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桐跟詹玄說要是我來安排的話,你可彆嫌無聊。詹玄說娶婦從婦,怎麼都行。結果吳桐買了燒烤,和詹玄去了吳桐第一次逃課時詹玄帶她去的那個橋洞。倆人坐在台階上的時候吳桐問詹玄真的不會無聊嗎,詹玄說他還真沒想到吳桐會帶他來這兒,然後很認真地看著吳桐說有她在身邊怎麼可能無聊。
兩人有一句沒一句地說著閒話,說著說著吳桐就困了,詹玄拍了拍自己的肩膀,讓吳桐靠上去。吳桐掙紮了一下,說好吧,你看著點兒時間,熄燈前記得把我送回去;詹玄就嬉皮笑臉地說,遵命我的女王大人。吳桐靠在詹玄肩膀之後,又小聲在詹玄耳邊說了一句:“我沒想到我淪陷得這麼快。”
詹玄稍微怔愣了一下,就又帶著輕笑說:“不好嗎?”
“好,特彆好。”
吳桐被詹玄搖醒的時候顯然還沒有睡夠,詹玄先是哄著讓她回宿舍繼續睡,然後又委屈著說吳桐說好了陪他過生日,結果睡了一大半過去。吳桐腦袋迷迷糊糊的,見詹玄可憐兮兮,索性給他了一個擁抱安慰。詹玄顯然沒有意識到事情的發展方向,隻傻乎乎地在那裡站著,待到吳桐要鬆開他的時候,才反應過來,趕忙回抱回去。
不知道是被詹玄抱得太緊還是害羞,吳桐又開始掙紮:“好了,我要回學校了。”
詹玄無奈,他覺得誰攤上這麼一小壞蛋都沒轍。
詹玄和吳桐一起翻回學校,到的時候正趕上學生們下夜自習,於是兩人也混進去朝宿舍走。一路上吳桐沒怎麼說話,但一直在笑,詹玄看她笑就開心,然後也笑起來,這直接導致兩人看上去像兩個二傻子,話也不說,就在那兒傻笑。
把吳桐送到女生宿舍門口的時候,詹玄還戀戀不舍;雖然吳桐心裡也是,但她臉上不怎麼顯:“好了,快走吧。”
詹玄:我就委屈巴巴地看著你,我看你怎麼辦。
吳桐沒忍住,伸手在詹玄頭頂呼啦呼啦,遭到詹玄回擊。吳桐投降:“好了好了,這麼多人呢。我走了,明天見。”
“走吧,我看著你進去。明天見。”
吳桐回宿舍之後向宿舍長確認了老班今天確實沒回學校,然後發現室友們多也沒發現她今天消失了一天——也是,大家一個個的自顧不暇,誰會天天盯著她做什麼。
晚上熄燈的時候吳桐發現對鋪不在,問宿舍長要不要把櫃門打開幫對鋪打個掩護,宿舍長說你當誰都跟你一樣逃課成癮嗎,說對鋪是請了假回家的。吳桐吐了吐舌頭,笑著跟宿舍長說她決定從良了,她現在隻想好好高考,趕緊高考完享受她的人生新篇章。
——*——
吳桐本來打算第二天和路喆說她的決定,然後道個歉,結果前兩節課的課間一會兒被這個老師叫走,一會兒又被那個老師叫走,好不容易等到大課間真的有時間了,路喆又在她開口前就得知了這些事情——準確來說不止路喆,所有人都知道了。
大課間先是做眼保健操,吳桐雖然察覺到班裡竊竊私語的聲音越來越響,但沒有乾涉。她知道很多同學連眼操的幾分鐘都不願意浪費,所以她隻當是大家在討論題、沒有多想。直到眼操結束,宿舍長攔住她,她才知道發生了什麼。
“我去找下路喆,有什麼事等我回來再說。”
宿舍長攔住吳桐:“你先彆去,先看眼手機。”
吳桐一邊拿手機一邊問:“怎麼了嗎?”
打開手機之後,吳桐愣住了。宿舍長說:“不知道是隻發了咱班還是......”
吳桐打開手機是AirDrop傳來的一組圖片——主要是她和詹玄的,有詹玄搭她肩、有他倆在冰激淩店含笑看對方、有昨晚河邊她倚靠著詹玄,如果不是情境不對,吳桐甚至想說這人拍得很好看。除此以外,還有幾張她和路喆的,包括前段時間她情急時喂路喆吃蛋糕、平時她和路喆的嬉鬨,照片的共同點是她看上去和這兩個人都很親昵。最後是一張文字控訴的圖片,中心思想是說吳桐水性楊花,什麼綠茶婊、心機girl、白蓮花一類侮辱女性的詞彙應有儘有。
吳桐看照片的時候還沒有什麼過激表現,但是看到文字圖片的時候,雙手卻開始不自覺抖動,讀完之後沉默了很久,再抬起頭時一滴眼淚正好從眼眶滴落。
宿舍長伸手拍拍吳桐的肩,吳桐說:“我沒有。”
“我相信你,但是現在我們不知道這些照片的傳播範圍有多大。如果老師知道了,你要怎麼解釋。還有就是,你和學神、還有詹玄,到底是什麼關係。”
“如果我說我沒和他們當中任何一個在一起,是不是更賤?”吳桐一邊流淚,一邊竟然又輕笑了一聲。
“桐姐,桐姐你......”一直叫吳桐“班長”的同桌,突然管她叫“桐姐”,可能是想安慰兩句,但也沒說出來什麼。
吳桐擦掉眼淚,朝同桌和宿舍長笑笑,然後走到講台上,朝全班說道:“請問是誰發的?”
沒有人說話。
吳桐看著這些同學,平時也是一個個親切地“班長”前“班長”後的,她真的不願意相信是他們當中的任何一個——可是就算她和詹玄的照片是彆人拍的,那她和路喆在班裡麵的照片又是誰?
吳桐深吸一口氣,在講台上朝同學們鞠了一個躬:“打擾大家學習了,很抱歉。”
“班長,彆這樣。”不知道是誰先說的。
“就是班長,我們天天和你在一起,我們知道你的為人。”
“班長彆入心,這人沒準兒就是想影響你學習。”
“......”
“......”
吳桐聽著大家的話,扯出一個並不好看的笑的同時,眼淚又忍不住往下流。吳桐走下講台,兩邊的同學竟然自動給她讓了一條路。吳桐該覺得好笑,但此時她不想再笑——她很想躲到詹玄懷裡去哭一場。
詹玄,對,詹玄,出了這麼大事詹玄沒有過來找她,是因為這些圖片隻在自己班裡傳播詹玄還不知道,還是因為他已經看到了但是要幫她避嫌?
希望是前者,吳桐隻能默默祈禱,希望是前者。
——*——
吳桐剛回到自己的座位,就見路喆衝了進來:“你沒事吧。”
吳桐抬起頭看向他:“你也知道了。”
看來是後者。
“桐桐......”他倆小時候都是叫對方小名,長大之後叫得少了,隻是偶爾開玩笑或者安慰的時候才會這麼叫。
“彆,叫我吳桐,咱倆又沒關係。”
不等路喆再開口說話,老班已經走了進來:“吳桐,跟我來一下。”餘光瞥見路喆,又說,“你趕緊回精英班,在這兒乾什麼!”
老班把吳桐叫到辦公室,把手機遞給吳桐問這些圖片是怎麼回事。吳桐又從第一張開始劃了一邊,她一邊看照片一邊在想:老班的手機是華為,看來這人還真做了不少準備。隻是是誰呢?她自認和同學相處還算融洽,就算嬉嬉鬨鬨玩笑過了火,也總不至於要這麼報複她吧?
吳桐沒看到最後那張文字控訴,想來不會是老班沒收到,可能是老班出於她心情的考慮不想讓她看——吳桐應該為此感動,但是她現在無力感更甚。
“怎麼回事兒?”老班又問了一遍。
吳桐不知道自己能說什麼,她低著頭沉默。班主任說了她幾句,但左不過是說她逃學翹課成績不行,讓她看看她和詹玄玩都玩成了什麼樣子。可能因為班主任是個男性,他不太好說什麼,說了幾句就求助性地看向語文老師。語文老師是隔壁班的班主任,她和吳桐的班主任共用一間辦公室。
收到信號的語文老師又開始給吳桐上教育課,說吳桐現在年紀還小分辨力不夠,又說女孩子本就處於弱勢要懂得保護自己。語文老師說了很多很多,但吳桐一直默不作聲。最後,兩位老師問吳桐和這兩個男生到底是什麼關係。
“我和路喆一起長大,從小就這樣,他就像哥哥一樣。”
“那詹玄呢?”
吳桐沉默。
語文老師又說:“你不要替他隱瞞什麼,你這不是在幫他,是在害你自己。”一中有個潛規則,早戀學生會有一方被轉學去老校區,一般都是男方。儘管這個規定大多數時候也隻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地被執行。
吳桐搖搖頭,然後堅定地看向語文老師:“我喜歡他,我也答應他等到高考結束我就和他在一起,現在我們沒在談。”
“真的嗎?”
“信不信隨您。”吳桐咬了一下嘴唇,“我真的隻想趕緊高考完。”
——*——
上午最後一節課,吳媽媽來了,進辦公室和老班一直談到快下課,才把吳桐叫過去。吳媽媽讓吳桐收拾收拾東西,說讓她回家歇兩天。
吳桐站著沒動,吳媽媽又催了她一次,吳桐張嘴問這事兒怎麼處理。吳媽媽讓吳桐趕緊去收拾東西、管這麼多乾什麼;倒是班主任雖然皺了下眉,卻還是答道說校領導還在商量,但吳桐肯定沒什麼事,讓她回家休息也彆忘了寫寫卷子,彆丟了手感。
“詹玄呢?”吳桐問。
吳媽媽很生氣,但是教養讓她隻能壓著自己的脾氣警告吳桐不要沒完沒了。
“我想見他一麵。”吳桐恍若未聞。
吳媽媽忍著眼淚質問吳桐說你看看彆人是怎麼說你的,這樣還不夠嗎,你還要和那個混混再攪和到一起去;吳媽媽說著說著眼淚就淌下來,說吳桐小時候那麼可愛那麼聽話,怎麼長大了成這樣了,逃學、早戀,“你究竟想乾什麼啊!”
聽著媽媽前半段眼淚就要決堤的吳桐在聽到後半段之後又生生把眼淚逼了回去:“媽,我隻是想見他一麵,連見他一麵都是一件十惡不赦的事嗎?”
“吳桐!”班主任先是罵她,接著語氣又和善起來,“老師知道你現在心情很複雜,跟媽媽回家休息幾天,休息好了我們再談。”
“不,老師,我很清醒。”吳桐搖頭,“媽,我從小到大您讓我乾什麼我乾什麼,我沒有說過一個‘不’字。可是那些都是您想要的,不是我,我甚至都不知道我想要什麼。我前段時間才發現,我連自己喜歡什麼不喜歡什麼都說不上來,您說我這樣一個人有什麼意思。”
“桐桐你想乾嘛?”
“我不想乾嘛,媽,我就是第一次發現,原來我喜歡一個人,原來喜歡一個人是這樣的感覺。這個人不是你們塞給我的,是我自己選中的。”吳桐笑了一聲,“這就是我要說的。”
“所以你是在怨媽媽嗎?媽媽都不知道你心裡是這麼想的。”
“我沒怨您,沒怨過您,一次都沒有。我就是想說,我也有選擇權,我也有做出了選擇被人尊重的權利,僅此而已。”
吳媽媽深吸了口氣:“先回家,你去收拾東西,我們回家再說。”
“我隻是想見他一麵。”
“我讓你先回家!”
吳桐賭氣,摔下辦公室的門,轉身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