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靖端著酒杯的手頓了頓,重新將視線投向這位之前不曾注意過的陌生人。
“我聽說過你,你是張相剛認回來的大公子。”楊靖麵色不變,隻皺了皺眉頭,“不過我不太懂,你為何要這麼說?”
陳閒餘直話直說:“想和你交個朋友。”
楊靖看了他一眼,不說話,眼神很冷漠,顯然是拒絕。
“這是實話,不管你信與不信。我既是真心想和你交朋友,同時,也是看中了你這把利器。”
“我不和彆有意圖的人當朋友。”陳閒餘為什麼會知道他喜歡謝秋靈一事,這一點,從他提出那個交易楊靖就看出來了。
所以他對陳閒餘的態度很警惕,不想與之接近。
“真的不考慮一下嗎?現在說這話還早呢,我怕你一會兒就要後悔。”
“嗬。”楊靖不屑一顧,他後悔?他後悔什麼?
陳閒餘的話在他看來簡直無的放矢。
但陳閒餘在說完那句話後,也沒再和楊靖搭話,倒像是放棄了一般,繼續自斟自飲起來。
“秋靈,你看那邊那個怎麼樣?”
“那是元侍郎家的長子,自幼聰慧,才學過人,聽說今年就要入朝為官了。”
……
謝秋靈的母親又將視線投向東閣窗邊的另外一位,一一為謝秋靈介紹他們的身份來曆。
謝秋靈在心中歎了口氣,覺得無奈,但也知道相看人家這一遭她是躲不過去的,就算她還想陪在祖母身邊過兩年再找人家也不行。
她今年十七,她祖母的身體一日壞過一日,恐怕是等不到她再拖下去,謝秋靈為了讓老人家放心,遂答應了今天的這場賞菊宴的舉辦。
“母親,我出去透透氣。”
謝母自然看出女兒的興意闌珊,也不阻攔,怕激起謝秋靈的逆反心理,遂隻叮囑道:“早去早回,我在這兒等你回來。”
“是。”
張樂宜壓製住八卦的心理和想看男女主初遇的激動,老老實實的呆在宴席上,沒跟去。
倒是還惹得謝秋靈在心中疑惑了一下,樂宜這小丫頭竟然沒主動要跟過來?
不過轉瞬,這個想法就被她壓下去了,她確實心情不怎麼好,想出去一個人待會兒,不跟來也好。
張樂宜望了眼東閣的方向,見確有一男子也在同一時候出去了這才放下心來,雖然她沒見過男主,但看裝扮應該是男主無疑了。
轉頭,她望見了閣樓上,站在窗邊正拎著壹酒朝她笑的一臉狐狸樣兒的陳閒餘。
張樂宜:“……”
這廝做什麼笑得這麼開心?
她不明白,但陳閒餘知道。
正所謂,看戲的人在看演戲的人,而看戲者,本身也成了彆人局中的一場戲中的主角。
陳閒餘就是那個最高的旁觀者,他衝張樂宜做了個手勢,示意她過來,張樂宜用表情詢問他什麼事,陳閒餘指了指剛才楊靖下樓離開的方向。
張樂宜懂了,但她震驚了,又驚又急又氣,生怕陳閒餘這廝壞事,著急忙慌的衝過來。
“你什麼意思?!”
你不會是想要去破壞男女主的初遇吧?
張樂宜如臨大敵的盯著陳閒餘。
沒錯,楊靖正是這本書中的男主,最終帶兵將謀反上位的陳不留拉下馬的那個。
“沒什麼意思,隻是覺著謝秋靈走了,你一個小丫頭坐在席上,怕你無聊,叫你出來逛逛而已。”
呼——
張樂宜心又放回肚子裡,長舒了一口氣,“我一點兒都不無聊。”
轉瞬怕陳閒餘意外破壞男女主約會,告誡他:“逛逛可以,但你可彆亂走啊。”
“算了,我還是跟著你吧,這謝府我熟。”
她可不是熟嗎?都來了不知道多少次。
陳閒餘不反駁,乖乖的聽從她的意見,然後等張知越想起來再看看陳閒餘是不是還坐那兒的時候,發現他人早就不見了,再一望向西閣那邊,好家夥,他妹妹也不見了蹤影,鬼知道這倆是結伴乾什麼去了。
張知越:這是獨獨把我排除在外了?
他猜的沒錯,兄妹倆確實一開始還在老老實實逛園子,但逛著逛著,張樂宜就不走了,原因:她走累了。
陳閒餘自覺是個體貼妹妹的好兄長,於是帶著她到了一處水邊的亭子裡坐著休息。
“唉,你逛的也差不多了吧,咱們是不是該回去了?”
“回去乾什麼?”
張樂宜:“你忘了娘在出門前叮囑你的話了?”
張夫人說的比較含蓄,但話裡話外的意思都在催著陳閒餘今天好好相看,最好能相中一個中意的姑娘。
然後,就可以開始議親了。
當然,接收這話的還有張知越,但張不越目前不在她麵前,於是張樂宜也就暫且不提他。
“記得。但今天的主人翁可不是我。”陳閒餘道。
張樂宜自然也知道,是謝秋靈嘛,“但這也不妨礙你相親啊。”
大家各看各的,沒看那些個公子小姐們卯足了勁展示自己,更是有些個已經開始了眉目傳情。
“樂宜啊,你大哥我可都是為你好才帶你來這兒的。”
“??嗯?”
“為我好?”什麼為我好?
張樂宜一點兒都不相信陳閒餘的話,“胡扯!我看你就是自己不想相親,才非要拉著我來逛園子。”
陳閒餘笑中帶著狡猾,“那你回去,我一個人繼續逛。”
“不要!”
還是那句話,她可得把陳閒餘這個不知道怎麼回事蹦出來多戲的路人甲看牢了,不該去的地方不要去。
“你說你,都八歲了,還離不開哥哥身邊,到了人多的地方還害怕,羞不羞啊你?”
陳閒餘故意調笑。
張樂宜:“……”
小孩兒姐的尊嚴不容挑釁!但為了不讓你壞大事兒,她還是忍了!
她咬牙切齒,“陳、閒、餘!你等著,回去我就在娘麵前告你狀!”
陳閒餘笑的見牙不見眼,有恃無恐,“你說呀,但你信不信,等回去,母親肯定顧不上說我。”
“為什麼?”張樂宜才不信呢,板著臉。
“因為,跟我這點兒小事比起來,彆人的大事兒才是最要緊的。”
張樂宜聽蒙了,摸不著頭腦,“什麼大事小事兒?我說你的事呢,你扯什麼彆人!”
“嘖嘖嘖,樂宜啊樂宜,你果然還是個小孩子。”
“看見對麵湖邊的那棵石榴樹了嗎?”陳閒餘朝那邊抬了抬下巴,示意她看。
“看見了啊,怎麼了?”亭中,張樂宜一邊歇腳,一邊和陳閒餘閒聊打發時間,隨意看了一眼道。
陳閒餘輕輕搖晃著手中的酒壺,望著那棵石榴樹,神情漫不經心,一派輕鬆悠然。
“你看,那棵樹上是不是還掛著幾顆長相不佳的石榴,又青又小,一看就不能吃。”
張樂宜:“……所以呢?你想去摘下來,扔水裡砸魚玩兒嗎?”
陳閒餘被她攤著張冷臉說笑話的模樣逗笑了,咳了咳,恢複淡定,“不是。隻是大哥想問你,你看見那石榴了就不想做點什麼?”
張樂宜更加無語:“它掛那樹上關我什麼事,我又不吃它。”
“但你看見它了,如果那樹上掛的不是石榴,而是你非常想吃的一樣東西,你會想去摘嗎?”
張樂宜望著那棵樹沒有說話,像是在思考,陳閒餘見達到自己想要的目地了,嘴角勾起一抹滿意的笑,孺子可教也。
正欲喝酒,就聽這時張樂宜目光轉向他,麵無表情,死魚眼兒,“大哥,你喝醉了吧?瞪大你的眼睛看看,那是石榴樹,不長石榴長你啊。”
神經病!
陳閒餘:“……”
他的表情先是沉默,後變得複雜難言,忍不住想抬手捂臉,最後還是止住了這個動作,幽幽的歎了口氣。
乾脆不跟張樂宜繞彎子了,他直接說道:“今天呢,大哥再教你一句話。”
“不管什麼東西,人也好,物也罷,當你覺得它很好時,隻要你想得到它,那必定還有其他人也想得到它,你們的想法是一樣的。”
“我?我想得到什麼?”張樂宜疑惑,心想,一個破石榴?可拉倒吧,她才不稀罕呢。
陳閒餘卻是笑著緩緩道出一個人的名字,“謝秋靈啊。”
“你今天過來,不是想幫她把把關,擔心你這個好姐姐看錯了人嘛。”
張樂宜心裡短暫的一頓,有那麼一瞬間覺得是陳閒餘在點她什麼,但轉而又打消了這個猜測,他就是個路人甲,知道的能有自己多不成?
不可能的。
她翻了個白眼兒,回道,“哦,我知道,幫秋靈姐姐出謀劃策的人肯定不少,我又不在意這個。”
軍師的角色,有什麼好搶的,張樂宜是能搶贏謝秋靈的祖母啊,還是能搶贏她的母親啊,還有謝秋靈的那些姐妹朋友們?
這個軍師一開始就不止她一個,那麼多人都關心謝秋靈的婚事呢。而她最終,也隻會和男主走到一起。
“不不不,我指的是,盯著謝秋靈,想當她夫婿的人不止一個。”陳閒餘認真的一句一頓道。
嗐,還以為有什麼呢,張樂宜張口就是誇,“那當然,秋靈姐姐長得這麼好看,家世又出眾,才情文藝都不缺,想當她夫婿的當然多了。”
眼看張樂宜這小丫頭還沒明白過來,陳閒餘歎了口氣,“那你覺得,誰能當她的夫婿呢?”
“當然是……”說到一半兒,張樂宜一張嘴及時刹車,好險沒把楊靖的名字說出來,對上陳閒餘的視線她心虛的扭過頭,“我怎麼知道會是誰,但總歸希望她能嫁個最好的。”
“這隻是你的希望而已,我也希望謝三小姐一切順利,得覓良人。但樂宜啊,就像我之前跟你說過的一樣,盯上同一件物或者人的人多了,你想要,彆人也會想要。最後的結果如何,還真不好說。”
“你什麼意思啊?”
張樂宜皺著小巧的眉頭,開始有些煩躁又不解,她最討厭這樣說話不說明白的人了。
陳閒餘看看天上的日頭,覺得時間應該差不多了,仰頭飲完壹中的最後一口酒,“哢噠”一聲,擱下這空了的酒壺在桌上,語氣昂然道:“走,回去。”
“你大哥我能不能交上一個新朋友,也全看這顆石榴,今天會落入誰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