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桐生日那天兩個人去了歡樂穀。
地點是吳桐挑的,吳桐對於遊樂場沒什麼執念,但是她對於“歡樂穀”這三個字有執念——顧名思義,歡樂穀必須充滿歡樂,她要她的十八歲生日充滿歡樂,她要她與詹玄過的第一個生日充滿歡樂。
這一天兩個人玩得都很開心。詹玄一掃連日來的陰霾,陪著吳桐去瘋去鬨;吳桐也感受到了詹玄的快樂,於是更加放肆歡笑。吳桐說詹玄果真給了她一個印象深刻的生日,她說以後她回想起這一天肯定是滿滿的“歡樂”。
可惜事與願違。
晚上詹玄和吳桐去吃了牛排,等餐的時候詹玄出去了一趟,再回來手上抱著一盒迪士尼城堡的樂高,說這是他要送吳桐的禮物。吳桐笑著說這麼大很難拚的,要詹玄幫她。詹玄頓了兩秒,說公主的城堡要公主殿下自己建造。吳桐說哪有這麼回事,詹玄說是啊,他也覺得不該有這麼回事。
吳桐舉起酒杯和詹玄碰杯,咽下紅酒之後說她不知道詹玄在焦慮什麼事情,但不管是什麼都可以告訴她,她是他的女朋友,她願意幫他分擔。詹玄說不大點兒事,會解決的。吳桐沒再說話,但肉眼可見的悶悶不樂竟沒有得到詹玄的寬慰。
兩個人安靜到詭異地吃完這一頓飯,往旅館走的時候吳桐沒主動牽詹玄的手,詹玄竟然好像也忘了這茬兒。
睡前吳桐給媽媽打視頻電話,吳媽媽讓她看了吳爸爸定的大蛋糕,說吳桐不在家隻好她和爸爸解決了。不知道原因就和詹玄陷入冷戰的吳桐突然覺得好想家,她說她這幾天就回去,她想抱抱爸爸媽媽。
吳桐和詹玄互道了晚安之後,又鼓足勇氣滾到詹玄懷裡,她緊緊抱住詹玄,然後深深吻住他。詹玄一開始沒想動,但在吳桐的熱情攻勢下還是給予了回應。吳桐吻著吻著就開始對詹玄“上下其手”,詹玄捉住她的手,吳桐伏在詹玄耳邊說她成年了、她願意。說完掙開詹玄的桎梏,也不管詹玄的反應,就開始解自己睡衣的扣子。
扣子解到第三顆的時候,詹玄握住吳桐的手,製止了她的動作,說對不起。詹玄告訴吳桐他也是這幾天才知道他家的生意不太乾淨,他爸的靠山很可能要倒台,到時候他們家......所以他爸媽決定帶他出國避避風頭。
吳桐問詹玄去哪裡,詹玄說英國。吳桐又問護照、簽證都辦好了嗎,詹玄說都辦好了。
吳桐終於看向詹玄,說你最近都和我在一起,怎麼辦簽證?你究竟是什麼時候決定走的。詹玄說他本來就打算大學去英國念的,是認識吳桐後才決定留在國內,按他原本的計劃,這會兒已經到英國讀語言了。吳桐擦掉眼角的淚水,問詹玄什麼時候能回來。詹玄說不知道,聽他爸媽的語氣,似乎很嚴重。
吳桐沒再說話,詹玄下床收拾東西,說他再開一間房。吳桐問他什麼意思,要和她分手嗎。詹玄說他不想分手,但他也不想耽誤她。吳桐說這樣好辦,反正接下來半年她要好好學習,大不了他們就先不聯係,等詹玄安頓下來再來找她。詹玄說半年時間隻怕不夠,吳桐說沒關係啊,他不是已經向她確認過了嘛,隻要她還愛他、還有耐心等他,她就不會離開。詹玄沒走,轉身死死抱住吳桐,說對不起。
詹玄整夜未眠,看著吳桐的睡顏說如果不是他離了家庭什麼都不會、什麼都沒有的話,他真想帶著吳桐私奔。可惜吳桐睡熟了,沒有聽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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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吳桐醒來,詹玄說他定了晚上回朔裡的機票,吳桐沒說什麼,看時間差不多了就和詹玄往機場走。打印登機牌的時候吳桐才知道隻有她自己走。
吳桐跟詹玄說,他定了什麼時候回國就告訴她,或者告訴她在英國的地址,回頭她去找他,詹玄說好。吳桐又說要是他喜歡上了彆人也和她說一聲,彆讓她傻等,詹玄抱著她說他不可能喜歡上彆人。
吳桐一直等到不得不過安檢才走,走之前在詹玄耳邊說了一句“我愛你”,詹玄也回給她一句“我愛你”。這是他倆在接下來九年多的時間裡說的最後一句話。
飛機到朔裡已是深夜,吳桐出了機場看見等在外麵的路喆,路喆說是詹玄讓他來接一下吳桐,怕晚上吳桐一個人回家不安全。
吳桐到家的時候已經是吳桐爸媽睡覺的時間了,她在門口做足了心理建設,儘可能小聲地打開房門,悄悄溜回自己的臥室——雖說她想爸爸媽媽,又想了一路該怎麼麵對他們,但真要麵對的時候還是情怯。
吳桐給詹玄發了條微信說自己平安到家,讓他放心。詹玄沒回複,吳桐等著等著也就睡著了。第二天晚上才收到詹玄一句好好休息。詹玄說他已經到達倫敦,他爸媽要再晚些才能來,他現在跟著爸爸的朋友在辦各種手續。吳桐就讓詹玄好好處理自己的事情,不要擔心她。
吳桐在外麵顛三倒四的作息回到自己的床上就調回了正常,第二天醒來拉開房門正對上打算去洗漱的吳爸爸。吳桐沒鬆開門把手,眼淚湧進眼眶說:“爸爸,我回來了。”吳媽媽聽到吳桐的聲音忙從臥室跑出來抱住吳桐,母女倆抱著彼此大哭,吳爸爸也走到吳桐身邊,摸著吳桐的頭說“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吳媽媽和單位請了假,說要陪陪吳桐。吳爸爸因為還有手術,不得不去上班。母女倆窩在吳桐的小床上聊心事。
吳媽媽問了吳桐這些天的情況,又問詹玄怎麼樣,吳桐說他去英國了,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吳媽媽問吳桐是什麼打算,吳桐就說她想寒假結束再去學校,這段時間她會在家裡寫卷子找找學習的感覺,要是今年高考考不好,她就複讀。吳媽媽說她是問吳桐怎麼打算她和詹玄的,吳桐說走一步看一步,反正她現在要專心致誌學習。
母女倆聊了不少,吳媽媽說這段時間她又擔心又生氣。吳桐說自己衝動了,以後再也不敢了,頓了頓又笑,說媽媽了解她的,她可能一輩子也就敢衝動這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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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個寒假吳桐一天一套模擬卷地刷,除了給祖輩拜年,就是在家裡做題。
路喆第一次來看她的時候,吳桐除了問題倆人基本沒說幾句話,後來路喆也每天拿著練習冊過來,把吳桐家的書房當成了自習室。吳桐不知道路喆此舉她爸媽怎麼想,結合她亂七八糟的事路家爸媽又會怎麼想,但是她也不想管,她心裡現在隻有一個目標,就是高考。
寒假結束之後吳桐回到學校,她摘掉了之前整日戴著的帽子,也不再與周圍人嬉笑。若說以前她是裝作自己聽不到一些刻薄的話,現在便是真的聽不到了,因為她已經不放任何心思在周圍的環境。吳桐走後,班長一職由另一名同學代領,吳桐索性請班主任直接撤掉她這個班長,畢竟她現在除了學習不想管任何事情。
路喆不顧兩邊老師的反對搬回了三班,又和團支書換了座位坐到吳桐旁邊。高三的學生每人桌子上都擺著書立,大多數人擺在左手邊,因為是右撇子、寫字方便;但是路喆卻把書立擺在了右手邊,應該是方便給吳桐講題的緣故。
班主任叫路喆出去談過幾次,但路喆始終一副“您訓我我就聽著反正我不改您也不能把我怎麼著”的樣子,搞得班主任很來氣。好在吳桐接下來幾次考試的成績都還不錯,她和路喆也始終保持著友好的距離,班主任漸漸也就不再管。
其實高中就是這樣,確實有些人能用高三一年反敗為勝,但是如果高一、高二底子打得好,哪怕高三荒唐了一段時日,她的成績也不至於太糟糕。吳桐憑借她牢靠的基礎,和高三下學期玩命一般地刷題——中午不睡覺、晚上熄燈打手電,挽救了下滑的成績,並開始穩步上升,以至於三月份的時候班主任找吳桐談話,說她再努努力、幸運的話沒準兒能扒到那兩所大學的線。吳桐說她覺得做不到,也沒想做到。班主任沒再鼓勁兒,隻說吳桐要保持下去,起碼結果不會差。
高三下學期正如吳桐和詹玄約定的那樣,她沒有聯係他,他也沒有聯係她。
高考那天吳桐和路喆一起吃早飯,吳桐問路喆選好專業了沒,路喆說他打算去鬱大學物理,吳桐就笑著端起小米粥,說是敬未來的物理學家。路喆也笑著,端起他的小米粥和吳桐碰了碰。
朔裡一中的學生高考考場都在一中,吳桐和路喆又被分到了上下樓。路喆先把吳桐送過去,在門口又讓吳桐放鬆,又給她加油的,最後被吳桐轟去他自己的考場。
考完最後一科英語,吳桐和爸媽出去吃飯,結果正好碰到路喆一家,兩家人索性湊到一起。路喆問吳桐怎麼樣,吳桐說正常發揮、應該無悲無喜,不等路喆再說話,就說自己不想和路喆對答案。
四個大人聊著聊著就不再管兩個孩子,路喆問吳桐和詹玄聯係了嗎,吳桐笑了笑、搖頭、又低下頭。
她不知道發了多少條消息了,但是詹玄一條都沒有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