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一出,他就有些後悔了。舒沛掏心掏肺地對自己,這份情誼他無論如何都不能忘記。怎麼能用冷冰冰的金錢來衡量?但他也知道,自己身上除了這點兒金錢,好像根本拿不出其他更有價值的東西。
這怎麼不讓他感到挫敗呢?
舒沛瞪大了眼睛,仿佛聽到了什麼異想天開的話,忽然笑了出來。“當然不是免費的。忘記你的身份了嗎?幫工小葉,從你每個月幫工的費用裡扣。這兩天你忙就算了,好好鍛煉□□力,等到收果子時候,你就知道什麼是生死難料了。”
山上大片大片的藍莓熟了。人得走到灌木叢裡佝僂著,一點點把裡頭藍莓摘出來。那藍莓大的還好,小的就丁點大,彆說手指探進去很艱難。光是眼睛看都覺得自己要瞎了。
問題這玩意你不摘,它會自己掉地上,每天下午都得進去摘一遍。頂著炎炎熱日進去?這玩意兒和酷刑有什麼差彆。
問就是年輕時候不懂事,老舒弄了幾顆藍莓秧栽下去。誰想到這玩意兒隨便放著還長得挺好,風雨無阻的。但就是苦了他們,掉了吧,可惜,你說正兒八經賣吧,也賣不了多少錢。
畢竟也沒有超市裡賣的品種好。有些還帶著酸,純屬拆盲盒來著。
舒沛搖搖頭,把那些記憶全都清出去。努力回歸到正軌,“嘗一口今天老舒這牛尾燉得怎麼樣。”他自己先來了一口。牛尾裡頭的油脂已經徹底燉了出去,隻剩下純純膠原蛋白,豐厚的膠質裹著尾巴上那一層瘦肉,簡直是最完美的搭配,讓你恨不得把每一絲骨頭縫裡的滋味都吸乾淨。
今天老舒這手藝實在不錯,出人意料呐。舒沛把腦子裡頭亂竄的想法暫時放放,專心對付麵前的骨頭。牛尾巴吃完就沒了,賺錢的事倒真的可以明天再說。
舒沛想了想,轉身又從不知道哪兒端出一碗青菜湯。
彆看這湯清湯寡水的,可是老舒用牛骨燉出的清湯煮的,青菜又是這段時間頭茬,嫩生生地帶著鮮。唯一美中不足的大概就是上頭不可避免地長著好些蟲眼。
舒沛端著碗,竟然找到點義薄雲天的豪情,“乾,小葉。乾了這碗湯,從此我們就是異父異母的好兄弟。你以後飛黃騰達,彆忘了給小弟帶口湯。”
葉宸趕緊端起碗,和舒沛走一個。一大碗湯下肚,渾身上下也充滿了力量,麵前這肉也還能再多乾些,碰到舒沛,葉宸頭一次嘗到時來運轉的滋味。
之前求都求的機會,現在就這樣掉到了自己手中。他感動之餘還不忘保持自己清醒的頭腦,“沛哥,能不能紅還不知道呢。我現在都不算真正踏入這圈子。”
“彆說喪氣話,你肯定行的。說不準又從龍套走出去個大明星。”彆人紅不紅的他不知道,但舒沛就是對葉宸有信心,覺得他肯定能在這名利場裡頭混出屬於自己一片天。還不能讓他純粹許個願呢?他們都還年輕,都擁有著美好未來,無數閃亮的日子在不遠的前方等待著。
大晚上果然不能吃太飽,肚子一填飽,身體克製不住地犯困,匆匆收拾好殘局,兩個人倒頭就睡。這一覺是真的舒坦,整個人癱在床上根本不想起來。
還是外頭一聲急促的狗叫吵醒了還在夢中的兩人。舒強的大嗓門緊跟後頭,“大黑,閉嘴,彆叫!”
舒沛瞬間從床上彈起來,趴在窗外往裡看。怎麼回事這——大黑這條狗,平時從來不愛叫,就算你從它尾巴上踩過去,它也最多斜眼看你。今天這是怎麼了,它喊那麼淒厲?
這熱鬨怎麼能不仔細看看,舒沛嗖一下竄到窗口,探著身體往下看。葉宸還以為發生了什麼了不得的大事,也跟著往下看去。
隻見大黑坐在路邊,用一種極其難以置信的眼神瞪著對麵的蔣銘。蔣銘?這姐弟倆還沒走?續住了?舒沛之前還以為他們最多待個兩天就要離開,沒想到又續住了。
但他們怎麼會和大黑在路邊對峙?舒強一個勁兒拽著大黑脖子上的項圈,從來沒覺得自己家裡這狗那麼不聽話。“大黑,你乾什麼,這是客人,吼什麼——”
“嗚嗚——”大黑回頭嗚咽了兩聲,聽著竟然有些哽咽。
這小嗓音是遭遇了什麼?它眼睛亮晶晶的,裡頭似乎還能看見不甘和委屈。舒沛揉揉自己眼睛,那瞬間甚至覺得自己看錯了。竟然還能從一條狗眼睛裡頭看到憤恨。
他們那些家夥能對一條狗做什麼?
蔣銘有些不好意思搓搓手,從自家姐姐懷抱裡出來。“那個,不好意思。我就是看到它很可愛,手賤用手彈了一下,我保證,絕對很輕,不痛。就一下。”
還真彆說,觸感挺好的,Q彈順滑。上麵毛也柔軟,像上好的絲絨,軟綿綿的。
蔣芸轉頭怒瞪自己弟弟,“你說清楚,你到底對人家狗乾了什麼?”要是這混小子沒乾壞事,這狗絕對不會是這種態度。難道是虐狗了,這小子從小到大也沒看出這種傾向?如果,如果他真的是這麼糟糕的人,哪怕拚著讓自己父母不高興,她也非得要讓這小子得到一個終身難忘的教訓。
這話怎麼說呢。蔣銘有些不好意思,大黑身上的溫度仿佛還殘留在指尖,讓他也有點坐立難安。
但那麼多人盯著他,他還能裝作不知道嗎?隻能硬著頭皮往下說,“就那個,彈了它的那個部位一下。”
“哪個?”蔣芸追問。
蔣銘稍微用手比劃了一下——不就是大概兩腿之間。雄性都有的那個嘛。他們家裡的狗早就絕育了,根本沒有那個部位,他不是想要試試手感,忽然經過手賤了一下。
“對不起!”蔣銘彎腰,鄭重道歉,“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我有問題,我向大□□歉。”
“啊,這樣啊。”舒強拽著大黑的手也稍微放鬆了一點,怎麼說呢,有點尷尬,他也沒處理過這種矛盾,隻能在中間打圓場,“那你彆看村裡頭狗麵善就上手摸。它們脾氣挺多都不太好,會上嘴咬的。大黑脾氣還算可以,下次不要開這樣的玩笑。”
舒強也算個硬漢,現在卻一個頭兩個大,想了想還是直接把大黑栓回狗窩裡,總得先把這兩個分開,再看後頭到底應該怎麼做。這人汪矛盾怎麼調節,還是交給他們自己吧。
蔣芸微笑目送舒強離開,轉身就是一個肘擊,“蔣銘!”
他是瘋了嗎?無緣無故突然去碰路邊狗的那個部位!什麼彈一下沒給彆人彈痛。就是突然碰到,狗下意識回身給你來一口都是理所應當。怎麼會有人手欠到這種地步,偏偏這人還是她親弟弟,不能扔。
整天在家裡唧唧歪歪,一轉身直接給她捅了個大簍子。她揪著自己弟弟,直接按在大黑麵前,“跪下!給它道歉!”
那聲音氣沉丹田,給樓上兩個都嚇了一跳。舒沛飛快換衣服,“葉宸你也抓緊收拾,我先下去控製一下局麵,等會兒送你過去上班。”
還好他下來速度夠快,這才在蔣芸巴掌落下之前趕到。“等等——掌下留人——”舒沛緊急製止了這場家庭矛盾繼續。
他是不清楚這對姐弟關係到底怎麼樣,但要是在他們店裡發生大矛盾,以後他們說不定再也不來了。這怎麼能行呢。
舒沛硬是抱起大黑在他們中間打圓場,“沒關係的。大黑它很大方,完全沒有記恨這件事,來,摸摸爪子,咱們和解了,以後都還是好朋友。”
肉墩墩的爪子塞到蔣銘手裡,舒沛握著兩邊強行上下搖了搖。不管彆人說什麼,他們在他這就已經和解了,就這樣。
一人一汪眼神交彙——不甘從眼角眉梢滲出來。哼,這事肯定沒完兒。
不過蔣銘慣會討好賣乖,在蔣芸麵前那是半點骨氣都沒,腰幾乎都要彎到了塵埃裡。“姐姐說的對,都是我不懂事。保管沒有下次。這事情是我做得不對。我肯定充分吸取經驗教訓,做文明人。”不管怎樣,蔣銘都先把態度做出來,斥巨資當場在店裡買了個大棒骨上供。
大黑哼唧一聲,叼過骨頭,用尾巴衝著那家夥。
明明是條汪,還挺有性格。蔣銘腦子裡忽然冒出一個想法,“姐,你說就大黑這聰明勁,送它去劇組拍戲都行,不比我們前兩天看到劇組那條狗聰明?”
他們可不和劇組裡頭的狗比較。舒沛握著大黑爪子一個轉身,直接把事情含糊了過去,“劇組裡頭那狗肯定千挑萬選,我們大黑肯定不好比。”
蔣銘那小嘴還在繼續叭叭,“姐,你昨天不是也看見了嗎?那博主還說什麼知名愛狗人士。狗有一點做不好就直接上腳踹,那叫一個狠。一皮帶下去皮膚都腫了起來,你還叫我走開。”
舒沛恨不得把自己兩隻耳朵都閉上,但那消息還是一個勁兒往自己耳朵眼裡鑽。最近在這附近用得上狗的劇組其實就那幾個,再加上愛寵博主,這和把名字貼在腦門上有什麼區彆。
他隻想安安分分賺錢,並不想知道那麼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