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 章(1 / 1)

亦邪玄主 玄鷳 4699 字 2個月前

在其餘門生或整理物件,或鋪地墊,或分食吃食時,有四人如泥塑般,一人抱頭屈膝坐在地上,三人圍站在她身旁,與周圍的嘻笑熱鬨格格不入,周圍是色彩明豔的風景,他們是暗淡無光的背景。

柳岄三人臉皮再厚,也不由漸漸紅了耳根,真是忒尷尬了!

柳岄率先打破沉默,他蹲下-身子,湊近長風玄輕聲道:“嵐嵐,你餓不餓?我去獵些野味回來,咱們烤著吃,打打牙祭,如何?”長風玄毫無聲息。

柳岄無奈笑笑:“嵐嵐,要麼你告訴我想吃什麼,我給你弄回來?”還是無聲無息。

柳岄蹙眉,疑惑長風玄為何一言不發,難不成上岸後沒及時更換濕衣病倒了?

他伸手遲疑地推了推長風玄肩頭,孰料一推即倒,柳岄沒料到事件走向如此清奇,手忙腳亂把她往回拽,長風玄直直撞進他懷裡,裴銘柳蠻兩人眼睛都快瞪出眼眶了,柳岄感到自己臉上越來越燙,雖並非故意,但畢竟大庭廣眾之下抱了她,長風玄清醒後豈非得宰了他?不知是幸或不幸,長風玄毫無轉醒的跡象。

柳岄摸了下她額頭,沒發燙,沒生病就好,可這姿勢太曖昧了些,裴銘柳蠻清楚前因後果的還好,旁人並不知情,若是誤會他們兩人間的關係……

他倒無所謂,成當公開自己的心跡好了,但長風玄,她心屬冥梟,大概會介懷吧!

柳岄正心緒如麻,便聽得長風玄幽幽的話語傳入耳中:“柳岄,你這是找死呢!”

柳岄尚沒答話,裴銘便替他解釋起來:“阿嵐,你誤會了,方才阿岄想喚醒你,沒成想一碰你便倒了,這才……”

長風玄氣笑了,緩緩抬首,迎上柳岄的目光:“哦,一碰就倒,合著我是尖底甕兒,還是朽木樁子啊?這麼不經折騰。”

柳岄苦笑著將長風玄身子扶正,稍稍離遠了些:“嵐嵐,我方才怎麼喚你都不應聲,以為你病了,輕輕推了下你肩頭,你便傾倒,我情急之下拽著你……”

長風玄睨他一眼,哼了聲,一陣“咕嚕咕嚕”聲突兀響起,三人將目光投向聲源處,柳蠻尷尬的捂著肚子:“我餓了。”

臨近午時,平日裡此時尚未到用午膳的時辰,但今日他們自校場泅水而來,人人身疲力儘,餓了實屬正常。

隻是……四人目目相覷,袖兜空空,包袱空空,腦袋亦空空,不由齊齊歎了口氣。

柳岄站起率先發聲:“我去打點野物回來。”說著便往密林走去。

長風玄側頭看著他的背影,想到是自己提議啥都不帶,沒道理讓柳岄收拾爛攤子,於是她“哎”了一聲,柳岄下意識回頭,他辨出這是長風玄的聲音,像刻在腦海的印跡,無需刻意分辨,一聽就知道是她的聲音。

長風玄撐地站起來,拍落身上的泥土草屑,邊走向柳岄邊道:“我跟你一起去,阿銘和蠻兒留守大本營。”

裴銘和柳蠻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哪來的大本營?指的是他們站著的地兒?隻有一地的草,怕被搶了?留著當糧食?兩人很默契地盯著地上疊堆著的四個癟癟的包袱,包袱在哪,大本營就在哪!

柳岄和長風玄進了密林,到處鬱鬱蔥蔥,動物的影子沒見著,鳥兒的鳴叫卻不絕於耳。

密林無路,兩人走得隨意,邊走邊左右上下掃視,一路無話,時辰便過得分外漫長,長風玄無聊透頂,一會撓撓頭,一會撣撣衣袖,一會隨手摘片葉子把玩,間或抵唇吹出幾道怪聲,柳岄覺得好笑:“你做什麼?”

長風玄不解:“嚇?”

柳岄指指她手中的殘葉:“無聊得辣手摧葉?”

長風玄恍然,瞥他一眼:“你到底有沒有認真找野物?想挨餓啊?蠻兒正是長個的時候,我可不忍心讓她餓著。”

柳岄輕笑:“你有認真在找?不是撓頭撣袖,就是摧殘植物。”

長風玄急了,瞪圓雙眼盯著他:“柳岄,你一日不懟我便不舒服是吧?”

柳岄笑著伸手把她的頭掰正:“快些認真找吧,不然真得挨餓了。”

長風玄邊走邊歎氣,這樣找真的能找到?彆沒吃著動物,自己倒成了大樹的養分。

直到日頭西斜,申時都過半了,走了將近三個時辰,動物的毛都沒找著。長風玄有些泄氣了,當初不帶吃食的決定,真是她此前人生中最大的敗筆!

倏忽靈機一動,長風玄吹響一記哨聲,隨後一下盤坐地上,捎帶拽著柳岄坐下,柳岄自然而然盤坐一旁,長風玄挑眉看他:“你不問問我為何坐這兒?”

柳岄笑道:“你讓小卜過來,肯定不能到處逛悠,不然小卜還得找你。”

長風玄認同地點點頭:“挺聰明啊。”

柳岄禮尚往來:“尋不到吃的,讓小卜代勞,你也挺聰明的。”

長風玄白他一眼:“說得像是你能找到似的。”

柳岄失笑:“我也找不到,我也想讓小卜代勞。”

長風玄哼了聲,沒理他,抬頭望天,等著小卜的到來。

自打小卜跟在長風玄身邊,它與長風玄相距就沒超過五十丈,因此不一會便出現在兩人視線範圍之內,小卜的速度奇快,沒等柳岄阻止,它便雄赳赳、氣昂昂地杵在柳岄頭上,柳岄真是氣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一而再,再而三的,這對主鳥真當他沒脾氣了是吧!

長風玄在柳岄發飆前喝道:“小卜! 我怎麼教你的?禮義廉恥孝悌忠信,我有沒有一個個講解,逐字逐句剖析,都學到狗肚子裡去了?你是鳥兒!你得學到鳥肚子裡去!”

小卜識趣的騰一下飛回長風玄肩頭,腦袋高高昂著,仿若睥睨眾生。

柳岄聽得頭疼,什麼學到狗肚子、鳥肚子的,他不關心,他隻要小卜彆老落他頭上,不!“老”字剔除,是不能落他頭上。

柳岄決定心平氣和地與長風玄主鳥談判,力求爭取自己的合理權益:“嵐嵐,小卜落我頭上是否你故意訓肄,我不追究了。”長風玄暗暗鬆了口氣,尚未鬆完,柳岄接著道:“但是,倘若它下回再落我頭上,我就宰了它,熬鳥湯。”

長風玄明顯感受到肩頭的小家夥顫動了一下,小卜緩緩臥在肩窩處,頭深深埋在翅膀下,小身子不停地抖啊抖的,一副極儘委屈的鳥態。

長風玄瞪了柳岄一眼:“你嚇唬它做什麼,它那麼小,能懂什麼!”

柳岄瞠目結舌,小卜這鳥精不懂?它聲東擊西玩得賊溜,先製造追求小極樂的假象,引誘小情人們作出誤判,而後乘機做出為了小情人們拋棄小極樂的偉岸形象,最終抱得小情人們歸。要知道,小極樂是雄鳥,它的小情人們會為它所騙,他柳岄可不會!如今還在長風玄麵前裝委屈,這叫不懂!?

柳岄轉念一想,此時他在長風玄心中的地位可比不上小卜,畢竟小卜是長風玄名義上的寵鳥,而他,名義上與長風玄隻是室友同窗,多麼悲痛的領悟!

換個角度想,小卜樂於親近他,他與長風玄之間多了一絲羈絆,好像小卜落他頭上倒也不是壞事!

柳岄隨即笑得溫柔無害:“也是,小卜畢竟還小,我怎會與它計較。”話音方落,柳岄便看到小卜腦袋從翅膀下拔了出來,小眼睛滴溜溜轉個不停,嗬!不懂!

小卜奉命尋找野物去了,餘下兩人盤坐地上等候小卜佳音。

長風玄突然似笑非笑問柳岄:“你當真不介意小卜落你頭上?”

柳岄遏製滿腔激憤,臉上雲淡風輕:“我介意小卜落我頭上,不介意隻是因為你。”

長風玄有些茫然,柳岄的話該如何理解?她正想詰問,小卜尖銳的啼叫自遠處傳來,長風玄騰地從地上坐起,飛快朝聲音方向掠去,柳岄緊隨其後。

兩人來到一棵參天古樟樹下,樹旁斜下方有一道溝壑,樹周綠草如茵,樹高七丈有餘,樹身需六、七人方能合抱,枝乾遍布粗糙皸裂的樹皮,飽經滄桑,然則樟樹古而不老,其上枝繁葉茂,鬱鬱蔥蔥,樹冠如雲,儘顯生命的堅韌與頑強。

小卜在上頭?長風玄嘯了記口哨,轉瞬小卜的鳴叫自樹冠落下,長風玄甄辨了下方位,縱身躍上,柳岄本欲讓長風玄在樹下等候,無奈她身法疾如雷電,根本沒容他開口已閃身而上,柳岄輕笑搖頭,提氣跟隨長風玄身形飛掠追犇。

長風玄蹲在幾近四丈高的一根粗枝上,遠遠見到隔著幾根橫枝的小卜正與一條黑金相間的蛇對峙,蛇身鬆散盤在粗枝上,頭埋在蛇身之下,狀若羞澀。

長風玄驚歎小卜的膽色,那是金環蛇,劇毒,雖不過拇指粗細,但被咬上一口,小卜便得嗚呼哀哉了。

小卜絲毫沒有身處險境的覺悟,時不時用鳥喙啄金環蛇身幾下,昂首挺胸,傲視天下,長風玄不由扶額,就小卜這在死亡邊沿瘋狂試探的作死節奏,還真不夠金環蛇一口的。

長風玄放眼四顧,思忖片刻,低低吹出一道指令,繼而矮身悄無聲息朝金環蛇後方挪動,小卜鬼精鬼精的,一個徑在金環蛇前頭上躥下跳,讓它無暇他顧,長風玄已繞到金環蛇身後斜下方的樹枝處,提氣一躍,手方碰到金環蛇旁的橫枝,便聽得柳岄失聲大喊:“嵐嵐,小心!那是枯枝……”

長風玄心中大駭,暗道糟糕,“糕”字未落,人已直往下墜,長風玄手忙腳亂想捉住枝丫暫穩身子,即便隻是減緩下墜的速度也好啊,可惜什麼都沒撈到,跌出樹冠後,長風玄自知與冀望擦肩而過了,唯有雙手抱頭,迎接被大地擁抱的最後撞擊,著地時,長風玄背部承受了巨大的衝擊力,眼前登時發黑,昏厥前,她想:還好,後背著地……

柳岄看到長風玄時,她身處半空即將攀上一根手臂粗細的橫枝,柳岄看著主鳥一前一後相互配合夾攻金環蛇,心中好笑,正想倚著樹身看好戲,驀地眸光一凜,視線再度落在長風玄即將攀上的橫枝上,橫枝的枝丫沒綠葉,那是一根枯枝!他遑駭大喊,但長風玄已直直墜落,柳岄緊鎖長風玄身子,縱身朝她躍去,待他即將落地時,長風玄已雙手抱頭,背部重重撞到地麵。

他身處半空,眼睜睜看著長風玄後背著地時,身體像被拉扯的木偶般扭曲張開,旋即又不受控般蜷縮成一團,她的雙手還死死護著頭部,身體在斜坡上朝溝壑滾落,她應是昏厥了,完全沒有停歇的跡象,反而越滾越快,柳岄落地的同時,長風玄已跌入溝壑。

柳岄朝溝壑猛撲過去,溝壑裡長滿刺榆子,卻沒看到長風玄身影,柳岄不假思索,在長風玄滾落的地方滑落,徒手扯斷密密麻麻的刺條,追尋著長風玄滾落的蹤跡,片刻不停地披荊斬棘。

待終於尋到紫絳色的衣角時,他心臟不受控般“怦怦怦”越跳越快,眼睛瞬間酸脹,喉頭也有些發哽,他小心翼翼地將長風玄身上的刺榆子撚開,生怕上頭的刺劃傷她分毫。

不知過了多久,長風玄身上的刺條終於被徹底清乾淨了,天色漸轉暗沉,加之林中冠蓋的遮擋,視物已然困難,柳岄緩緩伸手想輕撫她臉頰,遲疑片晌,還是收回了手。

柳岄纖悉不苟抱著她出了刺榆子叢,沿著方才被他扯斷刺榆子開的路,一步一步往回走,那顆飄蕩半空失重的心,也隨著步伐一點一點落回實處。

柳岄抱著長風玄來到古樟樹下,將她輕輕平放在草地上,仔細察看,發現她額角有一道滲血劃痕,臉頰有兩道輕微劃傷,兩手背縱橫交錯傷痕較多,想來是她雙手護頭所致,紫絳外袍被刺鉤掛出許多破洞,破洞有大有小,衣袍下擺還被撕裂了一塊,這衣袍算是廢了,但它為長風玄擋下諸多刺痛,倒算是物儘其用。

長風玄從樹上跌落在地時,是後背著地,骨頭有無斷折、是否受有內傷尚不得而知,隻能先將人背回去再說了。

柳岄背起長風玄走了不到半刻,身後迂緩傳來長風玄的吸氣聲,柳岄喜出望外,急切道:“嵐嵐,你覺得如何?頭痛嗎?後背呢?有沒有哪裡特彆疼?”

長風玄腦袋暈暈乎乎的,被柳岄一連串問題衝擊得更加遲滯,她沒有回應,柳岄心頭一個“咯噔”,難不成腦袋摔出隱患來了?心下一急脫口道:“嵐嵐,你記得我嗎?”

“你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