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後,時樾終於完全好了,精神抖擻,一頓能吃三碗飯。
為了慶祝他病好,廚師專門給他做了全糖的水果千層蛋糕,時樾吃得眉眼彎彎。
來這裡這麼多天,傅家上下的傭人們早就把他當成了自家小孩兒,時樾長得好嘴又甜,受歡迎極了。
他生病這些天瘦了幾斤,廚房裡的廚師們揮刀霍霍,勢必要快點給他補回來。
時樾被投喂了一整天,吃完晚飯後有些撐,在客廳裡溜溜達達地散步消食。
傅珩舟坐在沙發上處理工作,過了一會兒放下手中的平板,閉了閉眼緩解長時間對著電子屏幕的酸痛。
他叫住就要上樓的時樾,說:“明天晚上老宅有家宴,爺爺要求必須帶你一起過去。”
時樾眨眨眼,原書中是提到過,傅家自傅老爺子掌家的時候起,就有了開家宴的規矩,每月一次,所有傅家主家的子孫都要到齊。
時樾和傅珩舟聯姻還不到一個月,這是他第一次參加家宴,一舉一動都代表著傅珩舟本人的意願,勢必要麵對傅家其他人的打量。
時樾想起來,自己大伯貌似就和傅珩舟的一個長輩攀上了關係,給時家公司拉了不少投資。
嗯……這就有些尷尬了。
傅家老爺子一生有四個孩子,傅珩舟的父親是老大,下麵有兩個弟弟,和一個老爺子晚年得的小女兒。
傅家幾房早早地分了家,在傅氏各有職位,但誰都想更進一步,坐上傅氏最頂端的位置。
明爭暗鬥了好些年,竟是傅珩舟上了位,另外幾房不可能甘心,一家人關係勢同水火。
時樾背後的時家和除大房外的其中一房關係緊密,而時樾本人卻和傅珩舟代表的大房聯姻,他的地位可想而知有多尷尬。
不過他也沒有特彆擔心,走一步看一步,傅老爺子點名要見他,總不至於是專門叫他過去為難他的。
*
時樾穿著紀叔準備的得體西裝,人本來就白,一身黑藍色襯得人更加漂亮,氣質矜貴,像世家大族出來的小少爺。
傅珩舟穿的和他同色係的西裝,係了條暗紅色領帶,和時樾胸口的暗紅絲帕遙相呼應,乍一看就像是情侶裝。
這一看就是紀叔的想法,傅珩舟在上車後才注意到,再讓人去換已經來不及了,而時樾則是完全沒發現。
他一門心思放在了即將到來的家宴上。
說不緊張是不可能的,他和傅珩舟的婚姻開始於一紙協議,又是時家上趕著攀附,他出現在傅家人的家宴上,難免心裡沒什麼底氣。
傅家老宅建在遠離市中心的地方,處於一座山的半山腰,分家後隻有傅老爺子常住這裡。
汽車經過半山腰處的大門,又繼續開了兩分鐘,才看見主樓的影子,前院已經停了幾輛車,有人比他們更先到。
這種場合紀叔不能參與,下車的人隻有時樾和傅珩舟。
老宅的地板不適合輪椅自發電行進,過於顛簸,隻能靠人推著。
傅珩舟臉上沒有什麼異樣表情。
“那就麻煩你推我進去了。”
他對時樾說。
沒立刻聽到回答,傅珩舟側頭,發現時樾一雙眼睛亂轉,眼神裡是毫不掩飾的驚訝。
回過神來,聽見傅珩舟的聲音,時樾壓下自己的表情,乖順地站到輪椅後麵。
說起來,這還是他第一次幫人推輪椅,這人還是傅珩舟。
時樾伸手附上輪椅把手,平穩地推動,然後才小小聲跟傅珩舟解釋自己剛才的走神:“你們家老宅也太大了吧,我以為你的莊園已經夠大了,沒想到連老宅的一半都沒有。”
傅家老宅建在山裡,半座山頭都是傅家的地盤,傅珩舟自己的莊園在市區,怎麼也不可能比得上山裡地方大。
時樾知道這個道理,他也就是隨口一說。
傅珩舟卻低頭思索著什麼,正要說話,主樓的大門突然打開,老宅的管家迎了上來。
“大少爺到了,其他人已經來了一會兒,就差您了。”
傅珩舟隻好把話咽了回去,抬手拍了拍時樾的手背,示意他站到自己身邊來。
老宅管家親自推著傅珩舟往裡走,態度恭敬,時樾悄悄觀察他,也看不出什麼來。
傅氏是傅老爺子一手起家,現在哪怕不管集團的事,但手裡依舊攥著大把股份。
傅家幾房爭勾心鬥角爭奪傅氏總裁的位置,為的不就是傅老爺子晚年後,多得一些他手上的股份?
這位傅老爺子的親信管家,現在一定是各房爭著討好的香餑餑,他若是偏向哪房,哪房在老爺子麵前就會多一份表現。
大腦飛速運轉著,突然手心一暖,時樾腳步微不可察地頓了一下。
抬頭一看,原來是他們已經走進了主樓。
馬上就要進入餐廳,傅珩舟在這時候伸手握住了他的手。
十指相扣。
時樾覺得一股酥酥麻麻的電流從身體流過。
“爺爺,這是時樾。”
傅珩舟開口,麵帶淺笑,衝著主位坐著的老人問好,時樾轉了轉腦子,一秒就明白傅珩舟要在眾人麵前演戲,手心用力回握,勾出一抹明亮的笑:“傅爺爺,您好。”
在場所有人都向他投來目光,善意的、嘲諷的、取笑的……
時樾動作隱晦地環視一周,將這些儘收眼底。
主位上的老人看了他們二人各自一眼,眼神落到交握的手上,定了兩秒之後移開,不知是滿意還是不滿意。
管家在傅老爺子耳邊悄聲說了句什麼,老人眼皮一掀,沒什麼表情,淡淡地發話:“都坐吧。”
管家把傅珩舟推到一個空位上,那裡原本的椅子已經被撤走,時樾在傅珩舟身邊落座。
他們來的最晚,傅家其他人都已經早早入座,現在都盯著他們兩個人的動作,時樾低頭的時候忍不住皺了下眉。
感覺自己就像動物園裡被圍觀的猴子。
不過傅珩舟得到的目光更多,但他淡定自若,即使坐著輪椅,氣勢也不比彆人低一等。
時樾坐穩抬頭,猝不及防對上對麵一個漂亮時尚的女人的視線,對方露出個友善的微笑。
時樾一愣,然後禮貌地回了個微笑。
年紀看起來比傅珩舟大一些,這應該就是傅老爺子最小的女兒,傅珩舟的小姑。
傅家家宴連座位都有嚴苛的安排,主位左邊是二房一家,傅珩舟的二叔二嬸和他們的獨子,傅珩舟和時樾排在二房後麵;主位右邊是三房,按順序是傅珩舟的三叔、一個看起來和時樾差不多大的女孩子,然後便是傅珩舟的小姑。
人都到齊了,但是傅老爺子沒有說開宴,就沒人敢動筷。
時樾覺得這氛圍實在壓抑。
知道的是家宴,不知道的還以為是領導請客。
主位上的傅老爺子一身唐裝,手腕上纏著一圈佛珠,動作慢吞吞地讓管家伺候著擦手。
然後忽然出聲問傅珩舟:“小珣怎麼沒來?”
此話一出,在場所有人的視線都看過來。
傅珩舟臉上帶著淺笑,回答他:“爺爺,小珣的學業正是忙碌的時候,時間調不開。”
傅老爺子聽完,不知道信沒信,眼睛半闔著,說:“嗯,那就讓他好好上學,回國的事不急。”
此話一出,時樾就感覺到了身邊傅珩舟緊繃的身體一鬆,像是得到了什麼讓人安心的消息。
“好的,爺爺,我會轉告傅珣。”
傅珩舟的堂弟端起水杯猛喝了一口,結果被嗆出了聲。
嗯?
時樾的注意力被吸引過去。
“咳、咳咳,不好意思爺爺,我喝太急了。”
傅朝旭連聲道歉。
傅朝旭的母親一臉心疼地給他拍著背:“你這孩子,動作毛毛躁躁的,小心著點兒。”
傅老爺子沒關心他喝水喝嗆,反而話音一轉,問起了他在集團工作的事:“上個月公司例會上,沒有你的出席記錄,乾什麼去了?”
傅二叔連忙為自家兒子解釋:“朝旭他前一天應酬喝多了,第二天才錯過了公司例會,不是有意的。”
說著還擺出一副嚴父的模樣,訓斥傅朝旭:“當初怎麼跟你說的,讓你少喝酒以免誤事,你全當耳旁風!”
傅朝旭被親爹在這麼多人麵前訓斥,臉上也掛不住,低著頭小聲說:“知道了知道了,我那還不是為了合作嗎……”
傅二叔看著更生氣了:“你還敢頂嘴!”
“行了。”傅老爺子拿佛珠在桌子上敲了兩下,神情不悅,“訓兒子就回家關起門再訓,在大家麵前吵鬨像什麼樣子。”
傅家二房見老爺子神情不喜,才安靜了下去。
時樾安安靜靜地坐那兒當透明人,實則心裡嘀咕,傅二叔要訓兒子怎麼早不訓,在家宴上演這一出乾什麼,沒人告訴他他演技真的很差嗎?
說是動怒,但眼神裡一點憤怒都看不到,也就敷衍敷衍傅老爺子。
說不定,連老爺子也敷衍不過去。
傅家三房倒是低調,傅三叔妻子早逝,後來也沒再娶,膝下隻有一個女兒,聽說倒是疼惜得很。
“清越最近功課怎麼樣?”
傅清越,也就是傅三叔的女兒,聞言立刻回答,聲音清冷平淡:“爺爺,我一切都好,上學期拿了級部第一的獎學金。”
傅老爺子聞言才欣慰地點點頭:“好,一會兒讓管家給你張卡,裡邊有兩千萬,算是爺爺給你的獎勵,想要什麼自己去買。”
傅清越還是那副冷冷清清的樣子,在聽到兩千萬的時候眉頭一挑:“謝謝爺爺。”
傅三叔卻開口拒絕:“不用了爸,清越一個女孩兒家,拿那麼多錢乾什麼,她也沒處花。”
傅老爺子瞥他一眼,話卻是對著傅清越說的。
“給你你就拿著,彆聽你爸的。”
傅清越好像也習慣了父親和她意見不合,沒有任何意外和反駁,而是對傅老爺子說:“好,聽爺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