協議(1 / 1)

早上八點,陽光正好,莊園裡卻依舊靜寂,直到一個青年模樣的人,風風火火地躥下樓梯。

靜寂被打破。

傭人們忙碌起來,布置餐桌、打掃衛生、插花擺放……

餐廳裡。

一身管家製服的老人,花白的頭發梳得一絲不苟,看見少年的身影,臉上浮現出笑意,恭敬又不失親和地說:“時小先生,早上好。”

時樾笑著擺了擺手:“紀叔,早。昨天打遊戲通宵了,我沒起晚吧?”

管家紀叔一邊示意傭人布置早餐,一邊說:“不晚,廚房也是剛做好早餐。時小先生若是起不來,早餐時間可以推遲一些。”

時樾隨意抽出椅子坐下,打了個哈欠,聞言,不知想到什麼,往二樓的方向看了一眼。

二樓一如既往地安靜,所有房間的門都關著,走廊上也沒有傭人打掃。

紀叔站在原地,神情沒有絲毫變化。

時樾搖了搖頭:“不用了紀叔,就八點吧。我以後會注意時間的。”

於是紀叔也沒有再說什麼,看著青年用過早餐,遞上溫熱的毛巾,讓青年擦手。

時樾表麵若無其事,動作熟練地完成餐後一整套流程。實則心裡感歎,這豪門的規矩是真多。

但看著自己價值五位數的精致豪華早餐,又想,規矩多就多吧,誰讓人家錢也多呢。

人不為五鬥米折腰,但五百鬥可以。

吃過飯,時樾狀似無意地問:“傅總吃過早餐了嗎?”

紀叔動作一頓,回答:“先生在二樓用過早餐了。”

時樾點了點頭,也沒有刨根問底的意思。

在這裡住了三四天,他早就習慣了。

偌大的毫無生氣的莊園,雙腿有疾的主人,一群戰戰兢兢的傭人。

如果時樾是原主,估計也會不擇手段地逃跑。

可惜——

他不是原主。

原主那個倒黴蛋,在第一次反抗逃跑的時候,就已經溺水身亡了。

這具身體裡再次醒過來的,是一個和原主同名同姓、長相一樣的異世靈魂。

*

吃過飯無所事事,時樾癱在價值七位數的真皮沙發上,翻了會兒手機,突然揚聲說:“紀叔,我一會兒出去見朋友,中午不用準備我的飯了!”

管家聽見聲音走過來,臉上依舊是完美無瑕的恭敬微笑:“好的,時小先生。您的賬戶已經彙入了一筆錢,往後每月都會有一筆入賬。按照協議上的條件,您在和先生的婚姻延續期間,一切開銷由傅家承擔。”

時樾轉了轉手機,想起來好像是有這麼一個協議,點頭說:“好,那麻煩紀叔替我謝謝傅總。”

完全沒有本人去道謝的意思。

管家笑著應下。

時樾比和朋友約定的時間早了一個小時出門,沒辦法,傅家莊園在城郊,他要去市中心,是一段不短的路程。

不過管家細心給他準備了車。

一身黑衣的司機立在車牌號一串8的豪車旁,見時樾出來,伸手為時樾打開車門,恭敬地請他上車。

時樾腳步一頓,為這待遇受寵若驚了一下,坐上車的時候還稀罕地到處摸了摸。

嘖,豪車內部原來長這樣啊。

稀罕夠了,突然想到出門前管家的話,時樾拿出手機,看見銀行卡餘額那裡的一串零後,實在沒忍住在不小的車後廂裡打了個滾,從座椅這頭滾到那頭。

這種條件,原主怎麼還想著逃跑?不像他,他是絕對不會跑的!

電話鈴聲響起,時樾看見前方目不斜視的司機,後知後覺不好意思地輕咳了一聲,接通了電話。

“喂?”

電話那頭是個暴躁的男生聲音:“啊啊啊時樾救我狗命!小組作業今天晚上截止上交,我還剩一半沒做完!”

時樾笑他:“你早乾嘛去了?”

男生控訴:“不是誰都像你那麼變態,永遠最先做作業還兩天就做完了。大神,菜菜,求求。”

時樾被他逗笑了:“啊,好吧好吧,你帶上電腦,一會兒我幫你看看。”

電話那頭的人大聲歡呼:“好兄弟!我請你吃飯!吃大餐!”

哪還有一開始半死不活的樣子。

-

時樾走後,管家走上其他人都不被允許進入的二樓。

書房的門被敲響,推開,寬大書桌後坐著一個英俊的男人。

男人的下半身被書桌掩蓋,但還是能看出坐在輪椅上,雙腿蓋著一條羊絨毯子,明明是盛夏,卻穿著一身長衣長褲。

聽見聲音,傅珩舟不帶任何情緒地抬頭看了一眼。

管家此刻沒有了在時樾麵前的恭敬疏離,而是像一個普通的長輩那樣,如話家常般笑著說:“時小先生這還是被送來傅宅後第一次出門呢。”

傅珩舟聞言側身,從落地窗往外看,正巧看到時樾上車的一幕。

青年身形瘦長,穿著簡單的休閒套裝,露在外麵的小臂和小腿白得發光,俯身鑽進車裡的時候露出一截勁瘦的腰,然後被關閉的車門完全擋住。

傅珩舟收回視線,反應很平淡:“他不鬨了?”

管家笑著搖搖頭:“也許是一開始嚇著了,才鬨出……落水的事。現在大抵是想通了,沒再鬨過,看著也懂事了不少。”

管家很謹慎地避開了“跑、跳”的字眼,隻說落水,半字不提時樾當時是想逃跑。

傅珩舟自從出事後並沒有禁止彆人議論他的腿,是紀叔自願這樣照顧他的心情,他也配合著當沒聽出來。

紀叔又說:“時小先生今天又問起您了,真的不見見?那孩子我看著真的挺好的。”

傅珩舟不置可否。

紀叔沒得到回答也不失落,隻是笑眯眯地看著他。

傅珩舟被盯得沒辦法好好工作,無奈道:“順其自然吧,我們本來也沒有見麵的需要,總歸一年後是要離婚的。”

紀叔還想說什麼,傅珩舟已經生硬地轉了話題:“小珣在國外怎麼樣了?”

提起傅珣,紀叔也不再揪著上一個話題不放,順著傅珩舟的意思說起了傅珣的近況。

“小少爺從上次回去後就一直嚷嚷著要回來,先生您訓斥過一回後,終於肯安分待在學校了。現在正努力學習,想提前畢業然後回國。”

傅珩舟低頭看看自己的腿,神色晦暗,良久,才說:“讓那邊的人儘量多拖一段時間,傅家現在的情況,他回來不一定是什麼好事。”

說起傅家,氣氛突然蕭寂下來,紀叔臉上也維持不住笑容。

傅珩舟垂眸,搭在腿上的手突然用力掐住一塊肉,卻連丁點的痛都感覺不到。

最後紀叔長歎了一口氣。

“是,先生。”

-

時樾有司機送,到的時間比預計要早,在商圈裡逛了一會兒,才等到姍姍來遲的黎潤寧。

黎潤寧人未到聲先至,離得老遠就喊:“時——樾——”

時樾循聲看過去。

一張清秀可愛的臉映入視線中。

而這麼可愛的臉,一張口卻是:“時爹!快救救我,小組作業再不交其他人會殺了我的!”

黎潤寧的性格和長相名字嚴重不符,據說家裡人起名字的時候,取了溫潤寧靜的意思,但黎潤寧越長大性格越奔放,長著可愛乖巧的臉,一開口就濾鏡破碎。

黎潤寧一米七七,在一米八幾的時樾麵前顯得小鳥依人,說話的時候整個人都快貼到時樾身上了。

“啊我的時樾,看見你好好的我就放心了,你大伯怎麼忍心把你送去傅家那種狼譚虎穴,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可……”

時樾把黎潤寧從身上撕下來,看著周圍路人打量的目光絲毫沒有減少,連忙押著他進了一家奶茶店。

“拜托你注意一下形象OK?我不想明天被打上同性戀當眾秀恩愛的標簽上熱搜。”時樾在他耳邊咬牙切齒。

黎潤寧理理頭發:“哦哦,好的好的。”

進了奶茶店,兩人找了個人少的角落坐下,黎潤寧給時樾點了杯全糖芋圓,給自己點了全糖加一堆小料。

時樾看著端上來的兩杯奶茶,猶豫了一下,把嘴裡那句“你是來喝粥的嗎”咽了下去。

黎潤寧吸溜著他的豪華版奶茶粥,打開電腦推到時樾麵前:“這裡我卡住了,你幫我看看。”

他和時樾同年級同專業,都是學藝術的,不過時樾是學霸,他就是個渾水摸魚的。

時樾給他梳理了一遍思路,盯著他把剩下的寫完,然後打包發給小組組長。

“終於寫完了!快樂暑假開啟!”黎潤寧提交作業後整個人神清氣爽,興衝衝地向時樾發出邀請,“走!我請你去吃飯!我知道一家特彆好吃的餐廳,新開的!”

黎潤寧家境優渥,上頭有大哥繼承家業,他就安心當個混吃等死的二世祖,整個海市,論彆的不行,論吃喝玩樂,沒人比黎潤寧更在行了。

黎潤寧有專屬司機,以往也是他拉著時樾坐自家車,然而這次時樾猶豫了一下。

黎潤寧不解:“怎麼了?”

時樾摸了摸鼻尖,有些尷尬:“我這次也帶了司機出來,剛才忘了。”

“司機?傅家的?”黎潤寧瞪大眼。

時樾點了點頭。

也不怪黎潤寧大驚小怪,傅家在整個海市都是很有影響力的家族,現在的掌權人傅珩舟更是手段狠辣、性格難測,把傅家二房三房打壓得毫無生存空間,也就此傳出了六親不認的名聲。

但是自從半年前出車禍導致雙腿殘疾後,傅珩舟好似沉寂了下去,蠢蠢欲動的傅家二房三房在集團裡動作不斷。傳言,傅珩舟本人因為腿疾性格陰晴不定,又極少出門,在外人看來,比之前更加神秘了。

所以在時家和傅家聯姻的消息傳出來後,所有人都等著看笑話,誰知道時樾不僅毫發無傷,聽說還在傅宅生活得很好。

黎潤寧腦子裡一秒鐘上演幾百個商戰劇本,擔憂地問:“傅珩舟不會是在監視你吧?”

時樾擺弄手機的手停下,詫異地看了黎潤寧一眼,然後竟然真的眯著眼思考了一下。

“我覺得應該不是,也許他是單純的人好,看我出行不方便呢?”

黎潤寧一臉“你腦子被門擠了吧那可是傅珩舟誒”的表情。

時樾垂下眼。

雖然還沒有見過麵,但傅珩舟不是外麵傳言的那種人,畢竟,還有誰能比他更了解這個世界呢?

一個——由小說演變形成的書中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