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桌為何那麼難過(二) 徹夜長談好下……(1 / 1)

向你奔來 文琦枝山 4805 字 12個月前

食堂和連在一起的小賣部都很空曠,小賣部隻有刷卡的阿姨和老板在,不少食堂的宵夜窗口都開著,汪霖鈴心情大好,“尋哥,首戰告捷。快看你要吃啥,一會兒人多了付錢得排隊。”

“好,”向尋掏出校卡,“買完了在哪兒等你?”

汪霖鈴努努嘴,“就在小賣部櫃台對麵吧,我去買點熱的吃。”

話剛說完,汪霖鈴就沒影兒了。

向尋也沒有吃零食的欲望,很多年爸爸管著不讓吃,他自己也不會主動去買。

他隨便挑了幾樣,在刷卡機那兒付了錢,坐在對麵等汪霖鈴回來。

人漸漸多起來,果真應了汪霖鈴說的,排隊得排到上課。

小賣部本來就巴掌那麼塊地方,整個學校幾千人在下課之後一起湧入食堂和小賣部,排隊從裡麵排到了外麵。

加上二十多度的氣溫,向尋已經開始出汗了。他的耳邊是來來往往的學生和聽不懂的方言,這種感覺似曾相識。

小時候向尋的媽媽在工廠上班,薪資還不錯,隻是工作時間比較長沒機會顧家。

媽媽就把向尋帶到工廠附近的雜貨鋪,給他買點玩具和小零食。老板是媽媽的熟人,會給他放動畫片,偶爾會有居住在這條街的小朋友和他玩。

到時間了,媽媽花錢拜托雜貨鋪的老板帶上向尋一塊兒吃飯,老板做飯特彆好吃。他玩累了,會在板凳上趴著睡著,等到天黑,媽媽會抱著他回家。

可是五歲那年,媽媽把他放到雜貨鋪,就再也沒有回來過。

睡夢中,他看見一個媽媽的淚眼和路燈下離去的影子,但迎接他的,是爸爸粗糙的大手,他把向尋輕輕地拍醒,拉著向尋的手,在夜色下走回家。

過往像是電影,從向尋的腦中閃回。向尋搖搖頭,示意自己不要再想這些事情,耳邊有一個聲音在叫他,抬頭,是淚眼朦朧的汪霖鈴。

“尋哥,走吧。”汪霖鈴的聲線顫抖,眼眶紅了,看樣子是在憋淚。

不知道剛才經曆了什麼的向尋起身跟在後頭,看著汪霖鈴的背影,仿佛就和記憶中那個女人離開的那天重合了。

他前十二年的人生都是在搬家中度過,不知道認識了多少同桌,多少班主任。

少部分人相處不到一個星期他就匆忙搬離了那座城市。隻是因為他荒唐的爸爸發瘋似的想要找到走失的爺爺。

向尋沒有多少交心的朋友,麵前這個哭兮兮的女生是他在這所中學唯一算得上很熟的人,因為她一遇見向尋,就什麼都不設防地傾倒出來了。

她愛哭,可是她說自己很少在彆人麵前哭。

這次他應該不會那麼匆忙就離開了,說準確一點,是再也不會離開了。

回到教室,汪霖鈴又趴下了,向尋知道她可能是遇見了什麼事心情不好,應該比沒考好更重要。

他也沒去打擾,隻是刷著數學題。

整個晚自習前桌都沒有好好抬起過頭,放學鈴聲一響,彆人都是恨不得馬上趕回寢室躺在床上,隻有汪霖鈴不緊不慢收著東西,邊收邊抹眼淚。

向尋看到汪霖鈴收那麼慢,猶豫著要不要等等她,問問剛才發生了什麼事。陶朱湊上來,手臂圍住向尋的脖子,一臉神秘。

“怎麼了?”向尋問。

陶朱咧著嘴角說:“向大佬,賞臉給寢室的小兄弟過個生日唄。”

“生日?誰的生日?”向尋才轉學不久,和寢室的人沒多熟,不知道他們的生日。

“就你對床,何波波,今天他十八歲生日。我們偷偷給他買了個蛋糕,現在小鬆正在拖住他,我們得趕緊趕回寢室把現場布置一下,你要不要加入我們?”說著寢室的其他幾個人也圍過來,看著向尋。

向尋被盯得不好意思,仔細想想再怎麼汪霖鈴的難過與他關係也不大,何況這是進校之後第一個融入團體的機會,最後還是點頭答應了。

其他兩個人先一步回去了,向尋和陶朱去朋友那裡拿蛋糕。

在某間辦公室門口,向尋想起經曆奇特的汪霖鈴,猜測能讓她難過成那樣兒的,準是她那個過世的前任,忍不住問道:“陶朱,你說失戀對一個人的影響很大嗎?”

“失戀?誰失戀?向大佬你那麼優秀還會失戀啊?”陶朱一臉糊塗,以為向尋是在說他自己。

“不是,”向尋辯解道,“我一個朋友,她前任病逝了,最近她有點萎靡不振。我沒有親近的人過世的經曆,這個對人的影響很大嗎?”

陶朱聽了大受震驚,“誰啊,這也太慘了吧。要是兩個人相處得好好的,其中一個死了,這簡直比把自己的心挖出來還難受。要是我我可能一輩子也忘不掉那個女生了。”

說著,辦公室的門開了,裡麵出來一個短頭發的女生,她拿著蛋糕給陶朱遞過去,陶朱說了聲謝謝,扭頭看著向尋。

“走吧,回寢室。話說你那是哪個朋友,這麼慘。”

向尋搖頭,“沒事,應該會好起來的,走吧。”

兩人拎著大蛋糕在回寢室的路上收獲了不少目光,教學區離寢室也就幾分鐘的路程,幾千個學生在放學後經過這條路回寢室。

陶朱一邊要注意著時間趕回寢室,又要提防會不會有人把蛋糕磕著碰著,向尋守在身後,寸步不離的跟著他。

刷卡的時候,提著蛋糕不好進去,陶朱就叫向尋先刷進去,自己把蛋糕越過刷卡機遞給他,最後自己再刷卡。

陶朱一邊遞蛋糕一邊罵罵咧咧的吐槽學校這個智能刷卡機的不便之處,好像花式罵街是這個寢室的習俗。

好在寢室在一樓,沒幾步就到了。寢室裡的主角何波波還沒回來,向尋按照陶朱的指導把現場布置了一番,還依照自己的審美隨手改了幾處。

他有些得意的看著自己的傑作,心裡不自覺地期待陶朱的誇獎。就像小孩子做了件好事,期待家長溫柔的鼓勵。

然而陶朱都沒有多看兩眼,他把生日蛋糕小心翼翼的打開,插上兩根蠟燭,是十八兩個數字。

何波波是寢室裡第一個滿十八歲的,他最喜歡樂高,蛋糕上的翻糖小人都是逼真的積木樂高,一個穿著灰色衣服,帶了個頭盔的酷小子騎在摩托上,威風颯颯。

陶朱特意提前一個星期在蛋糕店訂做的,寢室裡四個人一人湊一點錢,給何波波開了這個小型生日派對。

小鬆的聲音從走廊傳來,他故意叫那麼大聲就是為了讓寢室裡的人聽到,知道何波波要來了。陶朱見狀忙伸手把燈拍掉,叫大夥各就各位迎接壽星的到來。

“小鬆你乾嘛蒙我眼睛啊,我看不見路啊。”何波波摸索著打開門,背後的小鬆兩隻手捂著他的眼睛,領著他往前走去,生日蛋糕就擺在麵前的桌子上,蠟燭閃著淡淡的火光。

小鬆輕輕鬆開手,說:“你看你麵前。生日快樂,波波!”

“生日快樂!”其他三個人齊聲說道。

何波波一臉開心,又帶著無奈,“謝謝大家,我的好兄弟們。”

話音剛落,其他人起哄似的走上前去抱作一團。向尋在一旁看著,也沒有說生日快樂,但場麵很溫馨。

自從上初中以來,好像沒有人給他過生日,連他自己什麼時候過生日他也記不得了,沒有好朋友也沒有長輩關心,每天回家麵對的隻有那個死氣沉沉的空房子。

陶朱笑得正開心,環顧四周看見向尋在一旁若有所思,叫道:“向尋向尋,來來來,一起啊。”

何波波正在高高興興的給大家分蛋糕,向尋走過去,陶朱使壞,兩手抓滿奶油往何波波和向尋臉上抹。

向尋也不惱,這是第一次有人往他臉上抹奶油,雖然不是他過生日,也為彆人的幸福而開心。

“陶朱,你等著。兄弟們,圍攻他。”何波波端著蛋糕,故作凶狠的說道。

其他幾個男孩群起而攻之,把陶朱摁倒在床上,聽他發出殺豬一般的嚎叫。

“哈哈哈,我錯了,放過我吧,小鬆你彆弄,誒誒誒,碰不得啊,彆碰彆碰!”

這場戰爭持續了半個小時,大蛋糕幾乎消耗了一半,寢室裡除了向尋其他人扭作一團,每個人臉上都是白乎乎的奶油。

陶朱最慘,頭上,臉上,衣服上全是,非常狼狽。打鬨完之後大家都沒力氣再捉弄誰,一人端著盤蛋糕安安靜靜的吃,偶爾陶朱會手癢摸一把何波波,都被小鬆打回去了。

向尋旁觀了全過程,他沒同舍友胡鬨,默默的在洗漱台洗掉臉上的奶油,順便洗漱。

過生日對於他來說,就像是當眾處刑。聚不聚得了那麼多朋友先不說,當他發現朋友的禮物並不是那麼用心,或者真不真心隻是想湊這個熱鬨的時候,他就已經在設想的情景裡失去了感受這份歡樂和祝福的能力。

與其從期待的高處跌落,不如一開始就避免發生。

見幾人安靜下來,他就躲到廁所裡玩了會兒手機。

手機裡也沒什麼好玩的,無非是看一些以前教過他的老師或者同學的動態,那麼久了,沒有哪個認識的人能讓他很牽掛念念不忘,無非是有點印象。他鬼使神差的打開電話簿,找到那個熟悉的名字,撥通。

“喂。”這是一個沙啞的女聲,幾乎在剛撥通電話的同時對方就接了,一年多了,她的習慣居然還沒改變。

“豔姐,最近怎麼樣?”

對方思索了一會兒,“怎麼,小向今天想起來給姐姐打電話了?”

向尋輕笑,“沒什麼,又轉學了。還沒告訴你,我爺爺找到了。”

“那挺好的,你就可以好好交點朋友了。”

“的確交了不少朋友。”向尋想起了汪霖鈴,“新認識的一個,我前桌,就長得和你有點像,不過,沒你那麼開朗,很愛哭。她前任病逝了,聽著像小說裡才會發生的事。有時候我都不知道怎麼安慰。”

“安慰?”汪肆豔語氣中露出不可思議,“不如直接取而代之,死不死又有什麼的,看上了你就行動。”

他反複確定自己的言語沒有任何意向表露他喜歡汪霖鈴,果然汪肆豔的本質還是那個瘋女人。

向尋彆扭起來了,嘟囔著,“你想什麼呢,就隨口一說,以前沒見過那麼能哭的。”

“你這樣。”汪肆豔使壞,“這種情況,你就要好好疏導她,陪著她,和她徹夜長談,逗她開心。這樣,人家才會感激你,對你產生依賴。你看,這時候你就好下手了是吧。”

“什麼下手不下手的,你一天正經點,不是誰都像你一樣滿腦子隻顧自己玩樂。”向尋這幾年,言語的攻擊力逐漸上漲,當初在汪肆豔麵前他還是個說什麼都敗下陣來的小屁孩。

汪肆豔驚訝地說:“你小子,好久不聯係了說話這麼毒。我哪兒不正經了,我是怕你還有陰影,沒有從頭再來的勇氣。”

“算了算了。”汪肆豔不和向尋計較,“我一會兒還開會呢,下次和你聊。”

她接電話快,掛電話也很快。

向尋覺得煩躁,掏出煙盒抽煙。廁所外麵沒了剛才的鬨騰,估計是都累了。

向尋思索著汪肆豔的話,越想越覺得耳朵燥熱,一股熱氣混雜煙味從身體每個毛孔鑽出來,像包子鋪早上打開籠屜那樣熱氣騰騰。

沒抽幾口,滅了煙塞進另一個空煙盒,他費力的打開窗散煙氣。

寢室的窗戶真是像被施了魔法一般,每次向尋抽完煙打開都能看到新的風景。

向尋打開窗戶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對麵汪霖鈴上次摔出來的那個寢室窗口站著一個小小的身影,那個身影一抽一抽的,貌似在哭。

這個場景給向尋的第一感覺就是——那個女生絕對是汪霖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