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K——小桃井也贏了!剩下的兩位必須要接受懲罰!”
藤原掏出手機準備開始錄音,同時意有所指地看向我,仿佛又一次隔空發送腦電波,希望我能夠回憶起當初的事情。
那確實是我無法從腦海中抹除的回憶。
高一時我參加學生會,擔任的是沒什麼存在感的會計職位,藤原則是忙碌而又麻煩的風紀委員。
我們平時很少見麵,偶爾在辦公室碰見也幾乎沒有說過話。
對於我這種可有可無的角色,隻要做好了工作遞交給會長,其他事情全都不需要考慮。
或許正是因為我抗拒工作之外的交流,好幾次學生會的周末外出計劃中都沒有我,甚至直到學年結束之前,藤原才彆扭地告知我這些事情。
不過那天——大約是心血來潮,藤原打電話一定要我也去參加活動,直覺上她的語氣有些不對勁。
我一開始想要拒絕,但由於被媽媽聽到了電話,三令五申之下隻好也跟了過去。
這就是噩夢的開始。
中學生去的KTV充滿了噪音,搖滾音樂當做背景都覺得完全不夠,學長學姐爭強著麥克風,當時的副會長提議玩一些遊戲。
是的,我又一次被命運拋棄,就連真心話大冒險這種轉瓶子的遊戲,第一個被指到的人都是我。
“真心話!我一定要問問齊木君到底喜歡什麼樣的女孩子!”
學姐這樣說著,看向我的眼神曖昧不清,她因為藤原對我的“特殊關照”而誤會了什麼,迫不及待想要打聽。
但我選擇拒絕。
這些人不問出他們想知道的事情不會罷休,一群成熟而且精明的學生,說實話我不是很喜歡這種氛圍。
藤原表示鼓勵:“大冒險也很好!齊木君總是一本正經的樣子,要打破這種形象可是很麻煩的!”
“雖然我是學生會長,也從沒有見過齊木君這麼處變不驚的人呢,總感覺很羨慕啊。”
“因為是齊木君嘛,齊木君這樣做才不會顯得奇怪,會長要是真的拋棄曾經的形象我絕對會嚇一跳的,就是花花公子才不要裝什麼高冷帥哥。”
“哈哈哈奈奈衣你這家夥真是夠損的!”
大家七嘴八舌討論著,藤原一個人坐在旁邊打開檢索軟件,尋找對我來說最合適的大冒險。
這種氛圍,我當時幾乎已經決定以後再也不理會藤原的任何邀請,那是我人生中第一次認清這家夥的本性,或者說,是我第一次察覺到,她可能會和我尤其合不來。
“‘親愛的旅行者,願意和我一起踏上旅行之路嗎,喵!’這個這個!齊木君來讀的話絕對超有意思!啊啊啊啊,我要拿手機錄下來!”
“這個很不錯啊——齊木君,稍微滿足一下人家的心願嘛。”
大家的起哄聲讓我沒有辦法後退半步,我其實並不反感這句話,但藤原提出要錄音——再次重申,我討厭電子產品。
總而言之,我還是讓她得逞了,並且在之後的時間裡,藤原時不時就會把這個拿出來用作威脅我。
高一時我應該更早了解一下那家夥,否則不至於到現在才感到後悔。
相比之下雛同學和青峰,兩個依稀弄明白規則的家夥露出了不滿的神色,但絲毫沒有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要被懲罰的人不是我,這樣的認知稍微讓我有些安心,甚至奇異地體會到了幸災樂禍。
“……一定要說嗎,話說那到底是什麼東西,黑色的故事?”
“是黑曆史啦,簡單來說就是小雛做過的讓自己覺得很尷尬的事情,應該每個人都會有。”
雛同學一臉認真地點頭,隨即陷入沉思,而青峰已經迫不及待想要逃跑。
“我也要說嗎?這不過是個遊戲而已——五月,你當時要是不堵我的牌,絕對現在坐在這裡接受審判的就不是我了。”
“所—以—說—!”女生有些惱火,用手指戳了戳他的額頭:“這就是遊戲的內容之一啊,我才不會因為是熟悉的人就隨便放水呢!”
“以前沒發現,你竟然是個老古板……”
雖然青峰的態度不是很好,但依舊遵守了規則,十分不情願地講述了自己被初中前輩教訓,然後在全校師生麵前念檢討書的故事。
其實這已經是他所有故事中最“平淡”的一個,在思考到底應該說出哪一個黑曆史的時候,青峰想到的內容實在是太多了。
因為在廁所逃課被罰打掃教室;籃球訓練的時候不小心被球砸中臉,若無其事繼續準備比賽,結果在正式開始的時候因為流鼻血而被緊急送往校醫院;還有被球隊前輩不小心翻出來鋪了滿地的黃色雜誌……
青峰同學的初中生活真是精彩。
不過從這些方麵來看,他雖然長得很不良作風也很不良,實際上似乎並不會隨意動手攻擊他人,和我們的想法有些不同。
現在麵對藤原時他還能夠若無其事,沒有任何惱火和動手的打算。
一直到青峰捂著臉說完全部,雛同學才思考完畢。
“我沒有黑曆史。”
“……嗯?小雛你是認真的嗎?”
“嗯,”她認真地說:“我從沒有做過會讓自己尷尬的事情,真的。”
藤原用一種不可置信的眼神盯著她,好半天才開口:“小雛,難不成……你從來不會覺得尷尬嗎?”
“……為什麼要覺得尷尬?”
“……”
“啊啊啊好吧!那我代替小雛說好了!”藤原終於明白,讓這家夥意識到世界還有其他人是一件很困難的事情,“小雛她一年級的時候曾經在校長發言期間和老師打起來了!”
——啊,這件事情,我確實有印象。
不過兩個後輩都顯得有些吃驚,大約沒想到會有這種事情真實發生吧。
“是……和老師嗎?雛前輩真是有膽量。”
[看上去很文弱但其實超級勇敢的反叛少女嗎?好酷……]
夠了,彆因為這種事情誇她,會得寸進尺的。
“不要誤會啦,那個老師作風有問題,總是偏心欺負小雛,已經被辭退了!”藤原真是個好心人,還在幫雛同學辯護,“而且小雛隻是把他的假發拽下來而已,沒有真的打架。”
青峰理解地點了點頭,表示讚同:“討人厭的老家夥就應該被趕出去才行,隻是假發片也太便宜他了。”
[到底多少個老師用假發片?能一個一個掀開查看嗎?]
喂。
“因為,不能打架,”雛同學解釋道:“我不會隨便和彆人打架的,新田說會被抓起來關進小房間,再也出不來。”
你的家人總算做了些好事,能夠記住這件事也真是了不起。
藤原收拾卡牌,忽然又抱怨起來:“但是,果然還是很不甘心啊,讓會長贏了什麼的。”
藤原——
中午的時光很快過去,我們各自告彆。
藤原心滿意足:“感覺青峰同學也不是那種壞孩子嘛,絕對是哪裡搞錯了!”
【隻是見了一麵就斷定?】
“大概吧,”藤原認真地點了點頭:“雖然有時候直覺會出錯,但是我還是很相信第一印象的啦。”
雛同學對此表示鼓勵:“因為是藤原的第一印象。”
“什麼啊,小雛這樣說我會輕飄飄變成氣球那麼膨脹~”
這是什麼比喻詞。
“會長呢,會長覺得怎麼樣?”
我?
……青峰大概是,被青梅竹馬管束的很好的預備混混吧。
“噗——哈哈哈,預備混混,會長你用詞真的好有趣!不過確實是這種感覺,但是在調查清楚之前,大家都不能隨便確定到底是怎麼回事。”
下午上完課之後,學生會和部分老師商議決定,赤司征十郎為學生會副主席,風間徹為學生會風紀委員。
我對此幾乎沒有發表什麼意見,畢竟是大家都很滿意的結果,再說一些掃興的話就很無聊了。
會議結束的時候八木老師叫住我,順便提醒我給這兩位新生發郵件。
“……不過,時間過得真快啊,一轉眼齊木君都已經成為會長了,總感覺你加入學生會還是昨天的事。”
【多虧了八木老師的幫助,我一個人絕對辦不到這種事。】
“竹森推薦你就是很看好你,我沒幫上什麼忙,”他說著有些傷感,大概是提到了前會長的緣故,“竹森那家夥可是我最喜歡的學生……”
……我也不擅長安慰彆人啊。
最喜歡的學生畢業了,大概是一件值得悲傷的事情吧。
不過八木老師的一生中總會有無數個“最喜歡的學生”,之後也會有人頂替竹森前輩的地位,甚至比他做得更好。
到那個時候,八木老師會覺得遺憾嗎?
我在回去的路上準備給征十郎發郵件,走到一半突然想起來,今早媽媽還讓我給他帶一條圍巾,現在正用禮盒包好放在書包裡。
糟糕,完全忘記這件事了。
這個時間——很好,籃球部還在訓練,我決定在籃球館的門口等到他們結束,然後趁征十郎出來的時候把東西交給他。
不過也真夠拚的,訓練到這個時間。
每年征十郎過生日的時候媽媽都會送禮物過去,同理,我每年也能收到一些貴重但是沒什麼用的東西。
去年姑父往我家裡塞三角鋼琴的想法落空之後,依舊不死心地送來一個大提琴,說是“能夠讓性格沉穩下來的好方法”。
我到現在也沒有碰過,爸爸倒是信以為真,催促我好多次去學樂器,真是好騙。
“……啊,有個人在這裡。”
……是黑子君,勉強能夠接受被發現的程度。
他們幾個人訓練結束正要離校,征十郎走在後麵一點的地方,手上還拿著一把鑰匙。
原本我這個位置應該不會有人發現的來著,但因為是黑子,所以根本沒有注意到。
“嗚哇真的有?!小黑子你是怎麼發現他的!不會是什麼壞人吧?!”
這個已經躲到最後麵的黃色頭發似乎就是黃瀨,因為長相很好所以很出名,原來也是籃球部的嗎。
黑子舉起他麵前的一隻小狗——雖然不願意承認,但這兩個家夥竟然莫名有些相似。
“是二號發現的,齊木君,你和我們是同一個學校嗎。”
“齊木前輩是學生會長哦!”桃井好心替我解釋:“我也嚇了一跳,不過齊木君,為什麼你會在這裡……”
像個小偷一樣是嗎?我當然也不想這樣,被狗狗發現什麼的實在有些丟臉。
原本還想要用電話把征十郎叫過來就好了,現在看來沒有這個必要。
【征十郎,稍微……和我過來一下。】
被點到名的男生並沒有多少意外,我甚至有種他就是在旁邊看我熱鬨的錯覺,總不可能在京都三年,這家夥真的成了一個壞心眼吧?
“抱歉,大家先回去吧,不需要等我,綠間,”征十郎說著將鑰匙遞給另一個綠色頭發:“鑰匙就拜托你放到白金教練的辦公室。”
對方推了推眼鏡點頭:“我知道了。”
[這家夥是誰?兄弟?朋友?剛才桃井說他是學生會長來著……]
不要總是對我的身份抱有那麼多的幻想。
青峰終於察覺哪裡不對勁,或許是我太過頻繁出現在他麵前:“喂赤司,你認識他嗎?”
“我沒有說過嗎,”征十郎一點沒有自覺地介紹起來:“楠雄是我的表兄,我以為隻是看就能夠明白的事情。”
“……哈啊??!!!”
[表兄???!!!!竟然真的是兄弟?!那麼強勢的赤司和沒什麼存在的宅男——真是想不到!雖然確實是看臉就能夠明白的事情……]
在其他人驚訝或者震驚的心聲中,征十郎又一次囑咐了他們明天不要遲到,然後才往我的方向走過來。
說實在的,糟透了。
我當然不介意這種事情被彆人知道,但是征十郎這種話題中心人物和我扯上關係——根本就不可能低調了吧。
真不明白這家夥在想什麼。
不過也沒可能直接問出什麼,征十郎的性格大概會用很成熟的漂亮話糊弄過去。
“……這是?”
【生日禮物,】我解釋說:【去年你不在東京,媽媽他們也因為一些事情沒辦法去京都,上次忘記給你了,所以拜托我送過來。】
征十郎接過去簡單看了一眼,並沒有任何不滿:“多謝,我今晚會給姨母打電話的。”
他又看了兩眼,像是確實很喜歡的樣子,然後才放下禮盒:“隻是因為這個?”
【……還有學生會的事情,你通過了,副會長。】
“那麼以後就是楠雄的後輩了。”
【你一直也就是我的後輩沒變過吧。】
他笑了一下:“原來楠雄很在意這件事,如果需要的話,我也可以用敬語。”
……都這樣相處十幾年了。
“上次忘記問,空助還在英國沒有回來嗎?”
正解,那家夥就不要有人擔心了,他什麼時候回來才是噩夢開始。
看見我點頭,征十郎的神色一下子變得有些難以揣測。
果然和這家夥相處就會有這種時刻,我希望自己足夠低調的原因就是這樣,隻要有人看見我,就會產生各種不必要的聯想和猜測。
如果是對方不那麼聰明,或者我能夠讀取他的心聲,這些問題都還算是小問題,但征十郎顯然和兩個條件都不相關。
“空助……不打算回來嗎,已經很多年沒有見過他了。”
【彆管他,那個自大的瘋子。】
“大概也隻有楠雄會這樣說吧。”
【因為我最了解那家夥的本性。】
“這樣啊……”
“……”
總感覺氣氛有些微妙,好像下一秒他就會問我是不是超能力者。
太恐怖了,這種可能性。
【我要回家了。】
“啊,那就明天見,齊木前輩。”
……他果然變成壞心眼了吧?
我們在校園門口分彆,征十郎沒有像電視裡的貴公子一樣車接車送,和我揮手告彆之後一個人走上回家的路。
明天,又會有什麼樣的災難等著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