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五家住的格外偏僻,幾乎可以說是獨立於這個村子有些格格不入了,四下荒涼杳無人煙,出門就是一大片茂盛的及腰高的雜草,從早到晚都聽不到幾句人聲,唯一的優點大抵隻有一條上山方便。
天色暗沉雨點如墜珠,趙歲歲在漆黑的夜色中幾乎什麼都看不清楚,他有夜盲症,隻能隱約判斷出這院子似乎麵積不小,恐怕要比趙家的院子還要大上許多。
戚長夜伸手抓住他披著的衣料,並未用力,用力這衣服就掉下去了,隻虛虛地捏著衣服的一角引著趙歲歲往前走。
他們一路進了堂屋,戚長夜去將燭火燃起,一燈如豆滿室生春,搖曳的燭光明明並不算有多亮,趙歲歲卻仍舊由衷地從心底感受到了一股暖意,閃爍的燭光甚至將他對陌生環境的懼意都稍稍驅散了幾分。燈油價高又不經燒,甚至比吃的油還貴上一些,趙家從來不許人點這種東西,就算是他那個在鎮裡讀書的弟弟回來點燈也要被說嘴上幾句。
戚長夜將人帶進堂屋後就去忙活自己的事情了,先是去將推回來的板車送入柴房,上麵的東西分彆拿了下來單獨放好,今夜太晚來不及分門彆類地歸置到其應該在的地方,隻能簡單收拾上一番。
他家柴房可要比癩子家的規整乾淨上一萬倍,兩大摞柴火工工整整地堆在一起,連邊緣處的枝杈都被人給提前削平了,絲毫不用擔心拿的時候一不小心劃到了手。
他的動作非常麻利,顯然對這院裡屋裡的東西都非常了解,每樣物品該放在什麼地方都井井有條的,從癩子家裡帶回來的東西本就不多,幾個呼吸間的功夫就收拾的乾乾淨淨了。
戚長夜拍了拍衣擺上沾著的塵土,想了想,又進了灶房點火燒水。
他們都淋了雨,總是要好好洗漱一下泡個熱水澡的,萬一受寒發熱就不好了,係統又不一定能給他隨機簽到出粒感冒藥來。
想到點火他就有些哭笑不得。
戚長夜剛穿過來時頭疼的厲害,後腦被孫二敲出道足有一指長的傷口,那段時間連坐起身子都感到一陣陣地暈眩,在床上躺了一大天才終於恢複了些體力。
他恢複行動能力後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給自己弄些吃的,摸索著進了灶房又傻了眼——原主戚五常年混跡鎮上,這幾年來更是鮮少回村,家裡空空蕩蕩的連毛坯房都不如,彆說是弄些吃的了,柴房水缸一個比一個空,水缸底部甚至都積了一層薄薄的灰塵。
要不是戚長夜靠著係統蹭了兩頓飯,怕不是直接就要餓死在了戚五的房子裡了。
後來他打了水刷了水缸,在山腳逛了幾圈撿了些枯枝乾柴,本以為能夠回屋做飯了沒想到又遇到了個天大的問題——他不會用農村的老式土灶。
他會做飯,且手藝相當不錯,但那是基於現代社會的煤氣灶油煙機下的手藝不錯,冷不丁穿越到這種一鍋能做出十幾個人的飯菜的地方還是有些為難了。
現代社會想要調節火候大小隻需調整一下煤氣灶的旋鈕,這種地方卻完完全全要做飯的人自行添柴抽柴掌控溫度操控火勢,戚長夜哪懂得這些啊,彆說讓他添柴引火了,他連如何點火都鑽研了好半天。
等他終於學會點火,係統才姍姍來遲地給他簽到出了個打火機。
戚長夜回憶了下當時的處境,一時間竟有些哭笑不得,他從灶房的另外一側取出捆打了結的乾草,沾了火星後扔進灶台中引火燒柴,這類乾草雖不經燒卻乾燥易燃,農家人時常在角落裡備上一把隨時抽來取用。
夜色太晚了,家裡也沒什麼吃的,戚長夜回憶了下灶房裡的東西,又理了理自己的空間。
戚長夜是穿越過來後才發現自己有了個係統的。
當時的他正因為頭上的傷躺在床上動彈不得,誤打誤撞正好激活了這個所謂的“簽到係統”,根據係統給出的解釋,隻要每天按時簽到就能獲得係統提供的隨機獎勵,獎勵內容完全未知,但卻不會超出當前社會生產力水平一定等級。
至於具體不能超出多少還未可知。
比如他穿越的是個架空封建朝代,係統是不可能給他簽到出一台星際機甲的。
以這個朝代的科技水平和生產力等級,簽到出一台汽車都難。
或許戚長夜可以憑著自己的能力搞出蒸汽機發動機優化煉製鋼鐵技術等等,以此來提高這個時代的科技發展水平,等大陸的科技樹發展到了一定程度時說不定係統就會給他簽到出汽車了。
——當然,以上隻是一種假設,戚長夜隻是隨便想想。
從某種意義上講,係統的這個限製也是為了保護這個位麵保護他這個宿主,超出這個時代科技水平太多的東西未必會帶來什麼好處,說不定也會為他引來更多的麻煩。
戚長夜對此想的很開。
他激活這個係統至今也有幾天的時間了,也大致對係統有了些了解,今日的簽到獎勵是一根棒球棍。
純木質的棍子,彆說是那些老木匠了,隨便一個做慣了農活的村民都能照著模樣削出個大概來,收拾癩子倒是非常方便。
前幾日的獎勵則分彆是泡麵麵餅、一棵蔥翠嫩綠的油麥菜、一個潔白暄軟的饅頭、一個大街上的雜貨店裡最常見的打火機。
係統的簽到獎勵是會重複的,比如泡麵麵餅他就連著抽中了兩次,且戚長夜發現目前為止係統給出的東西數量都為單數,也不知道是他太非還是係統有什麼他目前還沒摸透的規則存在。
兩塊麵餅,其中一塊早被戚長夜給解決掉了,剩下的那塊倒是可以現在煮了。
巴掌大的一塊麵餅,小孩子都未必能吃飽,但現在本就算是深夜了,少吃一些也沒什麼關係,填填肚子免得夜裡翻來覆去餓的睡不著覺。
戚長夜在灶台前忙活了一會兒,片刻後端著個有著好幾個豁口的大瓷碗走進了屋。
趙歲歲仍舊乖乖巧巧地坐在他剛剛指著的位置上,甚至仍舊保留著他出門前的那個姿勢——兩腿並攏雙手交疊放在腿上,全身緊繃地像是個等待著洞房掀蓋頭的新嫁哥兒。
破舊的房門被人推開,發出“吱呀”一聲刺耳聲響,趙歲歲猛地打了個寒顫,竭力控製著自己不要顫抖的太過厲害。
雖然這村霸到目前為止對他的態度都可以說是相當溫和,但趙歲歲卻仍舊止不住地害怕。
直到瓷碗被放上桌麵,被人用指尖抵著推到自己的麵前,白瓷碗中熱氣蒸騰,麵湯上還泛著層晶亮的油花,素麵上臥了個圓滾滾的荷包蛋,碗裡飄著顆嫩翠爽口的油麥菜,誘人的香氣一股腦地往他的鼻子裡鑽。
趙歲歲喉結微動,直勾勾地盯著那碗麵條,卻一動都不敢動彈,甚至連大氣都不敢出上一下。他這一日滴米未進,彆說是吃的了,甚至連水都沒能喝上一口,又因為被賣身的事情殊死掙紮情緒激動,體力與精神早就雙雙崩到了極點,剛剛還不覺得有什麼,如今被這股香味一勾,以為自己早就習慣了的饑腸轆轆霎時變得難以忍受。
戚長夜又推了下碗,“吃吧,都是你的。”
趙歲歲怯怯地看了他一眼,目光一觸即離,伸手拿過了戚長夜遞過來的筷子,指尖甚至都在微微顫抖。
他看起來非常警惕,仿佛戚長夜隻要在這期間隨便做出什麼動作就會馬上放下筷子連連道歉一般,可直到他試探性地將筷子放在麵上戚長夜也沒露出什麼不滿或鄙夷的表情,趙歲歲咬了咬牙,終於挑起筷麵條狼吞虎咽起來。
這是他從未吃過的麵條,不太像他曾見過的那種和麵揉出的,泡麵麵餅本身就被提前用油炸過,放在現代常常被人詬病不太健康,但在這種沾點油水葷腥都極為難得的年代卻是非常珍貴的吃食。
更不用說戚長夜還給他臥了個蛋,趙歲歲都快記不清上一次吃蛋是什麼時候了。
——好像是去年過年,因為袁童生的事情趙家人難得對他有了好臉,將飯桌上的一碟炒蛋分了兩塊給他。
剛出鍋的麵條還有些燙人,趙歲歲卻完全顧不得這些了,狼吞虎咽地將本就不多的麵吃了個乾乾淨淨,甚至連泛著油花的麵湯都舍不得剩下一滴。
美味的食物極大程度地安撫了他的惴惴不安,趙歲歲的眼眶微微泛紅,他在趙家都從來沒吃過這麼好的東西,看在這碗湯麵的份上,哪怕一會兒戚家村霸要將他活活打死,他也絕對不會有任何反抗存在任何怨言了。
然而戚長夜並沒有想殺他。
“我燒了些水,一會兒你簡單洗漱一下,我房間裡有些跌打損傷用的藥油,等會兒回屋找找給你送來。”
“這邊房子雖破但也勉強夠你容身,左側那間是我已過世的父母的,右麵一間是我在住,除此以外還有間空屋,那是我……弟弟的房間,”戚長夜頓了頓。
“你若忌諱我父母可以去空屋裡暫住一夜,不過話說在前,這幾日我就會抽出時間將他接回來住,我可以搬到父母那屋,日後你住我現在的房間。”
戚長夜端起了碗,“天太黑了,我去取水,你先想想歇在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