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學期，老實說我是有認真考慮過退學這個選項的。
但留在家裡做一個無所事事隻想著打遊戲的高中生，金錢來源全都隻有父母，這樣不就變成讓人痛恨的啃老族了嗎？
更重要一點，如果不去上學我的麻煩隻會更大。
媽媽已經在我曾經表現出一點點抗拒學校的時候，強製性帶我去看了精神科的心理醫生。
如果是一位尚且擁有職業道德的醫生，我或許隻是會對他開出的處方表示抗拒，但那家夥完全就是隻想要錢的混蛋——總而言之，他很快就“主動”辭職離開了那家醫院。
再次重申，我什麼都沒有做，最起碼沒有主動做過任何威脅行為。
對於高一學生來說這是第一個學期，他們或許會不安和期待，但對我來說，隻有疲憊。
好消息是我的春假過得還算不錯，壞消息是，即使刻意放慢生活節奏，開學日依舊準時到來。
如果全年都是假期該多好。
“早上好會長，今天是新學期的第一天，有沒有想要和我一起迎接新生的衝動？”
沒有，完全沒有，而且這並不是能夠隨意行動的時間。
我抬了抬手上的資料企圖以這種方式喚醒藤原內心深處對於工作的記憶：【我需要處理文件以及準備開學典禮的事情。】
“欸——果然會長是那種超無趣的死板眼鏡男，好可惜。”
喂，這種聲音我就算不是超能力者也是聽得很清楚的。
沒有什麼能夠阻止藤原去湊熱鬨，尤其是迎接新生這種過於“青春”的氛圍，不過我想她應該也有自己的考量，而且隻有我一個人在辦公室的時候更加安靜。
即使在假期，作為“學生會長”的我也不得不經常回到學校處理一些文件，因此並沒有太多被積壓的工作。
但頭痛的地方在於即將進行的開學典禮，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學生會長似乎還要致辭。
我一直都使用心靈感應與他人溝通，即使是無法讀心的存在，隻要不是使用了屏蔽器我都能夠有效溝通，這也就意味著我平時幾乎不會開口說話。
是的，我討厭電子設備，也不需要使用電子設備，即使現在需要通知媽媽什麼事情，隻需要使用心靈感應就好了。
又或者使用瞬間移動，雖然有冷卻時間，但是比起電話交流顯然更有效率。
但上台致辭——意味著我必須開口說話。
怎麼辦……
“早上好會長……藤原呢？”
我收回思緒，雛同學一邊揉眼睛一邊打哈欠的狀態，很難不讓人擔心她下一秒就會躺在地上睡著。
【正在宣傳學生會。】
雛同學對於答案並不怎麼關心，慢吞吞從書包裡翻出來我需要的預算表放在我的桌子上：“這個，我完成了。”
作為會計，我在整個假期唯一一次拜托雛同學就是為了這份預算表。
社團新學期資金分配預算表（初版）。
帝光中學的社團多到令人憂心學生的課餘時間是否夠用，並且每一個都實力強悍，不少都在去年的高中生聯賽中取得過不錯的成績。
這也是學校用來現攬人才的說辭之一，換句話說，社團活動在帝光中學有著相當高的地位。
所以每個學期開學不久的資金分配問題就顯得尤為重要，將這個任務交給雛同學……
我確實準備好了不少預案。
但當我看到那份預算表時，說實話，我很驚訝，也毫不意外。
雖然字跡工整條理清晰，甚至很多地方連細節都考慮的十分周全，以至於基本沒有修改的餘地。
但正因為“字跡工整”且“沒有修改餘地”，我確信這份文件是雛同學找人代筆的產物。
“……為什麼不能在辦公室裡安裝一張大床，反正我平時也什麼都不會做——會長可以說服校長嗎？”
這種念頭還是不要真的說出來比較好，學生會的形象會徹底崩壞的。
不過，既然是雛同學，我還是裝作什麼都沒有發現好了。
本來也沒有希望她能認真完成什麼工作，倒不如說願意花錢找人代筆，已經是在我的預料之外。
……學生會長的致辭本身就是為了代表學生而已，既然這樣，隻要是學生會的成員，都可以代表學生會。
雛同學，稍微為學生會做出一些貢獻吧。
“——我、我嗎？致辭……我嗎？不是會長嗎？”
【稿子我已經寫好了，隻需要對著念就行。】
“這個……”
【這是代表學生會的致辭，一般都是由學生會長進行的，不過我認為雛同學的能力也很優秀，也能夠代表我們學生會。】
“那倒確實……”
【而且，雛同學是第一次加入學生會，該和大家打個招呼了，尤其是在出色完成工作的前提下。】
“我、我去，會長，我一定會完美完成致辭的！”
雛同學最讓我放心的還是她的性格，和其他人相比是一個很容易被看透的人。
如果足夠認真的對待這次致辭，以後的工作我就都裝做看不見好了。
時間已經不早，在雛同學上台致辭之前我首先要幫助她把這份稿子念熟。
學習上雛同學也是一如既往的疏忽，要想短時間內完整的念下一整篇稿子還是有些困難。
“……對於新入學的高一生，帝光高中的春天與櫻花同時來臨，校園、校園中再次出現新的同伴，我們在接下來的三年——呃，會長，我好餓。”
【麵包，就在架子上。】
“那是去年的，我想出去吃。”
【沒有過期，我今天重新買的。】
才不過半個小時，雛同學已經覺得十分不耐煩想要溜走，而我的手邊還有關於學校後續安排的文件，雖然都很簡單，但除了認真做下去之外，我也找不到彆的事情可以打發時間。
就在這個時候，門被敲響了。
藤原是從來不會主動敲門的，那麼這個時間會到這個地方來的人，而且是我不能夠進行讀心的人，怎麼想都隻有一個。
“我去開門。”
雛同學迅速離開她的位置去開門，如果不是因為我在這裡可能下一秒就會“順便”去吃早餐，然後“順便”回家一趟，總之就是不會出現在開學典禮。
“是雛前輩，好久不見。”
“你是……”
“我是赤司征十郎，之前和雛前輩一起打過籃球的。”
“和會長長的很像的那個——”
喂喂，你認人隻有這一條標準嗎？
征十郎似乎被這種說辭逗笑，神態依舊溫和：“齊木前輩在這裡嗎？八木老師讓我替他送一份文件過來。”
八木老師是和學生會直接對接的老師之一，赤司同學果然優秀，這麼短的時間就能夠獲得八木老師的信任，看樣子也有加入學生會的想法。
雛同學放他進來之後自己磨磨蹭蹭了好半天，才重新回到位置上開始讀學生會致辭。
“……楠雄不打算自己致辭嗎？”
我指了指嗓子：【感冒。】
“原來是這樣，我還以為是因為害羞。”
你在一本正經說什麼呢。
我收下文件試探著問：【征十郎依舊沒有改變你的想法嗎？】
“我並不是那種會隨意做決定的人。”
確實，曾經也是為了不吃裙帶菜決定絕食。
不過那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這樣我之後的工作會輕鬆很多吧，畢竟是征十郎。】
“帝光中學一年級不能夠競選會長的職務，楠雄還是好好完成工作，我並不是什麼萬能的角色。”
畢竟是有血緣關係的兄弟，你這樣說我真是難過。
征十郎沒有多停留，很快就離開了。
畢竟辦公室中還充斥著雛同學念稿子的聲音，我們這樣交談而將她一個人丟進困境，實在有些不道德。
她幾乎已經無法正常思考問題，甚至沒能注意到有人離開，低下頭開始糾結某個有些複雜的長句子。
……這家夥真的沒問題吧？
“欸——欸？欸？！怎麼回事這是怎麼回事！為什麼發言人變成小雛了！小雛現在已經成了會長了嗎？！齊木已經因為受傷退學了嗎？！我們學生會馬上就要完蛋了嗎？！不要啊啊啊啊啊啊！！”
直接把心裡話都說出來而且是當著我和雛同學的麵這樣真的好嗎？好歹對我們的“會計”有點信心吧。
“不用擔心，我已經能夠很熟練的認識這些文字了。”
“就是因為這樣我才真的超級擔心的啊！會長你到底是怎麼想的！小雛她可是超級內向麵對彆人會臉紅到不知道怎麼說話沒辦法好好相處的那種靦腆的性格！怎麼可以讓她一個人在台上麵對這麼多新生呢！”
——不、等等，藤原你這是在說誰？
“藤原，我沒有這麼優秀的，隻是在彆人麵前說話的話我完全沒有問題。”
喂喂喂。
“小雛你完全就是被會長給利用了！這個懶惰的麵癱臉宅男！超陰險！”
總是這麼精準的吐槽就算我是超能力者也會很困擾。
【我是感冒了才想要雛同學代替我上台，老師那邊已經交涉好了，】我解釋道：【而且征十郎演講之後就是學生會的講話，現在換人完全來不及。】
我們現在正在開學典禮的後台，正在做準備的征十郎身邊還圍著不少彆的人——幾個社團部長和幾個老師，甚至比我們學生會還要受歡迎。
或者說，他本身就很受歡迎。
在最開始進門的時候有人和我們打了一下招呼，之後也就處於無所事事的狀態。
直到安排上場順序的時候，藤原才發現我已經和雛同學交換了角色。
不過很快她就從這件事情裡麵跳脫了出來，十分激動地介紹她剛才的收獲。
“……超高的男生！雖然有些黑，但是真的很帥的那種運動少年，據說是準備加入籃球部！看上去確實有那種不良的氣質！”
雛同學尚且還沒有弄明白發生了什麼：“‘不良’？什麼意思？”
“就是說那個人看上去像是很會打架的樣子……不過他身邊的女生很熱情很可愛，總感覺是不是我們的情報出現了問題。”
青峰大輝——我也是今天藤原告知的，這家夥在初中時有過故意傷人而被處分的傳聞。
說是傳聞，因為後來似沒有確切的證據說明他當初被校方進行了處分，檔案上除了曠課記錄外沒有處分。
但確確實實，稍微打聽下就有不少這種說法。
甚至有桐皇初中高層故意包庇的謠言，也是因為這種原因，八木老師希望我們能夠早些調查清楚事件始末。
藤原忽然想起了什麼，一拍手掌：“對了，小征應該也會參加籃球部，之後問問他好了。”
我實在有些頭疼，征十郎的資質和履曆確實都漂亮得不能再漂亮，但加入學生會畢竟是後兩天才能夠確定的事，現在就好像把他當成一份子的話……
【藤原，學生會不能夠給任何普通學生進行影響乾涉，這點你還是知道的吧。】
“……欸？”
【到目前為止都隻是我們三個的事情，不要和征十郎他們透露，接觸的時候也注意下場合。】
藤原眨了眨眼睛，過了一會才緩慢地點頭：“嗯……確實呢，我稍微有些得意忘形了，抱歉。”
“什麼？你們到到底在說什麼？我現在腦袋昏昏沉沉好像要暈倒一樣，根本聽不明白。”
藤原比了個加油的手勢：“小雛隻要加油完成演講就好了，我和會長都超級信任你的！”
既然開學典禮也不需要我上台致辭，其他的部分也已經布置完成，那麼現在還是稍微離開這個地方一段時間，周圍的心聲實在是太吵了。
但如果沒有猜錯，我的麻煩又主動找上門來了。
“齊木君！你現在應該比較空閒吧，還是感冒的影響其實很大需要去校醫院休息？”
我看向舞台側麵，校長先生冗長的開場白已經接近尾聲，征十郎正在準備上台。
八木老師表情急切，他馬上也要跟著上台進行致辭，因此抽不出時間，環顧周圍……我還是認命地搖了搖頭，“感冒”雖然很嚴重，但還沒有到喪失行動力的地步。
“太好了！負責攝影的小原同學摔了一跤腿骨折了，麻煩你先頂替一下他的工作，隻需要在差不多的時候按下快門拍下致辭的人就行了，拜托了！”
隻不過是摔了一跤就骨折……
當然，同樣倒黴的還有我。
八木老師在最初我成為學生會長的那段時間給予了不少支持——雖然我不是很需要——隻是一個小忙的話，我不會拒絕。
隻需要按下快門，三腳架在舞台側麵已經擺放好，不用調整就能夠讓人出現在屏幕正中央，我的工作確實隻需要時不時按下快門。
台下穿著校服交頭接耳的新生，我能夠聽到他們或抱怨或激動的心聲，但如果忽略這些，超能力者的耳朵靈敏到能夠聽見禮堂外麵蹦蹦跳跳的鳥，還有被風吹落的櫻花。
那句致辭怎麼說的來著？
我查到的致辭模版裡全都提到了櫻花，多翻幾篇就讓人頭暈目眩，文學界的通貨膨脹。
但……或許這確實是一個很美好的季節吧。
我按下快門，屏幕中央的征十郎和平時沒有什麼兩樣，他的致辭中沒有出現過櫻花，應該完全是自己寫的。
……我有些抱歉，學生會在帝光並不受待見，很大一部分原因在於我，在於學生會長，是我。
新生代表發言結束，緊接著要上場的就是雛同學，我完全不擔心她會出問題，有我的超能力在，不管是什麼差錯都還有挽回的餘地。
但在我第三次通過心靈感應提醒雛同學時，終於還是稍微產生了些許類似於後悔的情緒，當然不是認為應該讓我自己進行致辭，而是對於人選。
看來需要讓藤原出現在我的麵前一段時間，隻有這樣才能夠重新堅定最開始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