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樾耳尖通紅,僵硬地靠近,伸出手輕輕把傅珩舟橫抱起來。
男人雙手搭在他的肩膀上,那股淡淡的中藥味又鑽進了時樾的鼻腔,讓他有一瞬的恍惚。
時樾有一秒鐘的分神。
好想就這樣一直抱著傅珩舟,永遠不放手。
傅珩舟坐進輪椅,伸手給自己整理了一下衣服。
“他們在催了,下午有彆的安排,時樾,快點收拾,我們又要是最後一個了。”
姿態自然,好像他們剛才什麼都沒發生。
時樾頓了一下,不知想到了什麼,點頭。
他們穿戴好衣服,打開門出去,正巧遇到隔壁的門打開。
黎清予和林序秋走了出來,見到他們,動作齊齊一頓。
傅珩舟挑了下眉,故意說:“你們怎麼出來得這麼晚?”
他自己身體不方便大家都知道,出來晚了彆人也會認為是收拾花費時間長了些,但是黎清予他們就……
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才能和傅珩舟他們一道出來?
時樾也聽出來了他的調侃,聞言笑著看向對麵。
黎清予一如既往的板著臉,看不出有什麼意外情緒,林序秋倒是大大方方地拉住他的手,笑著對時樾說:“私人事情,恕不奉告哦。”
黎清予牽起他的手,表情讚同,同時目光淡淡地掃向傅珩舟。
兩個人相視幾秒又分開,彼此眼神中都帶著些嫌棄。
午休時間到三點,現在其他人都已經去了目的地集合。
他們四個確實是最晚到達的,一露麵,就被一群人圍起來打趣。
黎潤寧撲向時樾,這次沈聽肆沒抓住,但他也沒貼在時樾身上,看來是上午長了記性。
“時樾嗚嗚,我等你好久了。”
黎潤寧假哭兩聲,然後指著黎清予的背影,憤憤地說:“我哥有了對象忘了弟弟,時樾你怎麼也這樣。”
前麵的林序秋聽見了他的控訴,轉過身來,神奇地從兜裡掏出兩塊糖,塞黎潤寧手裡。
“你乖一點,不然你哥再教訓你我不攔著了。”
黎潤寧委委屈屈地收下了兩顆糖,不說話了。
時樾:這是什麼奇怪的老父親帶傻兒子既視感。
林序秋笑著對黎潤寧眨了眨眼,見時樾盯著他看,又拿出一顆糖遞給他。
時樾趕緊搖頭拒絕。
“我不吃,你都給黎潤寧吧。”
黎潤寧歡歡喜喜地揣進了自己兜裡。
時樾看得扶額。
不過時樾倒是不意外黎潤寧會和林序秋相處得好,黎潤寧雖然看上去大大咧咧,但其實眼光不錯,他看得上眼的人一般都不會是壞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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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的娛樂活動是釣魚,一群天天坐辦公室的三十來歲高管,誰也不想給自己找罪受,需要大量消耗體力的活動一概否決,最後敲定在池子裡釣魚。
度假山莊裡有個挺大的池子,水源清澈,能看得見大大小小的魚,尋了個無人打擾的地方,眾人三三兩兩地聚堆,拿著從山莊裡租借的釣魚竿開始玩起來。
真正會釣魚的人沒幾個,更多的是把竿往水裡一丟,自己悠然地靠著椅背休息,和身邊的人說說笑笑。
鄭欣和另外兩個女士在一起,幾個人看起來是釣魚的熟手,沒兩下就弄好了魚竿,坐在椅子上邊聊天邊等魚上鉤。
時樾被黎潤寧拉去和林序秋一起,三個人研究了半天,把魚竿丟進水裡,三雙眼睛盯著水麵。
“能釣上來嗎?”
時樾對此持懷疑的態度。
雖然這裡的魚看起來被人類養得不知人間險惡,但是他們三個看起來都不像是會釣的人。
“肯定能,我之前釣過,放心吧。”
林序秋信心滿滿,黎潤寧蹲在他倆旁邊看。
“反正我對釣魚是一竅不通,但山莊的人不是說這裡的魚專供垂釣麼,應該不會讓客人空手而歸吧。”時樾說。
黎潤寧來湊熱鬨,單純是為了不跟他哥待在一塊兒,釣不釣得到魚不重要,反正晚飯不會餓肚子。
不遠處,有人一直看著他們三個,見林序秋動作嫻熟就知道不需要幫忙。
“嘖,他們三個年紀最小的倒是玩得投入。”
沈聽肆半攤在椅子上,戴上墨鏡遮擋陽光,嘴裡念念有詞:“不行,人老了,沒鬥誌了。”
傅珩舟聽見這話,笑著睨他一眼:“你年輕的時候也沒認真釣過。”
“我釣的不是魚,是人啊。”沈聽肆揮了揮自己花裡胡哨的外衣,“本人是海市最出名的花花公子了,釣什麼魚,魚都主動往我兜裡來,懂不懂?”
黎清予沒說話,搬著椅子離他遠了點,用實際行動表示對他的鄙夷。
傅珩舟嘴角弧度上揚,看著手裡的魚竿,靜靜等著魚上鉤。
“哇!上來了!”
“時樾!快快快!幫我拉一下!”
“我靠這麼大的魚!”
時樾他們鬨出不小的動靜,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過去。
黎潤寧在一邊興奮怪叫,時樾幫林序秋把魚拽上岸。
一條半米長的大魚在時樾懷裡撲騰著尾巴,甩了三個人一身水。
黎清予的視線投過去,卻是單單看著林序秋一個人,衝身邊的兩個老朋友炫耀:“序秋釣魚很厲害,你們今晚有口服了。”
他們計劃晚上露天燒烤,顧客釣上來的魚山莊的廚師會幫忙處理烹飪,成為加餐。
傅珩舟聽他隻誇林序秋,輕笑一聲:“時樾也幫了忙,功勞也有他的一份。”
兩個人同時忽略了黎潤寧,畢竟他什麼都沒乾,一點力都沒出。
沈聽肆也笑,但看了片刻後突然開口說:“真應該讓傅珣看看,往常這種活動可少不了他。”
黎清予側目,看向傅珩舟。
提起傅珣,傅珩舟眉頭一皺,但又很快鬆開,道:“沒關係,以後總會有機會的。”
黎清予問:“國內事情處理的怎麼樣了?我記得傅珣很快就要畢業了。”
“這種時候,傅珣到底不能留在國外太長時間,被你那幾個親戚,難免要傳出去,遭人詬病。”
沈聽肆說起這個問題,神情嚴肅起來。
傅珩舟倒是輕輕笑了一聲,沒有什麼憂慮的情緒:“都敲打過一遍了,不會再有不長眼的人在這時候跳出來當炮灰。”
“再加上老爺子提前表過態,幕後的人此時應該在焦頭爛額,很長一段時間不會有空閒來對付我們。”
傅珩舟眼底閃過一抹冷色:“倒是時樾身邊比較危險。”
他對沈聽肆說:“借我幾個人,跟在時樾身邊。”
沈聽肆皺眉:“你說他們會對時樾下手?圖什麼?”
“不管圖什麼,多防範總不會有錯。”黎清予提起魚竿,上麵掛著條小魚,被甩進裝了水的桶裡,話鋒一轉,“不過,你和時樾現在是什麼情況?”
黎清予平時沉默寡言,但其實比沈聽肆和傅珩舟都要細致,看出下午出門時傅珩舟和時樾兩個人之間的氣氛怪異。
沈聽肆拿手機敲了條信息出去,聽見這話立刻湊上去八卦:“什麼什麼情況?你倆有情況了?”
傅珩舟麵對兩個多年摯友,沒有想著隱瞞,但說得言簡意賅:“大概,有些苗頭。”
沈聽肆震驚地看著他,黎清予的萬年撲克臉也難得地挑了下眉。
但是傅珩舟卻不說了。
沈聽肆好奇地圍著他左問又問,但傅珩舟嘴嚴得很,就是不說他和時樾之間的事。
最後沈聽肆無奈放棄了,說他:“行,你不告訴我,我就自己看。看你倆什麼時候能戳開窗戶紙。”
不遠處,時樾他們釣魚釣出了樂趣,雖然之後沒再釣上來第一次那麼大的魚,但是小魚不斷,時樾臉上是毫無陰霾的暢快笑容。
傅珩舟看著他,忽然想起午休時候的相擁。
青年的溫度牢牢包裹著他,讓一直畏寒的人感受到了溫暖,並且變得貪婪,想一直擁有。
傅珩舟低頭看著自己的腿,仿佛透過褲子看見了上麵猙獰的疤痕。
李書言的研究依舊沒有傳出好消息,他的腿再過兩年就會完全壞死,到時便徹底沒了治愈的希望,後半生就要在輪椅上度過。
但是時樾是健全的人。
還比自己小那麼多。
傅珩舟能感受到時樾對自己的態度變化,也能猜出大概是因為什麼。
但是他們之間的差距太大了,憑著時樾的一時心動,或者自己強取豪奪,他們能得到結果嗎?
就算得到了,一年,兩年,五年十年……他逐漸變老,而且身有殘疾,時樾正值青春,會後悔對他動心嗎?
傅珩舟不敢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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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樾釣上第九條魚,終於過夠了癮,擺手道:“不來了不來了,我累了。”
另外兩個人也不釣了,黎潤寧幫著林序秋收起魚竿,時樾跟他們說了一句便往遠處跑。
——那裡是傅珩舟的方向。
“傅總!”
時樾像隻花蝴蝶翩翩飛來,輕輕落在傅珩舟身邊。
傅珩舟從剛才的低落情緒中抽離,抬起眼。
青年額角有幾滴汗水,頭發也有些亂,但眼睛很亮,專注且認真地與傅珩舟對視。
那雙眼睛彎起,眼裡是細細碎碎的光:“傅總,我釣上來了好幾條魚,我厲害嗎?”
傅珩舟對上時樾的眼睛,怔愣片刻。
青年眼中自以為掩藏得很好的喜歡,滿滿當當地落進傅珩舟的眼底。
是那樣熱烈,就像他這個人的擁抱一樣,是讓人貪戀的溫度。
傅珩舟突然便笑了。
“我看到了,很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