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們睡午覺的時候簡九忘把李熠安拉出來。
“談談。”
李熠安同誌試圖低頭抵抗,可惜抵抗無效。
“說說吧,,從頭到尾,都告訴我,彆哄騙我。”
簡九忘讓李熠安坐在沙發上,之後自己兩隻手撐在沙發兩側的扶手上,形成一個極具壓迫感的姿態。
兩人僵持許久,簡九忘茶色的瞳孔在陽光下像清淺的池水。
李熠安感覺這雙清澈的瞳孔照出自己此刻狼狽的麵容,她心裡現在有兩個小人。
理智告訴她不要向任何人透露自己的傷疤,受過的教訓已經夠多了。
情感告訴她:簡九忘和彆人不一樣,她不是彆人,她是真切在乎著她們的。
最終情感占據了上風。
“福利院已經很久沒有捐款了,我需要錢。上學不僅賺不到錢還花錢。”
“你做什麼賺錢?”簡九忘心裡有了一個猜測。
“陪練,我還挺抗打的。”少女彆過去臉不再看著簡九忘。
即便是早已有猜測,但是真正聽到時心裡還是湧上來一份酸澀。
“錢我來解決,你應該去上學,考一個好大學找一份好工作。”她用一隻手輕柔托地著女孩的後腦,額頭緩緩貼了過去。
少女側過頭拉開與簡九忘的距離冷冷開口:
“就算你能給錢,哪個學校能接受這樣的學生。”她抬了抬滿是紋身的右臂目光中露出嘲諷。
“隻要你願意我就能解決。”
“你管好你自己就行,彆天天多管閒事,聖母婊。”李熠安難聽的話張開就來。
簡九忘不語,靜靜看著女孩。
李熠安心裡沒由來的一慌,她又故作灑脫,“算了吧,沒必要。”
不是我拒絕,也不是我不願意,而是算了吧,沒必要。
但是簡九忘卻偏偏從裡麵聽出來更深層的含義:帶著絕望和祈求的,彆放棄我,救救我。
簡九忘坐到扶手上緊緊抱著眼前的少女。
“有必要的。”她一字一頓鄭重其事的說。
她推開了很多人,這是第一個在她露出渾身的刺後仍然抱過來的,她忽然感覺自己很委屈,好像過去十五年裡受過的委屈傾巢而出,身體不由自主的顫抖,眼淚也不停的流了下來。
簡九忘不吭聲,隻是輕輕拍著少女的後背。
陽光肆無忌憚的灑進屋子裡,一間平平無奇的房間、普普通通的日子、一個空洞漆黑的少女靈魂卻在此刻被救贖。
她想起了塵封在深處的記憶,感覺自己的脖子好像被一種無法言說的力量扼住,每吸一口氣都如同刀割喉嚨。
還好簡九忘在身旁,略帶溫熱的懷抱讓李熠安從溺水般的窒息中恢複過來,她們抱了很久很久,從中午到日頭西斜,少女平穩均勻的呼吸聲響起,簡九忘抱起少女放在床上。
李熠安睡醒,迷蒙蒙的直起身子,揉了揉脹痛的眼睛,眼前的世界逐漸清晰,看見簡九忘坐在床頭看手機,外麵的太陽被窗簾遮擋著,營造出幽暗昏沉而又安逸的壞境氛圍。
“閉上眼。”
李熠安下意識的聽從,隨後一個涼涼的東西貼近她的眼皮,不知是什麼,但是冰而不涼,在眼皮上很舒服。
“消腫。”
李熠安閉著眼睛靠在簡九忘肩頭,她忽然開口了:“我自小不招人喜歡,性格不活波張的還醜,看著同伴被一個個領養走,隻有我還在原地。”她長長歎了一口氣。
“直到有一天一對夫婦走向我,我以為那時歸途,沒想到那是地獄。”
“女人伸出手摸了摸我的頭,我跟著他們回家了。”
“我第一次有了自己的房間,裡麵有很多並不適合我穿的衣服,我當時並不在意為什麼沒有孩子的家庭會有這麼多女孩子的衣服,更不知道這意味著什麼。”
簡九忘聽著心裡頓時一陣不好的預感,她緊緊握著李熠安的手。
“直到有一天晚上我房間的門開了,我不知道他在乾什麼,但是我真的很痛很痛”
“床上有很多血,在男人走後,那是我的血,第二天早上我跑到女人跟前,她卻給了我一巴掌。”
簡九忘握著少女的手有些微微顫抖。
“後來我跑了,但是我不認識路很快又被抓回去,我告訴了那時的班主任,但是他並沒有幫我,他做了和那個男人一樣的事情,他們兩個甚至取得了聯係,施暴者從兩個變成了三個,家裡學校,我沒有一處可以喘息的地點。我那時就在想,為什麼偏偏是我,但是我不服。”
我殺力量他們,放了一把火,那天的火與晚霞相互映襯,美的動人心魄。在十二歲,我又回到了福利院。這裡大概就是我此生的歸宿。我不能接受和任何一個男性在同一片空間裡。對不起,算了吧,姐姐。”
“嗓子是怎麼回事兒?”簡九忘強忍著鎮定輕聲問。
“有次他們喝醉了往我嘴裡滴蠟後來就成這樣了。”她說的很平靜,平靜到像是在講述彆人的故事,但是簡九忘說不出話來,原來人心痛到極致是說不出話來的。
她緊緊抱住女孩,李熠安感覺有滾燙的水滴落在她的脖頸處,燙的她心尖發痛,其實她並沒有說完,比如她回來後福利院是不歡迎她的……但是她頭一次直到原來是會有人因為心痛她而落淚的。回抱回去的手微微顫抖,一滴淚從眼角悄無聲息的滑落下來……
過了幾天院長忽然通知說福利院接到一大批捐款,福利院的夥食瞬間變好,李熠安心裡明白都是誰的功勞,她想做一份禮物給簡九忘。
“哎,你乾啥呢?”簡九忘忽然從背後竄了出來嚇了李熠安一大跳,她立馬把手裡的東西藏了起來。
“乾嘛還不讓我看啊?”
“你以後會知道的。”
“好吧,走,進屋看電視去。”
今天的電視上有一段吹笛子的表演,笛聲從演奏者手裡的笛子中悠揚的傳來……
一個女孩忽然開口:“熠安姐姐也會吹笛子。”女孩們瞬間圍在一臉期待的圍在李熠安麵前看著她,她走出去回來手裡拿著一根竹笛,她坐下吹來起來,一段生澀的曲調傳來,與電視裡的天差地彆,她自己也有些尷尬,但是還是勉強吹著。
“你在撒謊,熠安姐姐根本就不會吹笛子。”忽然一個女孩開口了。
“不會吹笛子為什麼會有笛子呢!這就是吹笛子。”一個女孩臉漲的通紅說道。
“才不是,跟電視上根本不一樣。”
女孩們爭吵起來絲毫不顧及還在旁邊坐著的少女,童言無忌最是傷人。
簡九忘看著李熠安尷尬的放下笛子,握著笛子的手青筋崩出,低著頭看向地麵。
媽媽的麵孔和李熠安此時的神態在她腦海裡交替閃過,一會兒是最後到醫院時麵色已經發青的母親,一會兒是少女在她麵前露出羞澀的笑容,像黃色的蒲公英……
“把笛子給我。”簡九忘拿過笛子放在嘴邊,她的手微微發抖,腦海裡滿是母親最後的模樣,那麼漂亮的母親被折磨的不成人樣……她強迫自己鎮靜慢慢的腦海裡變成李熠安羞澀的麵容。先是幾聲不成調子的聲音,之後緩緩的吹出一段悠揚的曲子……女孩們停止爭吵看著簡九忘,坐在人群中的女孩在陽光照耀下白的發光,她垂下眼瞼修長白皙的手指在陽光下躍動著,像幾隻翩翩起舞的蝴蝶……
一曲吹完,“我一年多沒有吹了,吹的不太好,見諒。”
“你看,她這個才叫做會吹笛子。”
另一個女孩剛準備反駁就被打斷了。
“你們熠安姐姐也會,那首曲子就是那樣吹的。”
“你看,簡姐姐都這樣說了。”這場爭吵結束於這最後一句話。
簡九忘握住李熠安的手,她抬頭看過去,簡九忘張口默不作聲的說:“我教你。”說完笑了笑,眉眼彎彎被她牢牢的鐫刻在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