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1 / 1)

後來場麵有些混亂,鬨出的動靜太大,甚至引來了孔羽衛。

赫暨的囂張做派仍沒有收斂,菱紗衝上前想跟赫暨拚了,好幾個侍衛合力才攔住。

直到學堂大門再度進來一行人。

為首的青年頭戴暗金發冠,墜青綠翎羽,眉目端正,身側跟了個身著紅衣的俊美男子,手裡搖著把折扇,儀容俊逸。

一個威嚴一個瀟灑,很是惹人注目。

“見過都澤世子,孔宣世子。”

勸架的孔羽衛鬆開動作,轉身麵朝二人。

青綠翎羽,乃是孔雀王庭的象征,一旁搖著折扇的俊逸青年,自然便是朱雀王族的王世子孔宣。

朱雀王君與君後伉儷情深,不曾有側室夫人,鳥類子嗣孕育艱難,隻得孔宣一子,養得精貴,直至成年才送出王庭來。

甫一露麵,便豔驚四座。

多年來不顯山不露水的朱雀一族,竟出了個不世的天才。

年長的族老更是評價,世子有先祖遺風。

孔宣世子將手中折扇一合,上前打起圓場。

菱紗見了都澤立刻收斂了怒火,站在一旁冷眼相對,赫暨也看在孔宣的麵子上歇了氣焰。

解決完兩位正在氣頭上的祖宗,一行人方才注意到頭上掛了彩的鳳薑。

摔倒後菱紗便著人將她扶了起來,她順勢倚在書桌旁看了一會兒熱鬨。

鬨劇漸歇時察覺到一道視線隱秘地注視著她,敏銳地朝視線源頭看去,那頭卻隻站了都澤孔宣幾人。

都澤被人群簇擁著朝她走來,緊皺著眉頭,步伐急促:“九妹傷勢可有大礙?”

總算是想起她了。

鳳薑很乖覺地回答道:“多謝大哥關心,隻是皮外傷,無礙的。”

她如今頂著菱葉的皮,長兄的好友犯了事,她作為幼妹怎好苛責,隻能低眉順眼把七分的痛說成三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給足長兄的麵子。

都澤緊皺的眉頭鬆開,眼裡似有欣慰,也順著鳳薑給的台階下,“赫暨他一時衝動,九妹莫要見怪。”

菱紗在一旁冷笑,“一時衝動,一時衝動使出了全力,若不是菱葉替我擋了一下,他赫暨今天怕不是要了我半條命。”

都澤慈愛欣慰的神情裂開一條縫,赫暨聞言又要上前,被孔宣攔住。

“消氣消氣。”

孔宣手持折扇擋在赫暨胸前,帶著笑勸慰,“你二人都少說兩句。”

孔宣因著與都澤交好,與赫暨也算是相熟,通常赫暨唱紅臉,他便唱白臉,因此在書院中的名聲很是不錯,也頗得夫子喜歡。

尋常學子就算心裡有怨,大都看在他的顏麵上也不過多計較。

偏生菱紗是個不依不撓的主,連孔宣一道捎帶上,譏諷著開口:“你攔他作甚,我倒要看看他在我孔雀一族的地盤上敢做些什麼事情出來。”

同時也不忘調轉槍口對準都澤,“菱葉被欺負了,大哥不幫著自家小妹便罷了,怎麼反倒胳膊肘往外拐向著外人?”

罵得好!

鳳薑在心裡替菱紗鼓掌,菱紗這張得理不饒人的嘴終於也教旁人領教到了。

“三妹這是什麼意思?”

都澤橫眉相對。

眼見一群人又要吵起來,鳳薑趕緊抓住個空隙從後門溜了出去,躲到學堂外一顆大榕樹下。

通暢歸通暢,仇還是要報的。

鳳薑自詡品行高潔堪比君子,凡間有句話說得好——此仇不報非君子。

不讓赫暨脫層皮,她就是小人。

鳳薑掏出一隻紙糊的青鳥,這是她匆匆離開鳳麟洲時茭白交給她用於傳信之用的。

她行蹤隱秘不欲旁人知曉,青鳥單向聯係茭白,除了她自己沒人知道少君鳳薑行蹤幾何。

細細回想了赫暨在書院的所為作為,鳳薑往青鳥中注入一道神念,再三囑咐茭白務必要添油加醋地一一講與麒麟王君,必要時可以連唬帶嚇地威脅下,若不把他寶貝兒子帶回去好生懲治,來日鳳君必然登門拜訪,親自教授他育兒之道。

鳳薑很聰明的借了鳳闕的由頭,隱去了自己在其中的角色。

抬手拋出,紙片瞬間化為一隻活生生的青鳥,回頭朝她啾啾地叫了兩聲便振翅飛走。

碧雲書院為防學子鬥毆,嚴令禁止動用仙術,在方圓十裡地都布了法陣。

觸動了法陣,額間的傷口隱隱作痛,鳳薑預備回小院處理一下,走出梧桐樹的陰影轉入回廊中。

學堂後側是一池清淺碧水,池中有魚兒遊過,兩側楠竹密簇,池上朱廊黑瓦曲折而過。

鳳薑順著長廊幾拐幾拐,穿過一扇月亮門,在拐角處被攔住去路。

來人是一個俊俏的郎君,形容風流,眉間一處火紅的雲紋,雙手抱胸半靠在廊間。

孔宣不知道什麼時候跟著她也出了學堂。

長廊還算寬敞,平日裡常有三五學子成群經過,容納三名男子並肩行走不是問題。

不知孔宣是吃錯了哪門子藥非要擋在她麵前。

鳳薑不欲搭理他,一邊說著“借過借過”,一邊從男子身旁繞開。

不料正要錯開身時,男子張開長臂,攔在她身前。

“九公主走得好快,我欲去尋你時,學堂中已沒了九公主的蹤影。”

感受到側邊一道灼熱的視線,鳳薑轉過頭,對上一雙帶笑的桃花眼,眼裡打量的意味很明顯。

平心而論,這人也算得上是生了一副好顏色,眉目之間更多的是風流意態,少了幾分男子的硬朗,一雙眼好像看誰都深情。

鳳薑向來鐘愛好皮囊,單對著這張臉,是不排斥的。

可惜俊美郎君是隻朱雀。

她與朱雀有仇。

孔宣一雙狹長的桃花眼注視著她:“九公主,赫暨他今日衝動了點,還請九公主莫與他一般見識。”說著伸出手:“這是我族內上好的傷藥,還請九公主收下,額間的傷口若是不儘快處理,恐會留疤。”

好像很有歉意的樣子。

但鳳薑不止一次看到這樣的瓷瓶出現在不同的學子手中,被赫暨欺負過的學子不分出生高低,孔宣都會代為一一致歉,隻是歉意裡麵摻了幾分真,不好說。

總之高貴的朱雀王世子肯低頭與出身普通的學子結交,就足以見其性子溫良隨和。

這樣隨和的性子,任誰看了,都討厭不起來。

與她曾經養在身邊的那隻朱雀,何其相似,也是這樣的純良,這樣的無害。

就是被那樣的純良引誘,她犯下了一個此生都無法原諒的錯誤。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

鳳薑不是好了傷疤忘了疼的神,上過一次當,她不會傻到再上第二次。

“無礙,多謝世子關心。”

盯著男子發間振翅欲飛的朱雀發冠,不由得想起往事,太陽穴跳的厲害,額上傷口火辣辣的痛。

鳳薑轉身往反方向走,還沒走出兩步,一隻手撫上她的肩膀,猛地轉身一個後撤步拉開距離,男子的手剛觸上她右肩,便撲了個空。

她轉身時用了點巧勁,孔宣將手收回,一邊揉著被震痛的手腕一邊抬眼看她,仍舊笑著,“九公主這是做什麼,在下並無惡意。”

鳳薑當然知道他並無惡意,隻是她實在不喜陌生人的觸碰。

“習慣使然,世子日後還是不要一聲不吭就靠近我了,很危險。”

不是來送藥的嗎,那剛好。

她指著孔宣手裡的瓷瓶道:“正好世子有藥,朱雀王族的自然是藥效極好的,就用這藥趕緊處理一下手腕的傷吧,權當是我給世子的賠罪了。”

孔宣露出受傷的表情,有些無奈:“九公主好聰明,這一招借花獻佛使的好,就是借我的花稍微失了誠意。”

說著慢慢靠近她,歎了口氣搖搖頭:“在下一片好心,九公主不接納便罷了,還出手傷我。”

一幅被她欺負了的樣子。

鳳薑有些晃神,不知為何,麵前這人總讓她回想起她從前養在身邊的那隻小朱雀。

小朱雀還待在她身邊時,每每被欺負了,便會委委屈屈地飛回她肩膀上,鳳薑不問,它也不說,隻是有些落寞地舔舐自己耷拉著的羽毛,她隻要抬起小朱雀低著的頭,便能看見一雙泛紅的,淚光破碎的眼。

小朱雀受了委屈,不會主動說,得要鳳薑細細去哄,才會慢吞吞地說出來,末了還要拿自己的頭去蹭她,勸她不要太生氣。

不過那都是小朱雀化形之前的事了,她那時也是愚鈍,竟始終沒有想過,她向來以護短出名,怎麼會有那麼多沒眼力見的往她槍口上撞,去欺負她的小鳥。

後來終於想明白了,卻也晚了。

“九公主?”

鳳薑回過神,她現在不是少君鳳薑,而是九公主菱葉,眼前人是朱雀一族的王世子,並非她的故人。

五萬年來時光流轉,滄海桑田,連神族之首的位子都換了人坐,故人恐是早湮沒在浩如煙海的歲月當中。

男子注視著她,眼裡帶著試探,“九公主方才在想什麼,竟想得出了神。”

鳳薑勉強一笑,“沒什麼,突然想到還有要事,菱葉便不與世子多聊了。”

她確實還有要事,今日本計劃早早去小院抄完書早點離開的,與流景同處一地一下午總覺得如坐針氈,她是有些受不了的。

也因著思考抄書的事,未捕捉到對麵男子眼底一閃而過的失落。

話已說完,她也極儘客套,耐心幾乎用儘,向孔宣點了下頭,隨即離開。

她一動,身邊的人也是一動。

“你等等,這藥……”

察覺到男子意欲拉住她的手,鳳薑太陽穴跳得更厲害了,微眯起琥珀色的眸子,冷冷道:“我方才說什麼來的,世子將我的話完全當作耳旁風麼?”

鳳薑擠出“友好”的笑意,握緊拳頭,“你若再趕追上來……拳頭不長眼,休怪我不客氣。”

說完揚長而去。

綠色身影漸漸變小,消失在長廊儘頭。

紅衣男子麵上的柔和神情緩緩淡了下來,自嘲般地摩挲了下手裡的瓷瓶,挑了挑眉,眉間一道火紅色的雲紋印記一閃而過。

“你看,她真的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