卉婉(1 / 1)

在場的人臉色各異,傅二叔更是臉色難看,聲音像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怎麼會計較。”

時樾十九歲,比傅家最小的傅珣還要小上一歲,若是他和時樾計較,傳出去就是他與傅珩舟不對付,連帶著對個小孩兒都不能容忍。

氣氛一時有些凝滯,傅珩舟的二叔三叔被他倆一唱一和堵得呼吸都開始不順起來。

這時候,坐在傅三叔旁邊的傅清越突然站起身。

時樾好奇地投過去目光。

“爸,飯吃完了,戲也看完了,我們該走了。”

傅清越說話時神色淡然,好似完全不受現場氣氛的影響。

時樾因此多看了她兩眼。

傅三叔看了眼女兒,眼神又環繞了一圈,歎了口氣,最終還是一句話都沒再多說,起身和傅清越相攜離去。

二房被那句“看戲”給刺激到,柯月嫣氣得渾身發抖,竟是一不留神就暈了過去。

“媽!媽你怎麼了!”

視線不免被吸引過去,傅珩舟在時樾耳邊解釋道:“沒事,她是裝的。”

仗著現場混亂,無人關注他們,時樾湊近傅珩舟小聲咬耳朵:“你怎麼知道?”

耳朵旁傳來陣陣熱氣,傅珩舟努力忽略,把注意力拉回問題上:“柯月嫣這一招用了一輩子,若是你從小見過七八回她暈過去的場麵,你也會知道。”

時樾嗤笑出聲。

一陣兵荒馬亂,在傅朝旭的大喊大叫和傅二叔的滿頭大汗中,傭人幫忙把柯月嫣抬上車,二房急匆匆地離去。

屋裡安靜下來,時樾注意到,整場鬨劇裡,傅珩舟的小姑一直作壁上觀,沒有參與進他們的爭吵中。

而此刻,整張餐桌上,就隻剩他、傅珩舟和這位小姑。

時樾猜不透傅珩舟小姑的站隊,拉拉傅珩舟的手,眼睛一眨一眨,是在問他怎麼辦。

傅珩舟捏了捏他的手指,語氣裡帶著笑:“介紹一下,這是傅卉婉。你叫她小姑就好。”

時樾看向傅卉婉,乖乖地叫人:“小姑。”

眼神清澈,乖巧伶俐,哪還有一點剛才舌戰群儒把一群人氣得仰倒的樣子。

傅卉婉一下子笑開。

“嗯,好孩子。”

然後又看向傅珩舟,笑裡多了些打趣的意味。

“傅珩舟,你可真是撿了個大寶貝。”

傅珩舟卻是嘴角輕扯,附和著她的話:“嗯,確實。”

傅卉婉眯了眯眼,語出驚人:“好久沒看到二房這麼吃癟了,怪懷念的。你家這小朋友比我想的還要有趣,今天這家宴我算是來對了。”

傅卉婉的話出乎時樾的意料,他沒想到傅珩舟的小姑竟然站在他這一邊。

傅珩舟咳了一聲,提醒她:“現在是在老宅。”

言下之意是隔牆有耳,讓她說話注意一點。

“那怎麼了?”傅卉婉不屑,“就算有人告狀,你看老頭子敢不敢管我?”

傅珩舟潑她冷水:“爺爺是不敢管你,但爺爺會告訴三叔。”

傅三叔為人古板,最見不得小妹這樣肆意妄為的性格,傅卉婉每次被他逮到,都少不了一頓念叨。

傅卉婉不悅地瞪他:“彆在我麵前提討厭的人。”

時樾饒有興味地聽著他倆的對話。

傅珩舟顯然和傅卉婉關係不錯,兩個人有說有笑,言語間也不像對二房三房那般疏離。

在旁人看來,比起姑侄,更像是同齡的姐弟。

時樾看在眼裡,心底愈發好奇。

原書裡極少提到傅卉婉這個人,從始至終傅家爭權都圍繞在大房、二房和三房。

後來,連三房唯一的女孩兒傅清越都進入了傅氏工作,想分一杯羹,傅珩舟這位最年輕的小姑,卻一直都沒摻和其中。

傅卉婉甚至在傅氏都沒有一個掛名職位,隻是按股份每年領著固定的分紅,從不參與傅氏的任何決策,傅家二房三房多次拉攏,就連傅珣也動過主意,但傅卉婉一視同仁,沒有站在任何人的一邊。

今日一見,時樾才略微理解了一些,傅卉婉這樣性格的人,恐怕人人爭搶的權勢,在她心裡還比不過一場看得開心的熱鬨。

*

時間不早,老宅也不是適合聊天的地點。

傅珩舟要回莊園,問傅卉婉:“需要載你一程麼?”

“不用,”傅卉婉擺擺手,“又不順路,不麻煩你多跑一趟。我叫人來接我了。”

傅珩舟聽到這話則皺起了眉:“誰接你?你不會又談……”

顧及到身邊不知情的時樾,傅珩舟及時打住,隻給了傅卉婉一個不太讚同的眼神。

傅卉婉看了一眼時樾,毫不在意地戳破傅珩舟要說的話:“我不會又談了個小男朋友?這有什麼可隱瞞的,我不偷不搶,光明正大談的。”

傅珩舟一臉不讚同:“我怕你帶壞小孩兒。”

總是被叫小孩兒的時樾:……

傅卉婉笑笑,走到傅珩舟身邊,俯下身拍了拍他的肩:“現在小孩兒知道的多了去了,你怎麼比老頭子還封建。”

傅珩舟嘴角扯了扯。

此刻,他們已經走到了停車的地方,離傅珩舟的車不遠的地方,一輛騷包的玫紅色保時捷停下,打了兩下雙閃。

傅卉婉揚起下巴,示意,“喏,接我的人來了,你親自看一眼?”

保時捷上下來一個人,時樾定睛一看。

啊,好像知道傅珩舟為什麼那副表情了。

下來的是個年輕得過分的男人,說是男孩也不為過,見到傅卉婉眼睛一亮,小跑過來。

“姐姐,我來接你了。”

傅卉婉伸手和他旁若無人地抱了一下,然後扭頭對著時樾二人挑眉。

“怎麼樣,我的小男朋友,帥麼?”

傅珩舟像是被什麼刺到,移開視線。

時樾倒是看得津津有味,平時懶懶半睜的眼都瞪大了一點。

那男孩才看到還有另外兩個人,想起自己剛才的舉動,臉瞬間紅透了:“姐姐,這兩位是?”

傅卉婉靠在他身上,聞言笑道:“一個姓傅,一個姓時,他倆是一家的。”

傅珩舟挪回視線,眼神沉沉地盯著她。

男孩驚訝地看了兩人一眼,像是沒想到他們是這種關係,不過還是禮貌地問好:“傅先生,時先生。”

傅珩舟冷淡地點了下頭,倒是時樾頗感興趣:“嗯,你好,不過……冒昧問一句,你幾歲了?”

“……還差兩個月滿十九歲。”

時樾:0v0

時樾:……沒想到比我還小一點。

“咳。”

時樾尷尬地看了傅卉婉一眼,發現她也臉色不太對。

傅珩舟咬牙切齒地瞪了傅卉婉一眼,第一次當著時樾的麵直呼大名:“……傅卉婉,時樾也才十九歲。”

言下之意,你剛才還叫時樾小孩兒,轉頭就搞上了個比時樾還小的。

臉呢?

傅卉婉確實是尷尬了一下,不過很快就恢複了正常,笑眯眯的眼神看上去不懷好意。

“成年人你情我願的,我又沒犯法。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樣,性、冷、淡。”

時樾豎起耳朵,眼睛瞪得更大。

傅珩舟臉黑得嚇人,轉身吩咐司機推他上車,是拒絕和傅卉婉交流的態度。

見時樾遲遲不跟上,傅珩舟催促他:“時樾,上車,我們走了。”

“……啊?哦。”時樾反應慢半拍,“再見小姑,我們先走了。”

衝著兩人揮了揮手,時樾趕緊上車。

……再慢,他怕傅珩舟會把他扔在這裡自己走。

傅卉婉挽著他小男友的手,看傅珩舟落荒而逃的樣子,笑得前仰後合,男孩微微低頭,把她耳邊的一縷亂發撥到後麵。

“小時樾。”傅卉婉往前走了兩步,時樾旁邊的車窗還沒關,聽到她的聲音探出頭來,“你和傅珩舟都結婚了,有沒有試過他到底行不行?我是真的懷疑他性冷淡。”

“人呢,不能諱疾忌醫,我不好意思問,你是他合法丈夫,你幫我問問,他需要的話我認識幾個不錯的醫生,嗯?”

時樾臉一紅,沒想到傅卉婉會和他說這種話。

說是不好意思,但傅卉婉聲音一點不小,傅珩舟就坐在時樾旁邊,聽得一清二楚。

他沉聲道:“開車。”

司機不敢耽擱,立馬啟動車輛。

傅卉婉的笑聲被漸漸落在車後。

*

車上,後排與前排之間的擋板升起,時樾輕咳一聲,覺得現在的情況有些複雜。

傅珩舟向後靠著椅背,雙眼緊閉,實際放在腿上的手悄悄握成拳。

方才傅卉婉說的話雖然是調侃,但到底被人聽進了心裡。

時樾眼神放空,心想原書中也沒提到過傅珩舟行不行,但是雙腿和那個地方離得那麼近,或許真的受到了影響……

“時樾。”

傅珩舟的聲音突然響起,把正在遊神的時樾嚇得一激靈。

“嗯?”

“你剛剛看……算了。”

傅珩舟捏了捏眉心,似乎是覺得難以啟齒。

時樾不明所以地低頭,眼神一瞥,忽然頓住。

他剛才走神得太專注,竟然一直盯著傅珩舟雙腿中間看了好一會兒。

……

“……抱歉,我不是……”

說出口忽覺不對,又猛然止住。

時樾尷尬地將臉轉過去衝著窗戶,心不在焉地看外麵的風景。

但他的心裡,卻慢慢描摹出傅珩舟的身影。

傅珩舟的身材很好,可見車禍之後也沒有疏於鍛煉,寬肩窄腰,放在輪椅上顯得逼仄的一雙長腿,衣服永遠穿得齊整,看文件時愛在鼻梁上戴一副金絲邊的眼鏡……

笑時帶著弧度的嘴角,態度認真時不自覺壓低的眉眼,以及握住他時寬大有力、指節細長的手……

時樾驚覺自己竟然已經把傅珩舟在記憶裡刻畫得如此清晰。

車漸漸駛入市區,窗外道路兩邊燈火閃爍,車廂裡,不知何時氤氳起曖昧的氛圍。

兩個人各自麵朝窗外,沒有絲毫交流,卻有絲絲縷縷的線,將兩個人的心緒交纏在一起。

時樾聽見了自己逐漸加快的心跳,他伸手撫摸心臟的位置。

在那一片荒原上,有什麼東西,快要破土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