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靈蝶便領著三人來到一處小村莊，血色褪去，重新回到倩雪的笛子上，這裡就是凶手藏身的地方。可是三人環望四周，房屋老舊，破敗不堪，隻有幾位老婦人蹲在旁邊賣菜。繁華的城鎮一角竟還有這麼貧困落後的地方，實在唏噓。

三人本想低調行事，但還沒走幾步就發現周邊的人都往她們這邊看，尤其是上了年紀的老婦，嘰嘰喳喳地一直議論，倩雪渾身不自在，轉向夜雨萌問覺不覺得奇怪，誰知對方麵不改色地指向站在身旁始終笑嘻嘻的楓。

“啥意思？”“萌萌姐，怎麼了嗎？”但兩人仍不明就理。

夜雨萌終於不耐煩道：“她長得太漂亮了。”

倩雪：“……”

楓：“……”

對啊，這種破敗的地方，大部分女性都灰頭土臉的，而且不會有外人常來。如今，一次性來了三個外人，一個戴帽子一個戴麵紗，反正都看不清臉，唯一看得清臉的還美的不像話。在外人眼裡就是兩個怪蜀黍領著大家閨秀來巡街，怎麼看怎麼怪，想不引人注目都難。

沒辦法三人走到一個賣草帽的攤子旁想給楓買個帽子遮遮，攤上賣草帽的是個年輕的婦女，看樣子也就不到三十歲。“姑娘，要買帽子嗎？兩個銅板一頂。”賣草帽的笑道，聲音很親切。

倩雪拿出一個銅板尷尬地笑了笑，她和夜雨萌之前吃包子已經花了兩個，如今隻剩這一個了。這讓她不免消沉，不久前她還是祈域貴族的小姐，現在竟然連一頂草帽都買不起。看出了她的窘迫，賣草帽的也覺得有些尷尬。一旁的楓勸道：“雪姐姐就彆為我費心了，不戴草帽也沒關係，你們要是覺得我麻煩，我可以低著頭走。”

講的可憐兮兮的，臉上還掛著理解的微笑。

倩雪心道，她們來查案本就不能打草驚蛇，何況玄皇的追殺不知什麼時候會降臨，不能這麼醒目。見她為難，婦女也爽快，拿起一個草帽給她，道：“姑娘是新來咱這地方吧？咱這破破爛爛的，平時都沒啥人稀罕，今日姑娘來，就送你一頂吧！”

婦女雖然衣裳很破舊，到處縫縫補補，但眼睛卻很明亮，倩雪不好意思推脫起來。還沒說兩句，就見夜雨萌接過草帽並低聲說了句謝謝。

趁倩雪硬要將一個銅板塞給那婦女時，夜雨萌走到楓的身邊，將草帽遞給她。誰知對方竟俯下身子，示意自己給她戴上。夜雨萌微微一愣，但覺得這沒什麼，便雙手繞過她的頭頂給她戴帽，心裡不禁嘀咕這女孩為什麼能長這麼高。

係繩子的時候，夜雨萌又下意識看了看她。白發隨意搭在胸前，總給人一種飄逸感，按理說她的臉色蒼白應該會給人一種不健康的錯覺，但是唇不點而紅，配上那如紅寶石般明亮的瞳孔，反而呈現出一種病態美。

夜雨萌想，祈域的人民多是黑發，像倩雪一樣是家族遺傳或自己這樣因特殊情況而呈現出不同發色的人其實不算多，她不知道羽之都的人都是什麼發色，但像楓這樣漂亮的白發應該也不多見。

“萌姐姐？”

夜雨萌回過神來，發現自己看著楓竟然恍神了，兩人離得很近，幾乎都能碰到對方的鼻尖。她如遇蛇蠍一般跳開，明明都是女生，但她心頭沒來由生出一股躁動。

“係好了，你……你在查完案之前不許摘下來。”她竟然結巴了？！怎麼可能？她內心不免慌亂，神色上卻沒什麼變化，轉身就走。

楓看著她離去的背影，眯了眯眼，嘴角微微上揚。

一邊本想再給一些銀飾的倩雪在對方百般推辭下總算將那塊銅板給了她，雖然她們徹底身無分文了，但好歹心裡過得去。等她走回來時，夜雨萌已經恢複過來了，與往常無異。三人會合後也在商討之後的事——例如該從何找起。

走在路上，她們向路邊的其他攤主尋問了一番這裡的事——最近有沒有發生什麼怪事或……死人。大部分人都搖搖頭，但神色有些慌亂。而且三人注意到他們都不約而同地瞄向剛才給她們草帽的女人，可一時也沒什麼線索。問著問著，天色已晚，人們紛紛收攤回家了。

看著衣衫襤褸的人們，倩雪眼中閃過些許痛色。

不過三人現在考慮的是晚上住哪？這裡怎麼看也不像會有客棧的地方，雖然她們也沒錢就是了。三人想了半天決定去找個空曠點的小道席地而眠——已經夠慘了，至少彆睡那麼擠。

正準備歇腳，夜雨萌神色一凝，鐮刀入手，眼裡滿是戒備。其他兩人被嚇了一跳，趕忙尋問她怎麼回事。

夜雨萌沒有理她們，警惕地環視四周，微風將她的麵紗微微帶起，臉色有些凝重。突然，似是感應到什麼，她一躍而起，跳過其他房子，直朝一戶人家跑去，另外二人緊跟其後。

皎皎殘月下，今日賣給倩雪幾人草帽的婦女正在一戶人家外敲門，手裡提著一籃類似茶葉的東西。“高大姐，你要的茶葉我給你送來了，麻煩開個門啊。”敲了半天遲遲沒有人應答，“高大姐？”她正覺奇怪，就見夜雨萌提著一鐮刀跑來，頓時被嚇了一跳。

夜雨萌沒看她，轉向大門，一刀劈上。大門連同房屋內的牆壁被一次性劈開，一個女人在房裡雙腳懸空，眼睛、鼻子、口裡都冒著大團大團的黑氣，隱隱還發出痛苦的嗚咽聲。

“高大姐！”

那女人艱難地將頭稍稍扭過來一點，呢喃了句：“小……玲”然後就沒聲音了。趕來的倩雪和楓看到這一幕，也吃了一驚。

黑氣離開女人的身體後，女人便掉在地上。看著空中飄浮的黑氣，夜雨萌眼中滿是殺氣，眼裡甚至布上血絲。是它，就是它，和自己體內的一樣，就是因為它，後來的一切都變了！

“我去看看人還有沒有救，你……”不等倩雪的話說完，夜雨萌就衝向那黑氣，抬手一劈，凜冽的紫色光刃將黑氣劈成了兩半。但它又立刻彙到了一起。

小玲被這一切嚇傻了，躡手躡腳地躲在被劈開的碎石後麵，不知所措。

黑氣聚起後猛地向夜雨萌衝來，夜雨萌不退反進，直接迎向它，跳起來，帶著鐮刀在空中旋轉，黑氣再次被打散。不遠處的倩雪眼看人已經沒救了，喚笛吹奏，腳下出現一個法陣，尖音暴起，法陣在她腳下逐漸變大，最後籠罩了這戶人家——設個結界以免引來其他居民。

眼看夜雨萌與黑氣纏鬥，倩雪吹響笛子，風嘯而過，萬千銀蝶破空而出包裹著再次聚起的黑氣。那黑氣似乎消散了一些，中間似有什麼東西在蠕動掙紮。

倩雪不敢懈怠，但很快她便發現本來弱下來的黑氣又開始膨脹了，心道不好。夜雨萌正待再劈上去，那黑氣陡然爆發，發出尖銳的空鳴聲，將二人直接震開。

兩人被逼退幾步後，發現黑氣正衝向躲在一旁的小玲！兩人飛身上前，奈何距離太遠，阻擋不及。

小玲被嚇得雙腿發軟，眼看黑氣朝自己襲來，根本動彈不得。雪雨二人無可奈何之際，空氣中再一次爆發尖銳的空鳴聲，但這次不是那團黑氣，而是火焰撕裂空氣的聲音。

兩人一驚，不覺停下腳步。黑氣周圍燃起巨大的火圈，它被困入其中發出狂暴的憤懣聲。而火圈上方，楓正拍動著巨大的血紅色雙翼，眼中紅光乍現，右手凝著一團火焰，收起往日的笑容，淡淡地看著這一切。

黑氣眼看要淪於火光時再次爆發，不顧一切衝向天際，楓抬手要攔，發現黑氣竟直接穿過自己的火焰衝出了結界。

楓不屑冷笑，低聲一“呲”。落地後雙翼漸漸在背後隱藏，她轉向不遠處的倩雪和夜雨萌，又恢複了往常的笑顏。隻是這次兩女看著她，臉色都有些凝重。

倩雪過去將小玲扶了起來，對方呆滯地望向她：“高大姐，怎麼樣了？”倩雪看著她，隻是抱歉地搖了搖頭。小玲又不住顫抖起來：“連高大姐也……”

也？二女對視一眼，但這姑娘嚇成這樣，一時半會也問不出什麼，隻能先將她扶到一旁休息。倩雪在小玲的額頭點了一點，對方便歪身睡倒過去。隨後，與夜雨萌一起走到楓的麵前。

“你到底是什麼人？”倩雪質問道。

楓笑答：“我說過了，我是楓。之前和兩位姐姐說過了啊，怎麼今日又問一遍。”

倩雪不吃這套，怒道：“少擱這裝傻，你的實力不在我們之下，第一次見麵卻是需要我們來救，分明是想借此機會接近我們，究竟意欲何為！”

楓聽她這麼說，眼睛眯起來，卻笑意不減：“那不重要，你們隻需要相信我不會傷害你們，並且像之前帶著我一同查案即可。”

倩雪那句“我們憑什麼相信你”還沒說，楓又開口道：“否則，我隻要去鎮上大喊一聲‘巫靈餘孽在這兒’，你們兩就都彆想離開了。”

兩人一驚，夜雨萌殺氣逼人，轉動鐮刀正要上前，卻被倩雪阻止。不能動手。她能感受到對方的強大，若是打起來，她的結界恐怕無法保護這裡的百姓不受波及，而且此人會飛，若是稍不留神直接去鎮上叫來幫手就完了。

“你想要什麼？”

“三界傳言，巫靈一族在用毒和醫術上都高深莫測，我隻是希望姑娘在查完此案後能隨我去羽之都救一個人，所以請放心，我對二位暫且沒有惡意。”

“為什麼不一開始就說？”

“巫靈一族僅剩姑娘一人，你二人都在祈域追殺令上，我若是一開始就揭穿，恐怕兩位早就對我避如蛇蠍，不知道躲哪去了。何況，出於一些原因，我也需要插手這起案件，就順勢而為嘍。”

倩雪看向她，麵色微沉，半響後壓下夜雨萌的鐮刀，道了聲“好”，眼下情勢不明，隻能先答應。說罷，也不再理她，走向小玲並將她喚醒。

“遇到危險，不會用法術自救，看來我國在法術教育這塊做得不夠啊。”夜雨萌在身後不禁調侃。

倩雪歎了口氣，道：“什麼教育不教育，以前祈域雖不似如今這般霸道，但也不用頻繁出兵，尋常人家也就圖安穩過日子，誰沒事學這些。何況，像他們這樣的村莊，明明就在大城鎮旁，還這般破敗，一看就沒人願意好好管，一生可能就呆在這兒了，哪見過這般陣仗。”

小玲醒後，看著幾人有些不知所措，但很快便回過神來道謝，但隨後看到不遠處高大姐的屍體——眼眶空空的，兩個黑洞，嘴裡、口裡、眼裡直冒著鮮血，不免又嚇了一跳。

三人向小玲道明了情況，希望可以和她談談問問情況。小玲雖然還發著抖但也明白她們救了自己的性命，心裡感激，告訴她們自己的名字並表示願意和她們說說，還邀請三人去自己家裡休息。幾人也是點頭致謝。

“那個……高大姐怎麼辦？”小玲懦懦問了一句。

倩雪轉向她，尋問高大姐有沒有家人朋友什麼的。“沒有，高大姐的父母已經過世了，她也沒有丈夫，平常一個人生活，但會來我家買茶葉或是草帽，我今天本來是來送茶葉的。”小玲講到這，鼻子一酸，又有點想哭。

聽罷，倩雪走到高大姐旁邊，像之前一樣擦拭了她的身體，將笛子放在唇邊，清音悠揚而起。

月光之下，樹影婆娑，除了悠揚婉轉的笛聲以外，再無其他聲音，恍若今夜不曾發生過血案和戰鬥。今夜的笛聲很溫柔，女子的軀體逐漸被點點銀蝶所包圍，漸漸化作一團小小的淡白色火光飄到倩雪手中。

倩雪將火光遞給小玲，示意對方彆怕：“沒事，雖然像，但它不是火焰所以不會灼傷你，名喚‘魂火’，是我們家族用來安葬逝者的一種法術。既然高大姐沒有家人，你若不介意，可以將它收下，就當陪陪她，當然你如果不願意，我也不會強求，會將她找個好墓地，好好安葬的。”

小玲點點頭，小心翼翼將火魂接下了，雙手合十火光便暫且消失了。倩雪看著女孩，淡淡一笑，她也是用這個方法將姐姐瓊琴帶在身邊的，隻可惜其他族人連肉身都不曾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