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彆瞎叫,”被江盼碰到的地方一陣酥麻,時遠歸用力搓了一下左臉,語氣頗為無奈:“那你也不能直接戳啊。”
江盼看他耳尖紅紅,故意道:“生氣啦?那我也讓你戳回來好了。”說著還將臉湊過去,一副看吧,他這麼大度,讓你還回來的樣子。
時遠歸左手輕推開江盼懟過來的臉,好脾氣道:“快彆鬨了,趕緊回去。”
他真的挺無奈的,沒想到江盼熟悉之後是這個樣子。
前幾天還對他客客氣氣溫溫和和,結果今天一起縣城走了一遭,這人就換了副麵孔。
也不知道哪個才是他真實的他。
不過他還是覺得這樣的江盼才鮮活,他對誰都很溫和,隻有對他這樣。
就是江盼對他表現的親近,讓他有點難為情,他跟人沒有這麼親近過,不知道怎麼應對。不過也不討厭就是。
要是在無人的地方,江盼還想戳他臉,他就讓戳一下好了。
人總是會對沒有的東西眼饞,他能理解。
時遠歸推著車往前走,繃著臉胡思亂想,在看不到的地方嘴角微勾。
求戳被拒,江盼也不惱,暗道可惜。
又想今天進展很多,他感覺萬裡長征已經邁開第一步,拿下也隻是時間問題!
於是哼著不成調的曲子,挨著時遠歸一起走了。
被兩人徹底無視的林安安:……阿哥,你看看我,你忘了你弟弟嗎?你們等等我啊!
林安安小口舔著江盼給他的一塊兒糖,大受震撼!
他哥真厲害,村裡的小孩都害怕那個住在竹林裡的獵戶,大人也不來往。
他哥竟然還摸人家的臉,關鍵是對方還不生氣。
果然還得是他哥!
林安安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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幫江盼把車推到院子門口,不顧江盼的竭力邀請,時遠歸趕緊溜了,隻是看背影多少有點落荒而逃的意思。
林萍萍聽江盼的話,哪裡也沒有去,就在家裡等著。
這會兒見江盼回來,趕忙出來,看到江盼臉頰微紅,以為是熱的,心疼不已:“哥哥累壞了吧,這麼熱的天,怎麼不等晚點日頭沒那麼曬了再回來,家裡有我看著不會有事的。”
“沒有那麼熱,事情辦完了,就早點回來。”江盼將車裡的幾盆辣椒小心搬下來,交代林萍萍:“這個東西很重要,你先幫忙移到陰涼的地方,平時看著彆讓雞吃,澆水什麼的你不用管。”
“好。”林萍萍乖聲應著,對哥哥的安排她一向不會反駁。
她看著就是奇奇怪怪的幾株樹,山上雖沒有一樣的,但樣子有比這好看的,哥哥要用來載種的話也可以去山上挖嘛,還大老遠的從縣城搬回來。
除了底下的木盆有點用外,林萍萍實在瞧不出這東西有多重要。
也不知道花了多少錢,想來應該不貴吧。唉!
林萍萍心裡吐槽她哥亂花錢,一邊將東西抬進去放好。
江盼遞給林萍萍一顆飴糖,林萍萍下意識拒絕:“哥,我不要,你跟安安吃吧……”
江盼不理她,直接賽她嘴裡,見她眼睛都亮了,問:“甜嗎?”
“甜!”就是一整顆塞嘴裡一下子就沒了,早知道她就接過來慢慢吃。
看剩下的東西他哥都拿了,她把車推到內院靠牆歸置好,又想起來問:“哥,安安吃過午飯就出去等你了,你在來的路上見著沒?”
江盼去廚房的腳步一頓,他就說忘了什麼,忘了他弟弟了!
正要往外走,就見林安安喘著粗氣從大門進來,看到江盼一臉哀怨,控訴道:“哥哥,你把我丟啦!”
江盼:“對不起啊安安,是哥哥的錯,哥哥不是故意的,你能原諒哥哥嗎?晚上哥哥給你做好吃的。”
林安安鼓著小臉“哼”了一聲,想起他哥給他的糖,可真甜,勉強原諒了他哥:“那好吧,哥哥你以後彆再忘了我。”
“不會再有下次,哥哥向你保證。”
雖不知發生什麼,見兩人和好如初,林萍萍也放心了:“哥,你洗一下臉涼快一下,我去給你熱飯。”
中午林萍萍給她和林安安做的是麵疙瘩,裡麵放了點菜,她隻會做這種簡單的飯菜。
麵疙瘩是一直在鍋裡溫著的,這會端出來就能吃。
早上出門帶的兩個饅頭和一個雞蛋路上就吃了,在縣城吃了一碗麵一個包子,這會又走了這麼久的路,還真有點餓。
洗完臉吃了一碗麵疙瘩,這才感覺活了過來。
夏天中午天熱,容易犯困,平時在家他們都會歇一會。
今天兄妹三人都沒有睡,圍在江盼的床上盤算今天的收入。
江盼一早就想好,家裡的收支不瞞著兩人,這本來就是三個人共同的家。
他將錢袋拿出來,倒在竹床上。
林萍萍和林安安頓時“啊”一聲:“哥,好多錢啊!”
江盼開始算賬。
楊梅一斤十文,按十二斤賣了,加上籃子共收一百三十文;桑葚去掉零頭有四斤,一斤三十五文,共收一百四十文;菌子去掉零頭有十斤,一斤十二文,共收一百二十文;鞭筍有八斤,一斤八文,共收六十四文。
今天全部收入為四百五十四文。
再算今日開銷。
進城費他應該是三文,時遠歸給了沒要他出錢;攤位費一文,借稱五文,兩碗素麵合計十六文,肉包子時遠歸買的;酸梅湯配料買的多,全部八十二文;硝石二十四文;再就是糖全部加來七十六文;最後是買辣椒的七十五文。
今日全部支出為二百七十八文。
扣除開支的部分,今日淨得一百七十六文。留出一百文買一斤菜籽油,還剩七十六文。
真是辛辛苦苦好幾天,一朝回到解放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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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萍萍聽江盼一筆一筆算的清清楚楚,心下感歎他哥算賬真快,林錢來讀過書都沒有他哥算的好。
聽著被賣了出去,還賣了那麼多錢,林萍萍高興。
聽著全部賣出去四百五十四文,林萍萍高興的簡直想跳起來。
聽到他哥又是賣糖又是賣什麼藥材的,林萍萍皺眉。
再聽著他哥說那幾盆破樹花了七十五文,林萍萍簡直想哭,她感覺她哥花的不是錢,是她的心頭血。
這時候她哥還麵不改色的說要花一百文買油,最後就隻能剩七十六文。七十六文雖然不少,可有了前麵四百多文對比,那是少的不能再少。
林萍萍有點忍不了了,這些時日的沉默、害怕和對這個家以後的擔憂,全在這一點點減少的數字中爆發,她奔潰大哭,委屈又不解的質問:
“哥你賣完吃點東西就回來啊,買那麼多東西做什麼?”
“糖我和安安可以不吃,這麼多年沒吃過幾塊兒糖也長大了!還有那什麼酸梅湯配料和硝石的,你買那沒有用的做什麼?”
“你花七十多文買幾盆沒用的樹,你知不知道都能買兩斤精米了!咱們家那半缸米根本吃不了多長時間,等秋收後二嬸家那五石稻子還不知道給不給,到時候咱們吃什麼?你想要樹,我可以上山給你挖啊,你花錢乾嘛?”
“還有,為什麼油都要買一斤,咱們不吃油不行嗎?爹娘在的時候不也如此?你為什麼要亂花錢?”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哥你把錢花完了,沒錢買糧了怎麼辦?你要再生病了沒錢治病怎麼辦?”
“難道你也打算把我賣掉換錢嗎?嗚嗚嗚……”
林萍萍哭的上氣不接下氣,身體微微顫抖,臉色通紅,胸口不停上下起伏。
江盼見林萍萍這麼大反應,有點怔愣。
他以為林萍萍隻是有點摳,對家裡的東西都舍不得。他以為是習慣使然,畢竟村裡人都這樣,以勤儉為主。
想著過往是家裡窮,才讓她摳的細。等以後家裡富裕了,她的觀念也會發生改變。
但是現在看林萍萍這樣,江盼發覺他想錯了。
他一直把萍萍和安安當小孩子對待。
他前世活了近三十年,要結婚早點他都可以當她們這個年紀孩子的爹了。
是以,雖然覺得萍萍和安安懂事,但也隻當她們比其他小孩懂事一點,心性上來說還是孩子。
但他忘了,萍萍和安安經曆了家庭的變故,父母雙雙離去,二嬸把她們當拖油瓶處置,唯一的親哥又差點一病不起,內心是極度缺乏安全感的。
安安還好,萍萍是女孩兒,有個重男輕女的爺奶,還有時常打壓她的二嬸和處處跟她顯擺的林秀,加上是家裡老二,夾在中間的最容易被忽視。
長期在這樣的環境下生活,她其實不僅僅是早慧,她內心已經很成熟了。
爹娘離去,她怕哥哥重病不起,怕二嬸將她賣掉,怕安安被送走。
後來分家了,她又擔心哥哥身體弱再度生病,擔心家裡的糧不夠吃,擔心銀子花完了沒有收入。
所以平時江盼多用一點油,多放一顆蛋,精米細麵用多了,她都會念叨。
不是她摳搜,是她太為這個家操心,她太沒有安全感了。
就算這樣,她還是會煮四顆雞蛋讓自己帶路上吃,給他裝的饅頭也是白麵的,而她和林安安中午卻隻吃雜糧麵疙瘩……
江盼大震,心裡發苦發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