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建青報信說,晌午時廢棄礦口便沒人再去。礦工的衣服也找了幾套,劉俊特意請了位老礦工來,指導眾人的“易容”。
“有心了。”
“在下應該做的,”被江旭誇讚,劉俊喜不自勝。連帶著把江旭不讓他隨行的失落也拋開了,“江爺,一路順風!”
“就是這個洞?”
礦場的牆下被鑿了個洞,洞口下方也被挖了個通往礦場的洞。兩個洞上下相連,不引人注意,鑽進去也方便。
“真小啊,”踩了踩洞口邊緣,泥土並不鬆散,“殿下,要不卑職帶些人先進去?”
鑽“狗洞”的事,讓江旭親自做,王奎不敢想。
“又不是沒鑽過。”
也是。小時候調皮,和王奎有過過不少“毀形象”的黑曆史。說著,江旭撩起衣袖翻至手肘後,示意彆的護衛先鑽進去,再是他。
洞口說小不小,說大不大。江旭身材高挑,得匍匐著先探進雙手,再將頭伸進去。這時候兩手已能扒到牆內,動作麻利些便像魚一樣溜了進去。
最後是王奎。
這一番操作下去,大家身上都覆滿塵土,老礦工給眾人抹的泥灰都分不清了。
沒走幾步,便能看到廢棄礦口。
這處礦坍塌後杜明一直沒下令修繕。走近礦口,歪斜發黴的木製框門,坑坑窪窪被掉落的土塊堵塞的礦道,無一不在說明這處之前發生過多麼嚴重的事故。
但這底下依然有礦能開采,杜明出於何目的不把它維修好?
礦口一側開了個門。拉開擋住側門的木板,剛巧夠一個成年人正身進入的小門便映入眼簾。
江旭點起燈,走在隊伍中間。
礦洞沒有想象中那麼陰暗破敗。
相反的,煤油燈剛點亮礦洞內部,礦鎬、礦帽、礦工外衫等等,甚至有吃剩不久的乾糧和晃起來還“叮當”響的水壺,礦工的用品一應俱全。不像是廢棄礦場,倒像是礦工大本營。
“看來被動得不少,”礦洞很深,背著礦場老板,擠出時間東一點西一點,這群礦工竟能完成如此宏大的工程,“難怪這群礦工都不缺錢。這裡掉的哪是油水,全是肉。”
江旭一邊感慨,一邊探查四周。
“還挺會生活,”一盞熄滅的煤油燈旁有一副還沒收拾的赤牌(一種賭博方式),“說不定賭的玉石。”王奎拿起牌,嘖嘖稱奇。
支起礦洞最主要的橫梁懸在頭頂,江旭碰了碰,很結實。他將目光轉向裡側有裂紋的支架,晃了晃,紋絲不動。
這些都是礦洞最初的構造。坍塌事故發生得莫名其妙。
沒有頭緒,放哨的侍衛吹響口哨,江旭帶人退了出來。晌午,日頭正烈,兩個本該在休息的礦工正大汗淋漓地往這趕。
“兄弟,”打暈是最便捷的做法。但局勢尚不明了,江旭不想節外生枝。讓放哨的侍衛與兩人交談,自己和王奎一乾人進洞藏身,“來了?”
見侍衛一副礦工打扮,兩人心領神會。
“喲,還有更能吃苦的,”廢棄礦洞是大家的“共同財產”,誰肯出力誰更掙錢是共識,在這裡碰見旁人大家都心平氣和的,“哪個坑的?”
“三號,”外頭的侍衛胡扯個數字,怕與兩人工作的地方撞上,“才來不久,能賺錢,吃點苦怕啥。”
“嘿喲,剛來的乾不了多久就累得慌,你還有勁兒加班搞錢?年輕好啊,搭把手,早點收工。”
“但是兄弟,今天不湊巧,”侍衛想了個理由,藏著的江旭雖沒動作,但眼睛不停地在礦洞內巡視。他帶出的人,這點小事還無需他操心,“裡頭悶得很,乾不了多久就喘不過氣。還是先彆進去了,小心點上燈就炸。”
兩人信了他的話,說要下回一起吃酒便走了。
半天沒看出個所以然,吃癟的江旭悻悻出洞。眼看氣溫開始降低,偷閒的礦工陸陸續續往這趕來,江旭隻得先離開。
他不甘心地回頭看了一眼。
礦口正門一塊突兀的大土塊遮住了主桁架,兩側支梁呈斜垮狀態,直到現在也有泥沙順著斜坡往下掉。
榮梨樓裡,陳烊逆著人流來到戲台前。
“小陳大人,先到樓上坐坐吧。”
黃翠翠好意提醒。
“這兒就挺好。”
沈梨一下台,戲台前本來圍滿的人瞬間稀稀拉拉,陳烊也不愁找不到座兒。
他坐在大廳靜靜地等,看著戲台,回想起初見沈梨時,戲台上沈梨的樣子。
舞著水袖,走著台步,慢慢地、慢慢地竟變成蝴蝶翩飛,眼前又浮現出昨日沈梨放的風箏,直到黃翠翠過來和他說沈梨收拾好了,他才從幻覺中回過神來,徑直來到沈梨的化妝室前。
還沒敲門,門便開了,沈梨精致小巧的臉一下子出現在他眼前,生生將他定在原地。
“就一個晚上,小陳大人怎麼跟沒見過我似的。”
每次見陳烊這副呆愣愣的模樣,沈梨都忍不住打趣兩句。她穿了一身水藍色的長裙,領口不高,露出天鵝一般優美的脖頸。
“沈小姐每次出現都像仙女下凡一般,換做誰都會看直了眼,”又覺得這話聽上去像是登徒子,陳烊趕忙找補,“我的意思是每次見著您,都不敢想這世間還有您這樣美的人。”
沈梨笑笑,顯然沒把這番話聽進去。
“不知道沈小姐喜歡吃什麼,那天給您帶了兩道菜,我回去琢磨著您應該愛吃家常一點兒的菜,我便讓府裡廚師做了幾道。不是去陳府吃。”
怕沈梨覺得頭一回出去吃飯便要到對方家裡覺得自己沒有邊界感,忙解釋。
“我訂了順宇食府的位置,沈小姐要是不喜歡我帶的,點彆的便是,”見沈梨神色緩了緩,陳烊知道自己算是走對了一步,挪到一邊去,給沈梨讓路,“沈小姐,請。”
沈梨不跟他客氣,走在他前麵兒,帶過的風都是她身上的清香。
這頓飯吃下來,陳烊沒覺得自己是在拉近和沈梨的距離,倒是沈梨給了他能多相處的機會。
分彆前,陳烊要送沈梨一份禮物,神秘兮兮地叮囑她,要等回家才能打開。沈梨不知他葫蘆裡賣的什麼藥,最終還是應下。
“小陳大人,楊三少的及冠禮您會參加嗎?”
“什麼?”沉浸在沈梨收下禮物的喜悅中,他沒聽清,而後回過神來,“哦,會的。”
“楊老爺請我去唱戲,我還沒應。既然您要來,我就答應楊老爺,”臨走前,沈梨莞爾一笑,“小陳大人,不見不散。”
回到家,沈梨捧著林旭送的禮盒,扯住係成蝴蝶結的絲帶一端往外拉。四方圍住禮盒的帶子散下,沈梨打開盒子,裡麵是被滿天星的花朵簇擁的項鏈。
她舀了些花在手心,而後放回去,拎起項鏈端詳幾秒後,將項鏈放進自己的首飾盒裡。那是一條金子做的項鏈,滿天星花球的花樣,倒是小巧。
收好項鏈,沈梨身上的不快才卸下。回回靠近陳烊的時候,她總覺得不自在。與他對視覺得刺眼,同他觸碰更是難耐,似乎陳烊周身有一圈烈火,僅是看見,便能灼人。
但誰讓美人計這招,對陳烊有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