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河的水泛著幽綠的光，三千盞幽冥燈漂浮河麵，燈罩上饕餮紋隨波搖曳，仿佛萬千凶獸蟄伏暗處。雲灼一襲玄色勁裝隱於橋頭陰影處，腰間青銅鈴鐺被符咒封住聲響，隻餘鈴舌輕顫時震碎幾片飄落的冥蝶殘翅。

對岸紫衣琴師垂首撫弦，白綾覆眼，指尖勾挑間《九幽引》的調子裹著魔氣四散。雲灼眯起眼——那琴弦竟是由冰魄絲淬煉而成，每根絲線都纏著未散儘的仙靈之氣。

"左使大人，這便是您要找的琴譜。"侍從呈上殘卷，羊皮卷軸邊緣焦黑，像是被往生燈焰舔舐過。雲灼展開瞥見內頁夾著的仙界布防圖碎片，唇角微勾："辦得不錯，賞你了。"

她隨手拋出一枚玉簪，簪頭雕著金曇花苞。侍從接住的刹那，花苞突然綻開，噬魂藤刺破他咽喉鑽入體內，轉眼吸儘精血。屍身倒地時，藤蔓已縮回花苞，玉簪分毫未染血。

子夜鐘鳴，幽冥燈驟亮。雲灼踏上畫舫時，琴師正奏到《九幽引》的殺伐之章。冰魄絲弦割破他指尖，血珠墜入琴身凹槽，凝成一朵金曇紋。

"姑娘要聽什麼曲？"琴師忽然開口，聲音如碎玉擊冰。

雲灼指尖輕叩案幾，腕間噬魂藤刺青若隱若現："《焚天劫》第三章，會麼？"

這是仙界禁曲，傳聞聽過此曲者皆墮魔道。琴師低笑一聲，白綾下滲出鎏金色微光："此曲凶險，需以血為引。"

他忽然握住雲灼手腕，冰魄絲纏上噬魂藤刺青。雲灼正要催動魔氣，卻發現藤蔓在琴音中溫順蜷縮——這琴師竟能操控噬魂藤！

畫舫猛然震顫，幽冥燈接連爆裂。雲灼反手扣住琴師命門，卻見他袖口滑落半截隕星鏈，鏈節上《往生咒》的梵文正與她腕間符紋共鳴。

"你是……"雲灼瞳孔驟縮。

琴師突然扯落白綾，鎏金瞳中封印崩開一線。雲灼識海轟然炸開前世畫麵——無妄海上，玄霄左眼縛神綾滲血，隕星鏈絞碎她腕骨時說的那句"癡兒"。

噬魂藤暴起刺向琴師心口，卻在觸及他胸前優曇魔印時僵住。雲灼喉間腥甜，這才發現冰魄絲早已纏上自己心脈。

"左使大人。"琴師撫上她頸側，指尖金曇紋與噬魂藤刺青重疊，"偷布防圖這等粗活，怎勞您親自動手？"

河麵幽冥燈儘數熄滅，最後一絲光湮滅前，雲灼瞥見他鎖骨處新添的劍傷——正是三日前她親手刺入紫微宮暗探的那道！

雲灼在魔宮偏殿驚醒時，腕間噬魂藤正吸食著療傷藥的血氣。侍女戰戰兢兢捧來玉盒："左使，琴師送來的賠禮。"

盒中《九幽琴譜》完整無缺，布防圖碎片卻多了張字箋——

「月河第七盞燈下，埋著你要的答案。」

她捏碎玉盒，翡翠碎片割破掌心。血珠墜地時凝成金曇，花心浮出半幅畫麵：玄霄立於往生燈前，親手將噬魂藤種入冰棺中她的心口。

青銅鈴鐺突然無風自響，雲灼猛然轉頭，見窗欞上懸著半截冰魄絲，末端係著顆珍珠——與紫微宮暗格裡那件血衣缺失的紐扣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