失。”
“缺失在哪?那兩個孩子不是挺可愛的嘛。”孔玉成看著玩滑板玩得相當帥氣引起了一群少年們驚呼的夏懷星,和帶著弟弟在小攤前笑著挑選玩具的時子安,臉上也不自覺露出了點笑容。
研究所出身的孩子,現在融入到這些普通人中去,看起來也很好。
林楓燁把自己手裡的那根棒棒糖放進嘴裡,嘗著舌頭上傳來的甜味,皺著眉說道:“我和他們的接觸很少,但是今晚咱們一起吃的那頓飯,是他們倆第一次來外麵的店麵用餐。”
孔玉成看向這個頗有些家世的年輕人,聽著他接下來的話。
“還有時子安,不知道您有沒有看過他的檔案,他在六歲的時候,就曾經做主迫使第七區同意給了一個十歲的孩子死亡名額。”林楓燁聲音低低的,“就像是再怎麼精心調配的營養素也不可能供應人體的全部需求,研究所養出來的孩子,和正常在社會中成長的孩子也是不一樣的。”
“一些對於我們來說是如同呼吸一般的常識,對於他們而言可能從未見識過,而無論是我們還是他們自己,在問題出現之前,都是意識不到這種缺失的。”林楓燁斟酌著說道,“這很不好。”
孔玉成沒有反駁他說的話,隻是眼睛看著飄在人群上的發光透明氣球,咬碎了自己嘴裡的棒棒糖,“嗯”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