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雲的野心從一開始就昭然若著:他想要梳理此處的風水。
這並不隻是為了修建大日禦輿,也是為了他自己。
從看到手裡那顆滴溜旋轉的羅盤那一刻起,他就開始思考一個問題:
如果時空的混亂來自於淵下宮紊亂的地脈,那把地脈梳理整齊之後,他是不是就能定位到自己確切的位置了呢?
可事情沒有這麼簡單,當他嘗試著調用地脈的能量時才發現,這個世界或許處於一種極其紊亂的狀態之中,在這裡,生命原本的枯榮循環被打亂了,地脈的循環也同樣受到了阻遏。
在提瓦特大地上,記憶與元素在地脈之中恒常奔湧,但在這片深淵之下,元素仍在循環,記憶卻於此瘀滯。
生與死的輪回,那已經不是江雲一個小小的煉金術師所能乾涉的了,這是真真切切的神明權柄。
但地脈走不通,那風水呢?
作為巴巴托斯的信徒,江雲曾聽說過天空之卷的故事,傳說那是一本記載了千風萬雲真名的抄本,可以掌控北境風雲的流轉,風之神持此書召喚□□,吹散冰雪,屏退巨獸。降下甘霖,蒙德肇始。
江雲不敢奢想擁有風之神的偉力,但如果隻是在這一小塊地方調控風與水的流動,他相信自己還是有這個能力的。
他從不相信此處當真是無底的深淵,隻要能順著風的方向找到那條於外界相通的路,他相信自己就有能力找到回家的方向。
“風與水,看似一者有形一者無形,但實際上都受到元素流動的製約與調控,這也是我們要在邊陲修築能量塔的緣故,通過人為外篩選和分化,利用光界力的湮滅,我們可以有選擇性地把元素導向需要的方向,從而影響風與水的流轉。”
說著,江雲的臉上露出了一點難得的笑容:“調節風水看似很難,但不要忘了,我們實際上隻需要在一座與外界互不連通的孤島上動手腳,而不涉及控製整個大陸能量運轉這樣會被送上楓丹審判席的科學問題,至少還在我的能力範圍之內。”
阿倍良久抖了抖手上的草稿,笑著問道:“看你這麼胸有成竹,已經想好方案了?”
“當然!”江雲點了點頭,不無自豪地說道:“我有一位機關學上的長輩,她利用一了一點小小的機關術,再加上了一點小小的仙家手段,煉造出了一個可以控製水土元素的茶釜。”
他隨手在紙上花了一個示意圖,“你看,一座茶釜與三座鎮石構成一個陣法循環,調控著其中的水土走向。”他抬起頭衝阿倍良久笑了笑:“你看,儘管我們沒有類似的仙家手段,但利用煉金術還是可以達到類似的效果的。”
阿倍良久久久地凝視著那張小小的草圖,用手托著下巴,摩挲道:“這可真是……何其微妙的平衡呐!”
他長歎一聲,可江雲卻滿不在乎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我最麻煩的問題已經解決了,現在,壓力轉移到了你的頭上來了,要不要給你來點安慰呀?”
江雲本人並不是機關術方麵的專家,儘管曾在留雲借風真君的門下學習過一段時間,但很可惜,沒待多久就因為連風箏都紮不好被真君掃地出門了。
同他他更專長於煉金、地脈元素方麵研究相比,他更像一個機關學的理論家,耍耍嘴皮子沒問題,但涉及到實際操作……就算是為了留雲借風真君僅剩的那兩根翎羽著想,他還是離它們遠點為好。
反倒是阿倍良久,受限於淵底簡陋的條件,在江雲還沒到來之前,運用機械結構製作工具就已經成為了他生活的常態,等到江雲貢獻出了自己珍藏的幾本妙論派典籍之後,他的機關學知識更是突飛猛進。
要江雲評價的話,阿倍良久的水平,至少在須彌的教令院順利畢業是不成問題了。
江雲能夠解決能量塔建造的回路構建,但如何令禦輿核心在風水流轉、地脈穿梭之間保持那種微妙的平衡,那可就要依靠機關術的精妙設計了。有一位科學院的學者曾評價過機關術是“力與平衡之間的藝術”,江雲看著眼前複雜的工學力學圖,深以為然。
“果然,一個人逼急了什麼都能做得出來,但他絕對做不出來力學題!”他沉重地拍了拍阿倍良久的肩膀:“良久,這艱巨的任務就交給你了。“”
“沒事,”阿倍良久聳了聳肩,“很難,但又不是做不到,隻是熬幾個夜的問題而已,”他的臉也舒展了起來,“倒是你,把咖啡豆的都給我貢獻出來吧,那種奇異的苦味我還怪喜歡的。”
江雲輕輕拍了拍身上的鉛筆屑,斜撇了他一眼:“放心,咖啡管夠,就是不知道那幾個學生的心裡素質好不好,我記得他們手上的這個課題已經完成了一半……還是說直接叫他們換課題比較好呢?”
正如他自己所說,主要的壓力都在阿倍良久的身上,相關回路的構建對他而言並不是一件很麻煩的事。
江雲曾經就璃月仙術和煉金術的共通點進行了一段時間的相關課題研究——往生堂的鐘離先生聽說了他的題目後表現出了極大的興趣,依仗於這位知識極為淵博的客卿先生介紹,江雲甚至結識了幾位鼎鼎大名的仙人,當然留雲借風真君不是,她願意幫忙純粹是因為自己過年買茶葉的時候順帶幫她一起砍下了六折優惠。
他觀摩過攸望三疊的仙家術法,將它們改寫成煉金符文的形式並不是難事,與他而言這隻是時間問題。
於是,在加班加點熬夜趕工麵前,他選擇了另一條路:作為一名老師,他決定帶學生們去外出實踐。
理由也是現成的,阿倍良久沉溺於工圖的海洋去了,但輿圖勘探的工作卻並沒有停止,甚至可以說,這項任務現在更為重要了。
於是,在這段阿倍良分身無術的時間裡,新的負責人走馬上任——江雲抱著來這裡這麼久還沒好好出門旅遊的心情,主動請纓了。
他現在有了一個讓人無法否決的理由:他需要為即將建設的三座風水調控塔進行勘探選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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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聽說大家總算不用悶在實驗室裡整天對著爆炸的試管、機關和模型的時候,內心都是無比激動的。
“被防爆藥劑給醃入味了之後,才知道新鮮空氣的難得啊!”某不知名同學如此感慨道。
可隨之,一個噩耗傳來:建築小隊的工期滿了,阿倍良久沉迷機關術無法自拔,能量塔的工程圖紙設計隻能靠江雲他們獨立完成了。
說實話,其實我不懂建築,我們煉金術師通常的工作是隨機找一個妙論派的冤大頭,給他思路和要求,比如什麼“宏偉且精致啊~”,“五彩斑斕且肅穆啊~”,“隻建房子不打地基啊~”,這都是很正常的。
江雲對著阿律如是說道。
看著阿律那懷疑的眼神,江雲挑了挑眉:“怎麼了,這不都是甲方對乙方的合理要求嗎?”
阿律在心裡默默地吐槽:老師,你這要是合理的要求,這世界上就沒有無理取鬨這件事了。
當然,為了他能夠順利在江雲手下畢業著想,他隻能讚歎道:“不愧是老師,要求如此獨到特彆,彰顯出了我們煉金術師的嚴謹認真的品格。”
“是吧,”江雲滿意地點點頭,“當時那個妙論派畢業生還說我在搞天方夜譚,明明我們煉金術師不也天天要接那種‘外麵看著小,裡麵用著大’、‘又省能量又有高攻擊性’這樣要求的單子,哪裡難了,這麼多年就是這個要求好吧,多找找自己的問題,這麼多年技術都沒有改進,是不是沒有認真研究?”
阿律幽幽地看向他,是嗎,那上次阿倍良久大人隻是希望你稍微給機關術研究騰出一點空間,大罵“煉金術是所有知識起源,不要用粗俗的建築學去玷汙它”的人不是你嗎。
但因為同一個理由,理智還是讓他沒有將這句話說出口。
可誰知道打擊來得猝不及防,江雲拍了拍他的肩膀,遞給了他一塊厚厚的磚頭,語重心長地說道:“阿律啊,老師是很相信你的潛能的,這本《建築學從入門到精通》就交給你了,這可是妙論派的入門書籍,你務必要精讀它,能量塔的建設就交給你了。”
阿律被嚇得一個激靈:“老師,我對煉金術忠貞不二,老師,不要放棄我啊!”他四處搜尋著可以推鍋的人選,可視線所到之處,人群頃刻間作鳥獸散了。
所幸,他的努力並沒有白費,幸運兒莫塔那正在對著一根沸騰的試管發呆,還沒反應過來,就被阿律抓了壯丁。
“老師,派莫塔那去,他一直希望去學習建築知識!”說著,他一把把那本《建築學從入門到精通》塞進了他手裡,擠眉弄眼道“你之前不是一直說希望給常世大神修築神廟嗎,眼下就是最好的機會!”
莫塔那還沉浸在試管的世界,沒有反應過來,就這樣被自己的好同學賣了,他還沒來得及掙紮幾句話,就看到江雲欣慰地衝他點了點頭。
“沒想到莫塔那你竟然有如此宏偉的誌向,那這個艱巨的任務就交給你了,不要讓我失望。”
不知不覺間,剛剛消失的幾個人也紛紛冒了出來,他們學著江雲的動作,拍了拍莫塔那的肩膀,語重心長:“不要讓老師失望哦~”
看著他們翩然走遠的身影,莫塔那欲哭無淚,另一邊,沸騰的試管終於不堪重負,“砰”的一聲炸了。
他看著一團狼藉的桌麵和手上那一本沉甸甸的《建築學從入門到精通》,無語凝噎:“不是,我究竟答應了什麼東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