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物館殺人事件(1 / 1)

回到警視廳,臨下車前,鬆田陣平突兀地問了一句:“神宮,你想利用那家夥的身份做什麼?”

這裡的“那家夥”當然就是指安室透了,想必鬆田陣平是認為所謂的“確定”不過是謊言吧。

沒錯,神宮秋明昨天就發現了那家店的店長疑似山口組二把手,而更可疑的是一名服務員,最初的觀察來看,他對安室透的印象不過是打了許多工的年輕人。可是當他看到安室透手上的槍繭和那並不安分的小動作時就發現對方是潛伏進餐館找尋著什麼的。

而聊過天後,一些細節上的用語和動作讓神宮秋明有了新的發現——安室透是名臥底,且有著不止一層假身份,包括現在正在用的假名。

和其他服務員聊天可得知安室透今年二十二歲,因為臉看上去很年輕所以年齡往小了報可以減少懷疑,實際上應該在二十二歲的基礎上加四到五年,不超過三十歲。

巧合的是,他所認識的警官裡和這位安室透先生年齡相仿的正好就有兩位——同時畢業的伊達航和鬆田陣平,同樣的,鬆田陣平自入職以來就被誇讚過的警校最終成績第三名的榮譽在對方看來似乎並不是最優,明顯他認識並熟知居於第一名或第二名的位置的人,而東京警視廳內部並沒有這樣的警員,排除那兩名優等生同時得罪了人被打發到鄉下去的可能就是二人被公安秘密招募。

得出這個結論並不能算好,因為神宮秋明絕對不會去主動打聽這二人的事情或者去數據庫搜索,他肯定警視廳內部有警察廳的臥底,任何對臥底的調查都會引來不必要的監視,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找人來確認這一點。

來確認安室透是不是鬆田陣平的同期。

隻要確認了這一點,那麼其他部分不過是小菜一碟。

而神宮秋明也做到了,他當時所說的“確認”也不完全是同鬆田陣平說謊,隻是模糊了需要確認的主體而已。在知道安室透的身份之後,順手賣個人情給對方,幫助對方找到物品是很容易的事。而他做這一切都是為了——公安對他放鬆警惕,因為安室透會向兩邊淡化他的存在,他知道那個男人的作風,一個真誠地熱愛國家的人,並不輕易相信他人,隻會用自己的視角去評判神宮秋明的危險性。

一旦安室透的判斷和他預計的差不多,那麼,公安那方麵在對安室透出色完成任務而抱有信心的前提下就不會在乎他反饋的細節問題。“隻要結果正確”,公安的領導階層裡正是堅持這一原則的這樣的一群人。

此外,安室透主要臥底的那個邪惡組織,在龐然大物一般的惡獸麵前,神宮秋明不過是一個需要公安保護的普通市民,他又怎麼會主動透露給對方呢?

因此,戳穿身份其實隻是第一步,而這接下來的種種結果才是神宮秋明想要的,不過這裡麵的算計意味太濃厚,還是不說給鬆田君聽了吧。

“彆緊張,鬆田君,我隻是去確認他的身份而已,省得通知行動時誤傷友軍。我想那個店長一時半會兒也沒有發現自己被警察包圍的事情。”

鬆田陣平將信將疑,然而他轉念一想神宮秋明沒必要在這種事情上撒謊,更何況他的說法也確實合情合理,所以最後這一茬就這麼過去了。

兩人回到警視廳,神宮秋明托正好要去找目暮十三彙報結案報告情況的警官將打包的飯菜帶給他,自己則懶懶地躺回沙發上,鬆田陣平則順勢坐回工位上敲電腦。

鬆田陣平雖然人看上去是個既不會理會規矩也不會寫報告的那種刺頭酷哥,但實際上他不僅理論成績好,報告也寫得漂亮,即使是忽悠人也能糊弄得很完美,所以他敲鍵盤敲得飛快。

“哢、哢、哢……”

這聲音有些催眠,神宮秋明想,甚至還有點熟悉。

他在沙發上翻了個身,用沒看完的那本《罪與罰》當做枕頭,打算美美地睡上一覺,他白天的睡眠質量超好,至少比晚上好,絕對不會發生他被鍵盤聲音吵醒的情況。

然而這一步驟從剛開始就失敗了。

“機動搜查的人彙報,米花博物館現陳列一具屍體,神宮,鬆田,佐藤,和我一起去現場。其他人留下待命。”

“是!”

神宮秋明從沙發上爬起來,有氣無力地回答:“走吧。”鬆田陣平半拽著他坐上了警車,不幸的是,他今天打算秀一秀車技。

十分鐘後——

神宮秋明扶著車門乾嘔,而鬆田陣平則神清氣爽地站在博物館門口等他。等神宮秋明混沌的頭腦因為吹風而緩過來時,目暮警官他們已經進入案發現場了,他隻好不緊不慢地跟著。

“目暮警官,回去的時候我坐你們那輛車吧。”

目暮警官臉色也不算好看,說:“很不巧,這一輛車是佐藤在開。”他出發的時候沒有想到這兩個隊員身上隱藏的“車技MAX”技能,是他的失策。

神宮秋明聞言一下子蔫了下去,指望鬆田陣平和佐藤美和子一輛車是不太可能了。因為從平時鬆田陣平對佐藤美和子略有躲避的態度和愧疚心理來看,鬆田陣平一定搞壞過對方重要的東西,但佐藤美和子沒有拿這件事公然指責鬆田陣平什麼,說明鬆田本身的出發點是好的,那就是他用美和子小姐親人的遺物去拯救了什麼吧,但是遺物被破壞了又被修好了,是什麼——是車嗎?

思維發散的後果就是,神宮秋明的心思完全不在屍體上,反而直直朝著博物館裡的畫走去。

“這位先生,你也為這幅偉大的藝術品所傾倒嗎?”

神宮秋明被打斷了,他看向叫住他的人——好家夥,嫌犯擱這兒和他寒暄呢。不過,他轉頭看向那邊還在三選一的目暮警官等人,發表了他的看法。

“目暮警官,你們還落下一位嫌犯。”說著,神宮秋明指了指旁邊帶著眼鏡衣著考究的男人說道。

目暮十三回頭一看是神宮秋明指出來的嫌犯,不疑有他,立刻將人安排在“選人套餐”裡。“還有一位上條智吾先生啊,那麼……”

“請等一下!”上條智吾出聲打斷目暮十三的吩咐,“可能這位先生來的比較晚不是很清楚,警方的驗屍官已經確認大畑久出那家夥是死於今天上午九點到十點的時間,而我在那段時間裡明明在向投資商介紹畫的情況,怎麼會有時間殺害他呢?”

“是嗎?”

“是的,這位警官還是偵探先生,下次還是先了解情況再判斷比較好吧,不然如此馬虎地辦案,還不知道要冤枉多少人。”上條智吾推了推眼鏡,鏡片下他的目光一瞬間閃過凶戾,盯著一副無所謂模樣的神宮秋明。

“原來如此,那上條先生下次還是注意點,你殺人的證據還在你的身上。哦,不應該這樣說,你不能有下次了。”

此話一出,眾人紛紛用詫異的目光看著一絲不苟的上條智吾,他看上去非常冷靜,好像完全不知道自己正在被指控一樣。“你又何出此言?我有充分的不在場證明,並不是凶手。”

神宮秋明不理會他的辯解,先回答一句“我是顧問”,然後繼續說著他的推論。

“死者死於窒息,鑒於他被發現時正被吊在天花板上所以即使判斷是謀殺,一般人也會認為布置這些需要花費不少時間,於是警方會將作案時間初步判定為二十分鐘。”

鬆田陣平本來正蹲在地上查看屍體身上的線索,聽到神宮秋明的話接了一句:“但是凶手有巧妙的手法將這一段時間縮短,對吧?”

“不愧是鬆田警官,說得正好。”神宮秋明配合般捧場,換來對方的白眼,他繼續說:“很簡單的機關,假設將陳列屍體的展廳稱為A,那設置機關的展廳就是B,連接A與B的通風管道剛好屬於上通道,可以輕易讓A天花板上的尼龍繩連接B並在B設置一個固定裝置,這樣將昏迷中的被害者頭套上繩索之後,接下來隻需要找個理由,將從A到B的繩子割斷也不過是三分鐘的事情,而短時間內完成這項任務所需的借口就是——”

神宮秋明走到他口中的B門口,大家跟著過去一看,B正是員工使用的洗漱間。

“接下來隻要調監控就可以了。”

上條智吾見他的機關全部被猜中,這才有了一絲慌亂,他質問神宮秋明:“那證據呢?監控根本不算證據吧?員工使用的洗漱間確實需要門卡,但是在場的員工難道都沒使用過這間洗漱間嗎?”

其他員工聽後想說什麼但被神宮秋明比出的手勢阻止了。

“所以我說證據還在你的身上。你褲子口袋裡的小刀。隻要比對那把刀割斷物品的切痕,就可以知道那就是割斷奪去被害人性命之繩的凶器。”

鬆田陣平聽後皺眉,小聲在神宮秋明耳邊嘀咕:“你怎麼知道他不會把刀丟掉?如果刀夠小或者是可拆卸的,他完全可以將刀丟入抽水馬桶或洗手池下水道裡。”一旁的目暮十三也點頭,示意是有這種可能的。

神宮秋明似笑非笑地看了鬆田陣平一眼,隨後把他和目暮警官等人帶進洗漱間。

“這、這是!”

洗漱間裡赫然立著一塊“維修中暫停使用”的指示牌。

“沒錯,洗漱間因為抽水馬桶和下水道堵塞,已經停止使用了,隻是這塊指示牌一開始是上條先生為了防止自己在布置機關時被其他員工發現才布置的,但當他發現員工的洗漱間真的需要維修時就將立牌留在了門口,它被搬到裡麵是出於展廳考慮,畢竟藝術品裡不能混入一個醜陋的黃色指示牌,對吧,上條先生?”

上條智吾臉色陰沉,默不作聲。

“隻是你遺漏了兩點,其一就是堵塞的下水道和故障的抽水馬桶不能幫你處理作案工具,其二就是你明知洗漱間是無法使用的卻依然停留了兩到三分鐘的時間,並且沒有留下使用的痕跡。”

上條智吾咬牙,抓住神宮秋明話裡他自以為的破綻,反駁道:“這是謊話,我壓根就不知道那件洗漱間是故障的!”

神宮秋明嗤笑一聲,說:“那指示牌上一定也沒有你的指紋了。”

上條智吾徹底垂下頭,將口袋裡的作案小刀拿出來,這確實是把小刀,也正是因為它是一把不怎麼鋒利的薄薄的小刀,他才需要近兩分鐘的時間才能將繩子割斷。

博物館的館長看到這可以說是自爆的舉動,終於也明白了殺死另一名員工的凶手正是苦心維持館內經營的上條智吾。

“為什麼?上條,你和大畑無冤無仇……”

神宮秋明聽了館長的話沒說什麼,隻是把玩著不知道從哪裡摸來的記號筆,然後闊步流星走到那幅被稱為“藝術品”的畫麵前,抬手在畫上畫了一個大大的叉。

“你在做什麼!”館長見狀急忙去阻止,但是隨即他反應過來畫的外麵還有一層玻璃,於是放下心來,隻是嗬斥神宮秋明。

神宮秋明擺擺手,示意眾人不要那麼緊張,他說:“不過是一幅贗品而已,不要那麼大驚小怪。”

“什麼?贗品!”

神宮秋明躲開館長想要抓住他的手,邊躲邊解釋說:“沒錯,所以上條先生想乾掉知道真相的大畑先生,因為他發現了上條先生私自將館內藏品替換成贗品並倒賣真品的事情。”

館長聽後看上去比神宮秋明搗亂時還要生氣,他差點一拳頭打倒上條智吾,不過被鬆田陣平輕鬆攔下。

“放開我、放開我!我要教訓這個家夥,竟然把珍貴的藏品給——”

上條智吾見狀立即嘲諷館長:“你也配說這話?你算什麼館長,沒有一點審美和鑒彆能力,連真品和贗品都分辨不出來。那些藏品應該屬於真正懂得欣賞的人,放在展館裡隻是白白浪費了他們的價值!”

“那麼倒賣的金錢呢?是用來換你的勞力士手表了還是定製西裝了?又或者是新的跑車?”

神宮秋明聲音冰冷,看向狼狽發瘋的上條智吾和被鬆田陣平抓著防止傷人的館長說:“兩個神經……”

佐藤美和子不等神宮秋明說完反手將人往外推,邊推邊喊:“今天也辛苦您了,神宮顧問!報告就交給我們吧,您先回警局好好休息……”

“佐藤小姐攔著我,是因為那個館長和上邊有關係嗎?”

“哎?你已經知道啦?”

佐藤美和子停下來,小聲對神宮秋明作出暗示:“你怎麼罵那個犯人都不要緊,目暮警官不會說什麼的,但是那個館長這個年紀能在這邊混口飯吃,是和……你知道的,不然,也不會指明讓你來了,雖然我也覺得生氣,竟然要聽這種大人物作風行事,但是他管理的博物館出了這麼大的差錯對方也討不了好,你現在罵人隻是白白得罪人而已,實在不行我幫你罵兩句你就彆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