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寧洛沒讓媽媽陪床,怕她在這住不習慣,更多還是因為年齡的緣故,醫院的夜晚偶爾也會不平靜,時不時的會發生一些小意外,嘈雜聲有時會持續一到二個小時不間歇。
寧母走的時候對寧洛也不放心,千叮嚀萬囑咐有什麼不舒服的一定要第一時間找護士,床邊的小夜燈要開整晚,這樣晚上去衛生間的時候就不會撞到東西。
還好,此時的病房裡不是她一個人,下午來了一位小姑娘,看模樣十四五歲的樣子,後天有台小手術要做,陪床的是媽媽,為了保證充足的睡眠,母女二人5點多就吃了晚飯,現在已經哄著女兒睡了。
房間裡很是安靜,寧洛躺在床上,無聊的打開手機看了公司的微信群,沒有特彆重要的事情,就退了出來。
晴日裡的月光總是格外的明亮,柔和的月光從簾幕縫隙散落進來,像是給地麵潑了片片銀霜。
寧洛出神的望了望,眸色中的光影越來越深,似乎少年時的眷慕又回來找她,湧上心頭的還有她和楚喻的影子。
高三的盛夏。
從這一刻起和命運的鬥誌徹底拉開帷幕,這是寧母說給寧洛的話。
寧洛沒有把這句話供奉為現階段信條,是因為她覺得人生的考試,不是隻一個高考就能夠決定的,所以何須鬥爭。
對中上等成績的寧洛來說,每天一睜眼就是刷題,背誦,模擬考,枯燥且重複的高三生活像是一場永遠都不會完結的夢魘,對那時看不到時間邊界的她來說,就是如此。
直到看到楚喻可以為所欲為,她心裡徹底不平衡了。
埋頭苦讀的到處都是,他卻在學校走廊,小賣鋪的冰櫃前,甚至是男衛生間門口收愛慕信。
這是隱喻說法,白了就是情書。
晚自習一下課,楚喻總是最後一個走,慢吞吞的收拾東西,直到掃到後排的寧洛起身,他就會加快速度。
白天收的愛慕信,有一些他會裝在書包裡到彆處銷毀,有一些連拆都沒拆直接撕碎扔在了男廁。所以有些時候敬仰的學霸包裡,裝的也不全是學習的東西。
寧洛從楚喻身邊路過,他手臂一抬,比女孩高出很多的楚喻是用下巴看人的,“太重了,幫我拿一下。”
這要求聽來簡直可笑,寧洛才不想幫,急著要走,就沒理楚喻。
楚喻反應迅速一個大踏步擠在了寧洛麵前,“我載你回家。”
寧洛斜了他一眼,他從來都是很少在學校和她說話,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倆總能偶遇的到,算下來也有一兩個月了吧,隔三差五,斷斷續續的,寧洛想不明白,但接下了包。
寧洛生理期來的時候,就不騎車子了,會獨自一個人在校外等最後一班公交車。楚喻說要帶她,想來這樣也好,省的去擠公交車。
學校裡大部分同學都走的差不多了,楚喻兩手空空的去取他的車子。
寧洛就拿兩個書包,站在操場邊緣等楚喻。
她記得那晚的月光出奇的亮,灑下的柔光仿佛被開了倍數。
遠遠的就看到一個長長的斜斜的身影,直直向她走來,直到和那人咫尺間的距離,女孩能看到那張俊逸的麵容裡,那雙笑眼正盛著銀河裡的一番星。
那星好似落在女孩眼中,有一瞬不知是否是月色作祟,少女心事被蒙上了一層朦朧的曖昧。
楚喻把車子挺穩,讓寧洛坐上來,寧洛很小心的扯著他的衣角,身子一提坐了上來。
“彆騎太快。”寧洛身上背的自己的書包,楚喻的則搭在腿上放著,握緊也不至於會掉下去,但她還是有些擔心。
楚喻聲音淡淡的,“為什麼?”
寧洛很小聲的說,“我害怕。”
楚喻當時心就軟了下來,沒有人知道他等這話,等了多久。
少年的心思總不愛表露,但不表示不會露出破綻。
楚家沒有女兒,在楚蓮心心裡早把寧洛當成了自己孩子。
小院裡,楚蓮心在樓下清洗床單,寧家母女逛完超市剛好從門前經過,兩個歲數相當的中年婦人總有聊不完的話題,一裡一外兩人就隔著柵欄聊了一會,臨走時寧母還把寧洛留了下來,幫盛蓮心擰床單。
寧洛嘴巴裡含著根棒棒糖,同媽媽拜拜手,笑嘻嘻的走進來很自然的就把鞋子脫了,露出白皙的小腿和光潔的腳腕,說什麼也要下去盆裡踩幾腳。
楚蓮心看寧洛的靈巧的模樣,直長在了她的心坎上,在旁邊隻是看兩眼就笑了起來,“你這樣勤快,以後誰娶了,誰有福氣。”
寧洛咯咯笑,把棒棒糖從嘴裡拿出來,紅了一臉,“阿姨,你又取笑我。”
楚蓮心滿心滿眼的歡喜,“阿姨是真心喜歡你,怎麼能是取笑呢。”
“不過。”楚蓮心頓了頓,“現在說這話有些早,好好考學將來和楚喻......”
一聽是高考又是楚喻的,沒等人把話說完,寧洛就搖搖頭趕緊打斷,“楚阿姨,你的期望可能要落空了,你家楚喻前程不可估量我就彆和他比了。”
楚蓮心隻知道兒子成績很好,但究竟好到什麼程度她也沒問過,家裡都是楚喻他爸開的家長會,她從不過問,聽寧洛這麼一說便好奇了起來。
“洛洛,你給阿姨說說楚喻的成績。”
“高中三年,大小考穩居榜首,而且在全市第一,至於全省嘛。”寧洛想了想,“怎麼著也得10名以內吧。”
“是嗎?”楚蓮心的驚訝都讓寧洛有些不好意思了,再對比自己的簡直慘不忍睹,她早就對自己是個普通人這事看淡了,所以並不會嫉妒天才。
樓下的笑語不時傳到了楚喻的耳朵裡,身旁的風扇悠悠的吹著總也吹不散身體上的燥熱,酷暑裹挾著熱風直麵撲來,楚喻一刻也不想多忍便起身來到窗前,準備關窗,手剛搭上,眼睛竟不自覺的落到了樓下。
院內嬉笑聲未減,全是寧洛的。
她穿著淡粉色齊膝的裙子,所有裸露的肌膚在日光的照耀下透著薄薄的光芒,發育完好的身體輪廓呼之欲出,娉娉婷婷,實在讓人移不開眼,楚喻曖昧不明的喉結滑動了兩下。
腳底的水花,灑出一片,其中就有那麼一片恰逢此時也落進了楚喻心裡。
路燈之下,自行車不疾不徐的向前行著,夜風呼呼在耳邊亂吹,也吹亂了楚喻的小心思。
“你包裡裝了什麼東西,這麼重。”
楚喻:“好奇可以打開看看。”
寧洛狐疑的望著眼前不算寬闊但很結實的背脊,問,“我真的可以打開看?”
楚喻:“囉嗦,可一點不像你。”
“好像你很懂我似得。”寧洛小聲嚷了一句。
寧洛遲疑之下,還是打開了,行路兩旁的路燈不甚明亮,但湊著月光,可以勉強看到是一封封信,寧洛隨意抽出一封拿近一些還可以清楚看到上麵的字,這上麵字跡清秀一看就是女生的字體。
寧洛努了努嘴巴,就要拆開看,但又覺得不好,扯開拉鏈伸手往裡探了探,竟還不少。
“你還真閒收了這麼多信,情書吧。”不知為何,她自顧自的在後麵說了這麼一句,在她未察覺的情況下眸色也暗淡下來。
狹長的樹影折射到少年的臉上半明半暗,眼底儘是坦然,“還不是硬塞的。”
寧洛:“那也可以不收啊。”
話音剛止,楚喻突然刹車,寧洛坐在後麵沒做準備,慣性原因半個身子直接跌到他的背上。隨之而來的些許痛感,寧洛揉了揉被撞擊的肩膀,瞪了楚喻一眼,跳下了車。
“你到底會不會騎車?!”寧洛的牢騷發了一半,張張嘴巴才覺得半張臉酸酸的。
“你若不喜歡,我以後就不收了。”楚喻長腿踩在地麵,傾斜的車子上麵少年挺直了背脊,即使這樣,高度上還是高出了寧洛一些。
他看到女孩的睫毛顫了顫,忽而又落了下去。
無言之外的喧鬨蟲鳴,好似給17歲的少男少女劃開一道羈絆的口子。
一晃到了5月,楚喻的名字出現在了華青的保送名單上。
夏暮的澄光肆意揮灑在河堤邊的草坪上,寧洛歡呼雀躍,起誓一定要努力考到和楚喻同一個城市。
也是在女孩高考完的那個夏夜,楚喻笨拙的向女孩表白。
寧洛在那一刻才知道,少年比她先動的心。
暑夏翻著影影綽綽的白浪,一個長長的吻在兩人壓抑不止的悸動中小心翼翼的完成。
當晚,寧洛做了一個很短暫的夢,夢裡少女蹲在少年的腳邊,頭頂飄著雪白的雲朵,無風無景的麵前是白茫一片,少年筆直地站立,雙手在身體兩側隨意垂著,直到長指輕輕觸到少女的發,少女心知這一切的感知皆是幻影,她不曾抬頭,直到盈盈淚水滑出眼角,少年從身邊隱去,她睜開了眼睛。
迷糊中,隔壁媽媽起來給女兒蓋被子,寧洛翻了個身,她多希望這個夜過的快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