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放學前的體育課上，跑完老師布置的800米後，學生們一個個都氣喘籲籲，體力好的還勉強站著，體力比較一般的，要麼半彎著腰喘著粗氣，要麼就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更有甚者，直接躺倒在了人造草地上，一副要死要活的模樣。

“好的，跑完的同學，可以自由活動去了！注意安全！”

體育老師見所有人都跑完了800米，就宣布了這一喜訊，所有人立馬歡天喜地，一改剛跑完800的頹勢，成群結隊地去自由活動了。

男生們大致分為了兩批，一批是立馬衝到器材室去借籃球，準備在球場上揮灑汗水的好動分子。一批是找一除遠離體育老師的地方，左右環視一圈，確認沒有老師在看後，從不知道哪裡掏出準備好的作業，窩在一起討論題目的知識分子。

女生們則要麼偷摸溜回教室，要麼就在操場邊坐下或者散步，開始八卦。

文天翊卻有些格格不入，自己身高不高，也不會打籃球，學習成績更是一坨，就感覺，完全融入不了那些同學們。

似乎是軍訓期間互相了解的原因，此時的男生們形成了兩個比較大的團體，但很恰巧，文天翊都無法融入他們。

靠在籃球場邊上的鐵欄杆處，文天翊看著打籃球的男生們分好隊，開始互相攻防拉鋸，打的好的，會有隊友們的歡呼，打的臭的，也有朋友們歡樂的笑罵，就算真的惹惱了一方，往往也是喂幾個球，吹他幾句牛皮，那點不開心就立馬煙消雲散，又馬上變回好哥們兒了。

但這些都和文天翊沒關係。

唯一的參與感，恐怕就是有時候籃球飛了過來，自己撿起來再將它扔回籃球場了。

少年默默地看著球場裡麵歡笑運動的眾人，感到那種自己再熟悉不過的割裂感。沒想到就算到了初中，自己也還是這樣嗎？

孤獨，自我封閉。

自己果然無藥可救。

長歎一口氣，少年不再繼續觀看他們打球賽，轉頭想看看風景，卻發現，有個熟悉的身影沒有成群結隊，而是獨立在外的。

“闕蘇茜同學？”

文天翊眯起眼睛，看不太清不太確認，就走了幾步，靠的近了一點，發現果然是她。

她在樹蔭下，手中拿著一本書，正安安靜靜地看著書，對身後男生們的籃球活動以及前麵一點人造草地上女生們嘰嘰喳喳的八卦聽而不聞。

就隻是安安靜靜地看著書。

然後，因為為了看清對方是不是早上幫助自己的那個同桌女生，文天翊離的有些近了，闕蘇茜察覺到後，抬頭看到了正要離開的少年。

“怎麼了嗎？文天翊同學？”

文天翊一愣，沒想到她已經注意到了自己，就撓了撓頭，說：“我看這邊也有個人，在想是誰，沒想到是你。”

闕蘇茜看了眼不遠處圍成一圈的女生們，又看了一眼身後正嚷嚷著重新組隊的籃球少年們，合上了書，問：“文天翊同學你怎麼沒去和其他同學一起打籃球啊？”

文天翊瞥了一眼籃球場，無奈地搖搖頭，說：“我不會打籃球啊，而且……那邊的人和我都不認識，我去摻和乾嘛。”看著眼前同樣遠離群體的少女，便問：“闕蘇茜同學你呢，怎麼也一個人呆著。”

幾乎是下一瞬間，闕蘇茜淡淡地說：“我覺得她們很吵，經常喜歡問一些有的沒的問題，沒有意義。”

下一刻，少女意識到自己說了些什麼，用書遮住嘴，然後滿臉楚楚可憐，帶著“拜托你”的表情看著文天翊。

“請不要和其他女生說我的這句話，拜托！”

闕蘇茜使了一點小把戲，用上了一點撒嬌的手段。實際上這招可以說是屢試不爽，因為闕蘇茜的長相，是所有人包括自己都認可的優秀，拿這招來對付其他男生，往往效果拔群，基本都是看一眼就滿口答應自己的要求，不管做不做得到。

但是，那是其他男生，眼前這位少年，表情沒有一絲變化，隻是點點頭，表示自己會保守這個秘密的。

闕蘇茜鬆了口氣，放下了手，同時有些奇怪，照理來說，自己應該有注意這些方麵，在所有人麵前都保持一個積極向上，陽光寬容的形象才對，怎麼在這個今天剛說上兩句話的男同學麵前，就脫口而出自己內心的真實想法了呢？

少女看了眼麵前的男生，他對於剛才自己撒嬌的行為，完全沒有反應，忽然，闕蘇茜意識到了什麼。

難道說是因為近視看不清？

“那為什麼不和他們學一學呢？也有很多男生之前完全不會打籃球的，跟著會玩的同學學一下就起碼能參與進來了。”

文天翊摸了摸下巴，這確實可以，但是，自己還是太不擅長與人交際了，這對自己而言過於困難了。

如果可以，自己是想嘗試一下打打籃球的，但主動和其他男生開口，去與那些陌生的人交流，是自己無法逾越的心理鴻溝。

仔細想想，好像開學這幾天，自己就隻和麵前這位同桌說過幾句話？

“算了吧，反正我估計我也不擅長打籃球。”

闕蘇茜有些疑惑，“為什麼？你不是都沒嘗試過嗎？怎麼就知道自己不擅長呢？”

少年又是歎了口氣，然後用手比了一下自己的頭頂，說：“就我這身高，還需要去嘗試嗎？”

在班級男生裡麵，自己的身高可以說是中下水平，而且……

比量了一下自己和闕蘇茜同學的身高，少年的眼角一抽。

自己好像和一個女生的身高差不多。

甚至矮一點？

察覺到少年的視線和神情，闕蘇茜大概猜到了對方在想什麼，就笑笑然後說：“女生是要比男生發育早一點啊，而且每個人發育時間都不太一樣，現在才初一剛開始，後麵會長高一些的……也許？”

聽著對方寬慰自己的話，文天翊心情稍微好了一點，但聽到最後一句話後，就又有些無精打采。

“誰知道呢，我隻知道我爸媽也不高，估計我也不會高了……”

確實，少年的父親也才剛過一米七大關，母親就更矮了。

“雖然父母的基因會很大程度地影響孩子的身高……”闕蘇茜淡淡地說，雖然表情上還是微笑著，但文天翊從她的語氣中，感覺到了一絲異樣的氣息，“……但，也不是絕對的。”

少年看著這位心情突然有所陰鬱的少女，好像在她身上感受到一絲自己很熟悉的感覺。

一絲熟悉的落寞感。

闕蘇茜搖了搖頭，調整好情緒後，然後繼續說：“那文天翊同學，你有沒有什麼喜歡的運動呢？可以找幾個有共同話題的同學一起啊。”

聽了這話後，少年思考片刻，還是搖了搖頭，“我比較喜歡……足球吧，但是感覺班級裡喜歡足球的人不多。”

“足球啊，那確實比較難湊人了，我還以為你會喜歡乒乓或羽毛球這種呢。”

“那闕蘇茜同學你呢？”

少女有些意外，好像沒考慮過這種問題，思考了一陣後，說：“我其實沒有什麼喜歡的運動吧，因為我有紫外線過敏，所以太陽太大的時候，我都不能在外麵上體育課，得待在室內或者陰涼處。”

“紫外線過敏？！”少年有些驚訝，自己是第一次聽說這種疾病，然後說：“那會不會很難受？”

聽了少年的這句話，闕蘇茜一愣，然後笑著說：“還好，隻要塗好防曬霜，不暴露在太陽下就不會有什麼問題，就算發作了，吃點藥抹點藥膏也能恢複。”

頓了頓後，還是沒忍住，說：“不過發作的時候，皮膚會有些癢，嚴重還會有皰疹，發痛。”

“啊……這麼慘……”少年帶著同情的目光看著麵前的少女，有些可憐她竟然會對紫外線過敏。

“其實也還好，不過，班上其他女生得知我紫外線過敏，不能正常上每節體育課時，可都是很羨慕我呢。”

文天翊有些不解，“為啥？哪有得了病還羨慕的？”

闕蘇茜淡淡地笑笑，收起書，是一本詩集，然後看向那群圍坐在一起八卦的女生。

“可能，她們也不想上體育課吧，畢竟，體育課這麼累。”

少年聳聳肩，表示無法理解為什麼會有這種想法，怎麼會有人想得病的？就為了不上體育課？

闕蘇茜也不再說話，然後就盯著遠方發呆。

少年撓撓頭，也不知道再說些什麼了，就要轉過去繼續看其他男生打籃球。就在這時，闕蘇茜淡淡的說：“如果讓你選，你會選擇哪一個？”

文天翊不假思索道：“我寧願上體育課。”

聽到這話後，少女粲然一笑，然後不再繼續這個話題，隻是挪步離少年稍微近了點。

“為什麼你會喜歡足球呢？”

說到這，文天翊少有的有些不好意思。

“呃……其實，是因為我小時候特彆喜歡看名偵探柯南，當時看柯南和新一踢球好帥就喜歡上了。”

“你也喜歡看動漫？”

少年點點頭，“是啊，不過不怎麼喜歡看國漫，基本都是日漫……”

闕蘇茜側過頭，帶著禮貌性的微笑，正要說什麼，體育老師在這時吹響了集合的哨子。

二人一起走向體育老師，可以算是最先到集合地點的人了，然後是那些八卦、散步的女生，和偷摸寫作業的知識分子，最後才是那群打籃球的男生。

在那站著等打籃球的同學送完器材，隊伍裡吵吵鬨鬨的，有著各自的討論話題，文天翊發著呆，思考著：如果人死了，會不會和睡著了但是沒做夢一個感覺？就在這時，前排女生隊伍裡的闕蘇茜忽然轉過頭，微微側身，麵對少年。

“文天翊同學，我也喜歡日漫，有空互相推薦幾部自己喜歡的日漫啊。”

“啊？好……好的？”

文天翊回答道，感覺有些說不出來的不對勁，為什麼要在這裡說？

少女微微笑笑，眨眨眼睛。

“我最喜歡柯南裡麵的灰原哀。”

然後體育老師就大喊一句“安靜！”隨後，便準備帶隊回班級了。

闕蘇茜轉回去，衝少年擺擺手，然後身旁兩個女生主動找她說些少年聽不清的話。

少年有些出神，先前那種孤獨的感覺，好像減輕了許多。不知道為什麼，有點想傻笑，這是今天第二次了。

夏末的傍晚，夕陽漸斜，微風漸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