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霽能感覺得到，雕像裡頭的東西已經開始蠢蠢欲動了起來。

那股寒意正在變得越來越刺骨，甚至連手中的購物袋都開始變得有些紮手。

蘇霽神色如常地提起塑料袋盯著裡頭那個紅色雕像看了半晌——

“這就是入侵現實世界的裡世界怪物？”

【準確來說是來自裡世界的詛咒物。這座木雕上附著一股濃鬱的恐怖氣息。】

“詛咒物？”

【就是裡世界怨靈的寄身之物。這東西如果落入現實世界，可能會引發局部性的靈異事件，將普通人卷入死亡事件當中。】

“就跟午夜凶鈴裡的死亡錄像帶一樣？”

【沒錯。】

係統說著頓了頓——

【當然，如果是無主的詛咒物，其所造成的影響會稍微小一些。】

“什麼是無主的詛咒之物？”

【就是原本附著在物品上的怨靈消失了。】

【出於種種原因，一些附著於詛咒物之上的怨靈有時可能會被裡世界其他更強大的鬼怪吞並隻留下一具空殼。無主的詛咒物就屬於以上這種情況。】

聽完係統一番解釋，蘇霽微微點頭。隨後問出了另一件令他感到疑惑的事。

“剛才我在那家店的倉庫裡並沒有發現裡世界的通道，它是怎麼出現在那裡的？”

【眼下災難才剛剛發生，兩個世界的重疊現象並不會持續太久。】

“所以你的意思是……兩個世界間的通道已經關閉了？”

【沒錯。】

【但這隻是暫時的。隻有將足夠多的負麵能量喂食給裡世界，才能徹底杜絕兩個世界繼續相交的可能。】

【而且我懷疑，通過木雕工藝品店倉庫那條通道來到現實世界的鬼怪並不隻有它一個。未來肯定會有其他異常現象出現在現實世界。】

不知何時，霓虹閃爍的城市上空聚起了一團烏雲，藍白色的閃電劈開了漆黑如墨的夜空。

雷聲陣陣，猶如千軍萬馬奔騰不息。

看著頭頂發亮的夜空，蘇霽眯了眯眼：“感覺要變天了啊。”

話音落下，周圍的路燈開始發生高頻率的閃爍。猶如恐怖片鬼怪登場的俗套前奏，眼前的商業街瞬間陷入到了無儘的黑暗之中。

街道上的行人早已消失不見，周圍一片寂靜。

一股隱隱的血腥味開始在空氣中蔓延。購物袋內散發的寒意越發深重，幾乎快要將蘇霽的手指凍成了冰塊。

“刺啦——”

似是終於承受不住壓力，塑料購物袋掉落到了地上。

怪異的紅色木雕從袋子裡滾了出來。

雕像上拿著菜刀和鎖鏈的少年笑容愈發明顯，由最初的勾唇微笑逐漸變成張狂大笑。

與此同時，猶如魔音灌腦的笑聲從四麵八方傳來，在冰冷的空氣中回蕩。

蘇霽眨了下眼，“他這是特意出來找存在感嗎？”

【……】

【彆說這種俏皮話了。趕緊將他送回裡世界。詛咒物在現實世界待得越久，就越難以鏟除。很多都市怪談就是這樣誕生的。】

蘇霽也沒打算繼續和係統耍嘴皮子，隻不動聲色地攥緊了彆在背包上的玫瑰胸針。

與此同時，麵前透明的遊戲麵板上無數聖潔瑩潤的光點彙聚在了一起，形成了一把十字聖劍。

這兩件道具當初陪著蘇霽在怪談逃生遊戲裡出生入死，幫助他度過了最為艱難的新手期。

成為代理主神之後，它們又重新回到了蘇霽的手中。

原本這些道具是不能帶出現實世界的。可眼下，裡世界勢力入侵。他們腳下的這片土地已然介於現實與非現實之間。

兩個世界間的界限在這一刻變得像蛛絲一樣脆弱。很多規則也逐漸開始變得模糊起來。

將聖劍從主神空間抽出，蘇霽毫不猶豫地將其投擲向麵前那尊正在狂笑的少年雕塑。

就在劍尖就要插入紅色木雕的一刹那，一條鎖鏈飛竄而出，徑直隔擋在了木雕身前。

“錚——！”

清脆的金屬撞擊聲回蕩在空曠的長街之上。

隻見遠處，滿身血汙的少年正拽著鎖鏈的另一端，一錯不錯地盯著對麵的俊秀青年。

少年的嘴角掛著笑，眼底卻無一絲笑意。

就像雨果筆下的笑麵人，頂著一張笑容麵具，可實際上他的真實情緒卻無人可知。

本能的，蘇霽覺得這個少年的身上肯定存在著不為人知的故事。

【這就是附在木雕上的怨靈。小心點，他的攻擊性很強。】

似是察覺到了蘇霽的走神，係統出言提醒。

“……”

“話說我都成為代理主神了。身邊難道就沒有個幫手什麼的？出了事還要我自己上？”

【你也說了是“代理主神”。】

一口老血噴出。

合著連主神都有正式工和臨時工的區彆是吧？

危機當前，蘇霽沒機會與係統繼續胡扯，要不然肯定得跟它好好理論一番。

怨靈少年一把扯起手臂粗的鎖鏈，徑直朝著蘇霽抽打而來。

關鍵時刻，掌心的玫瑰胸針被觸發。在一團溫暖的白色光輝的籠罩下，眼前的鎖鏈被震飛，直接斷成了一截截的碎鐵。

似是沒想到自己的鎖鏈竟然能被震斷，怨靈少年的眼中閃過了一絲不可置信。

怔愣了片刻，少年臉上的笑容變得愈發癲狂。

放棄了遠距離攻擊，他一把丟開碎裂的鎖鏈，提著生鏽的菜刀朝著蘇霽飛躍而來。

看著遠處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的青年，怨靈少年的眼中閃過了一絲興奮的狂喜。

然而還不等他手中的菜刀砍向對方的脖頸，一條金黃色的繩索驟然飛出，徑直將這位瘋狂躁動的怨靈捆成了粽子。

雖然沒有可以幫忙打架的下屬，但蘇霽卻解鎖了前任主神的道具庫。

道具庫裡，多得是對付裡世界鬼怪的東西。而這“捆仙繩”，也曾是蘇霽用過的為數不多的好東西。不論是人還是鬼，都逃不過它的束縛。實乃出門打架的必備良品。

臨門一腳卻被眼前的人類突然製服，這樣的結果是少年怨靈萬萬沒想到的。

他瞪大通紅的雙眼，憤怒地盯著對麵的青年。臉上的癲狂笑容早已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無儘的瘋狂與憤怒。

若是眼神能殺人，隻怕蘇霽此時要被給對方千刀萬剮了。

“小夥子年紀輕輕的不要這麼大火氣嘛。”

蘇霽笑眯眯地蹲在怨靈少年的身前：“我知道你想要吸食恐懼。但規矩就是規矩，不可逾越雷池一步。”

少年沒有理會，依舊用吃人的眼光盯著他看。

蘇霽神色如常道：“雖然你做錯了事，但我是個善良的人。給你一個將功補過的機會。”

“隻要你答應我的條件，我保證接下來你再也不用為無處吸食恐懼而困擾。”

聽到這句話，原本正在瘋狂掙紮的少年怨靈突的一滯。

蘇霽不疾不徐繼續道：“順便再告訴你一件事吧。”

“原先被前任主神關閉的怪談遊戲如今又重新開啟了，隻不過這一次換了一個全新的玩法。鬼怪和玩家之間不必鬥得你死我活，裡世界也依舊能夠獲得來自現實世界的負麵能量。”

聞言，麵前的少年怨靈微微眯眼，一副“你這家夥到底在說什麼瘋話”的神情。

蘇霽笑意未改，“我知道你肯定覺得這一切都是謊言，但我說的都是真的。”

“如果你能在遊戲中幫我扮演NPC，我保證那些玩家的恐懼你想吸食多少就吸食多少。”

“怎麼樣？要考慮一下跟我合作嗎？”

怨靈少年歪著頭，一雙血紅色的雙眸上下打量著蘇霽，像是疑惑些什麼又像是在認真考慮對方說的話。

蘇霽也不催促，隻靜靜在一旁等待他的回複。

良久，就聽麵前的少年啞著嗓子道：“你究竟是誰？”

“我？”

蘇霽愣了愣，“難道我剛才沒有自我介紹嗎？”

“……沒有。”

“這樣啊。”

蘇霽站起身清了清嗓子：“那就正式自我介紹一下。”

“我叫蘇霽，是這個位麵世界的代理主神，同時也是怪談遊戲的現任管理者。”

說著，他彎下腰笑眯眯地看著麵前的怨靈少年——

“孤身一鬼闖蕩現實世界太危險，以後還是跟我混吧。我保證你不會後悔的。”

也許是因為蘇霽的表情過於誠懇，又或許是因為他畫的餅成功打動了眼前的怨靈少年。

對方的態度也不再像先前那樣針鋒相對。

“給我鬆開，我就跟你走。”

【不能放。現在放了，萬一他待會兒逃了呢？】

腦海中傳來了係統的警告聲。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就算他真的逃了，我也一定會把他重新抓回來。”

無視了係統的警告，蘇霽直接收回道具。

血衣少年從地上爬起，他活動了下手腳，撿起地上的菜刀還有碎裂了大半截的鎖鏈，直挺挺地望著蘇霽。

“你需要我做什麼？”

“很簡單。cosplay玩過嗎？”

“cosplay？”

少年愣了愣，血紅色的雙眼閃過了一絲莫名：“那是什麼？”

蘇霽：“……”

這個歲數的年輕人竟然還有不知道cosplay是什麼的？這一點著實出乎他的預料。

難不成……這孩子死得早？

想著，蘇霽上下打量了少年的衣著。

沾血的白襯衫，臟汙的黑色褲子。普普通通的打扮，著實看不出到底是哪個年代的。

沒有追問怨靈少年的死期，蘇霽咳嗽了一聲，解釋道：“就是角色扮演。”

“到時候我會給你一個劇本。你的工作就是按照劇本設定在遊戲裡扮演裡頭的角色，也就是遊戲裡的NPC。”

“這個我知道。”

少年一把扛起菜刀，刀背架在肩膀抖動著，笑容張揚一臉玩世不恭。

“不就是在遊戲裡追殺那些叫做玩家的人類麼？我以前見一些鬼乾過。”

“不不不。”

眼看著這位少年產生了危險的誤會，蘇霽連忙糾正道：“不是追殺玩家，而是嚇唬玩家。”

怨靈少年：“？”

“這有什麼區彆？”

“區彆大了去了！”

蘇霽正色道：“我們《怪談世界》是個健康和諧的正常遊戲。隻嚇唬玩家，不害人性命。”

“至於你剛才說的那些，全都是老黃曆了。”

對於蘇霽的這番解釋，怨靈少年仍然有些不明所以。不過既然對方這麼說，那他照做就是。

當然，這一切的前提是對方能夠兌現承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