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誕快樂(二)(1 / 1)

心上種一棵烏桕 橙渝_ 2711 字 2個月前

“您是打算買這條項鏈嗎?”

梁盈秋和林楠注視這條項鏈的時候,腦袋挨得近,突如其來的聲音同時撇開了兩人的臉。

銷售部員工婷姐,言笑晏晏地快步走進櫃台,她藏住話語的慌張,滿臉堆笑極為善意地說,“不如用我的工號吧,用我的工號我可以給您打折。”

她手指快決,抽下林楠手裡的項鏈。

林楠垂在那裡,半刻沒有動,她細瘦的腰身扣在台麵上,溫順乖覺地眨巴眨巴兩下眼睛。

好叭。她撅撅嘴,本以為事情能順順利利地跳過這段情景呢。

珠寶銷售部,每件貨品抽成百分之十,大家為這份薄利向來是爭得血雨腥風,頭破血流。憑本事麼,林楠想,一股惡劣的壞水滋啦啦往心上湧,眼角因為這種興奮,張揚地顫動。她支起身子,望向婷姐。人心博弈,事事可交換,大部分客人呆怔著昏笑,覺得自己撿個大便宜。

又望向梁盈秋,這個剛剛掐著她手腕,麵容俊俏的男人,她沒立刻去做些什麼,反而在等這個人的反應。

梁盈秋微微怔了一下,眉頭一挑,大概理解發生了什麼。他和林楠的目光對視,然後垂下眼瞼。

原來是狗男人。

林楠麵上不表,腕上隱痛,心裡無端生出一盆涼水,澆滅她所有蹁躚的善意。

她那些嬌柔做作的手段,從沒這樣不堪用過。

女孩麵上所有的表情都不見了,眼神清冽明晰,柔弱是種武器,但看來隻能轄製有良心的人。她譏諷地笑,雙手抱胸往玻璃櫃上靠,黑絲修長從足尖裹到小腿,她穿著一雙黑色羊羔絨短靴,鞋跟哢嘣一下敲在白瓷地麵上。

她不是沒有脾氣。

婷姐尷尬地笑笑,林楠擋在了必經之路,收銀機在林楠身後。

“林楠,你,你這是乾嘛呀,人顧客都同意了。”

婷姐笑得溫和,語氣裡略帶幾分討巧的責怪,讓林楠腦海裡浮出一句話,“伸手不打笑臉人。”

真惡心。女孩表情像吃了蒼蠅,指骨捏得哢嚓作響。彆人打不打不知道,但她林楠是打的。

林楠背後長了眼睛,梁盈秋的目光注視著她,林楠不懂這個卑劣的男人,白瞎了一副好皮囊,卻還是耐煩地按下動手心思,決定再給這個男人一次機會。

老姐一直告訴她,與人爭辯,提前動手是下策。

她亮起溫順乖巧的眸子,一句話答地柔柔弱弱,“可是,這好像,是我的單子誒。”話音落的婉轉蹁躚,儘是委屈,“婷姐,你怎麼聯合客人一起搶我單子呀。”

她推推蹌蹌地撞在櫃子上,引得路人頻頻側目。

她眼睛裡滿是戲謔,然後挑眉望向梁盈秋。

她和這個男人對視,撕開片刻所有偽裝,熱切博識善良溫婉,她的目光直白涼薄,凶狠玩劣,氤氳著一股子嘲弄。

林楠認為,柔弱和看不起是男人最難接受,也最輕易擊潰他們心理防線的兩種表情。

商場上附近幾家珠寶店還沒落鎖,一層層幾個小姑娘張著眼往這邊看。

梁盈秋八方不動。

婷姐麵色刷得就漲紅,“你?你算什麼?誰不知道,你就是個計貨員,又不是銷售,還你的單子,你哪來的單子!”她音量驟然提高,目眥欲裂,翻來覆去地倒一句話——你又不是銷售。

林楠笑著不動,婷姐試圖讓看客認可她的正確,上前去擰林楠的衣口,她向來知道,文明人都怕橫人,她是真看不上這個略有姿色站在這鶯鶯燕燕地擋她財路的女孩。

“啪!”梁盈秋還是沒動,林楠擒住婷姐的手腕,語氣寒涼很不高興,“過了。”凜冽地把她往後推。

她要打她的臉!

梁盈秋望向林楠,女孩眼裡不關己的冷笑,她好像根本不害怕那道狠烈的巴掌落下,即便事態越擴越大。她難道不知道,這樣的故事裡,挨巴掌的那個人,聲名不會太好?男人顰眉。

算了。

“買東西好像是我吧。”一直默默不語的人突然開口,兩個人都注視他。怪不得他不笑,尷尬斂然的笑容,像個小醜。他說,“我還沒付錢呢。”他把禮盒袋摁在玻璃櫃上,雙指扣著禮盒,隔斷她們。

兩個女人吵架,你要麼一開始給她們辨善惡,要麼乖乖立在一旁充耳不聞,中途闖進來攪混水,這不是找死麼。

婷姐望著他,心頭邪火,扯著他就要往櫃台裡拉。“你說,你說說…”

林楠也望向他,望向身後那群黑壓壓的人,他們伸手按住腹腔,脊椎挺拔立在那沒動。

原來是個麻煩。

林楠顰蹙的眉頭淡了,體態柔軟下來。平民可以惹一惹,有權有勢的還是算了。她的眉目遠山般鬆懈,如見她第一麵一樣。

梁盈秋心裡微微抽動,不自覺地認為,這樣麵孔的她比不上剛才熱切真實,那張美豔張狂的臉,豔麗地讓他移不開目光。

商場的燈光開始昏黃,一樓零星剩的幾家珠寶店遲遲沒有鎖鋪,總有人細細碎碎張望這邊的聲響。八卦沒聽到尾聲,誰有心思回家啊。

他們一致認為梁盈秋會是這件事的裁決者,目光都殷切地往他身上落。

“梁哥,我們該走了。”黑衣勁裝的小哥,半步立在梁盈秋身後,低垂眉目。

一天之內,兩次萬眾矚目,梁盈秋頭痛的有點發昏,他垂眼看那份禮物,萌生一股厭棄它的感覺。

林楠挑眉,抽出二維碼往小哥身邊甩,“原價。”小哥就半步上前結賬。

這個女孩子很聰慧。梁盈秋想。

早知道有跟屁蟲,我早甩了。林楠想。

婷姐又上前爭,說自己拉扯大一個孩子不容易,眼睛裡淚花四濺但望向林楠全是怨毒,那眼神像一句質問的話,“你為什麼不讓給我。”

小姑姑千叮萬囑彆給她找事,彆傳她們的關係,這兩句話在林楠腦子裡回旋。

她不想吃虧,不想說破關係,所以在店裡找事,但現在,事情結束,這個女人不讓她走,她不想動手,不能不說破關係。像她這種,毫不心慈手軟,毫不舍己為人,睚眥必報的怨毒性子,好像沒辦法同時滿足兩條吧。林楠歎了口氣。

自己都千方百計地與她爭了,爭不過,她還毫發無損地離開,自己不是更丟人。

“唉,”林楠再歎,“早知道,一人甩一巴掌,還痛快些。”

她殷怯怯地轉臉,“店長是我小姑,你用內部折扣跟客戶打商量的事,我覺得,還是和店長說一下。”

高腳椅上的鏈條包嘩啦啦垂下來,女孩從櫃台裡又抽出條蝶紋蛇印掛在頸上,她柔弱委屈地說,“我隻是個計貨員,這麼說來,每天收貨的工作好像不是我負責的,我做錯了可不太好!今天還是你親自來吧。”

黑漆木底的高跟噠噠走遠,梁盈秋望著被甩在手心的禮品袋,那個女孩的眼底有片刻肅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