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是打趣半是嗔怪的話，葉父臉上的笑容止不住，那可是趙家！
先不說趙家的頂級豪門身份，雖然資產主要在海外，但國內各地也有產業。
單是在明京，能和趙家抗衡的，也就隻有星鏈集團了。
隻是星鏈的創始人橫空出世，身份背景查不到，年紀又輕，自然不如豪門趙家有看頭。
要是能攀上趙家……
葉父仿佛已經看到葉氏集團光明的未來。
於是這場宴會，再也沒人問明素的意見，三人歡歡喜喜討論要請哪些人。
明素……明素又困了。
說真的，她覺得回葉家對她的狀態沒有什麼改變，該累的還是累，該困還是困。要不是親子鑒定蓋章，她都懷疑是不是師父算錯了。
但好歹平安無事，終於到了開學的時候。
“素素，你在哪裡，不然我先送你過去？”
直到站在送葉明月去明京大學的豪車前了，葉母才想起來自己還不知道明素在什麼地方讀書。
有些尷尬。
明素不在意，淡淡笑笑，“不必，近得很，我打車過去就行。”
葉母暗自鬆了一口氣，點點頭。
葉明月也扒著窗戶和葉母撒嬌，讓她快點上車。
明素提著行李箱在路上等車，整個人提不起精神，索性坐在行李箱上，閉眼假寐。
明京大學離望江不算遠，隻是新生開學，車走得很慢，在路上堵了好一會。
明素算著時間，最終決定自己走過去。
嗯，比在路上堵著快。
“月月，那是不是明素？”
堵車間隙，葉母突然看到人行道上的明素提著行李箱往前走。
這個方向，是朝著明京大學去的。
可是明素也是明京大學的新生，她曾經在她麵前說過很多次月月也在明京大學，她怎麼一點反應也沒有？
“幸好隻在葉家待兩年。”
葉母鬆了一口氣，這樣的孩子，從小不生活在他們身邊，小小年紀，養成了這樣心思深沉的模樣。
“妹妹可能是不喜歡我吧。”
葉明月垂下眼，一副憂鬱的神情讓葉母心疼不已。
“月月，爸爸媽媽肯定是站你這邊的。”
葉母連忙安慰道。
多年的感情到底是不同的。
小地方來的明素也不能跟自小千嬌百寵長大的葉明月比。
明素隻會隱瞞他們，連考上明京大學這種事情都不告訴他們，而明月，卻可以幫他們聯係上趙家，進入那種頂級的圈子裡。
“對了，月月，你可要和趙公子好好聊著，媽媽還等你宴會上給我長臉呢。”
“知道了，媽媽。”
葉母隻顧著沉浸在自己的幻想裡，沒有看到葉明月臉上的表情淡下去，沒有傷心，卻也沒有計謀得逞的歡愉。
八月末的明京，陽光明媚，高大的行道樹鬱鬱蔥蔥，日光就那樣從茂密的綠葉間泄下來，明素每一步，身上都帶著陽光的疏影。
她不應該活得這麼從容。
葉明月想。
在學校的日子可比在葉家舒服多了，葉明月在金融係，她在文學係，八竿子打不著，連麵都見不到，明素狠狠鬆了一口氣。
“明素，下午去禮堂替我代一下誌願者的班嘛，我男朋友下午來看我。”
室友雙手合十，“很簡單的，就是給嘉賓獻個花，站一會兒，然後會議結束後收拾一下禮堂。”
明素有些猶豫，因為下午的會議，聽說是校長親自請來的，明京有名的青年企業家，到時候金融係的新生肯定會去。
對，她是膽小鬼，不想遇見認識的人。
“聽說下午的嘉賓是星鏈的老板欸。說不定你去聽聽，能找到生財之道呢。”
室友連哄帶騙。
要不是她男朋友突然坐了五個小時高鐵，橫跨四座城市來給她一個驚喜，她絕對不會放棄來之不易見到大佬的機會。
看著明素有些鬆動的表情，咬咬牙，“回來請你吃飯！”
明素笑眯眯行了一個不倫不類的紳士禮，“老板大氣。”
睡了個午覺，到禮堂的時候早就人滿為患，連員工通道都擠著不少人。明素是被硬生生拉進去的。
倒也正常，那可是星鏈的老板。
誰都知道科技一定會成為今後國際競爭的重點，而星鏈，恰好是明京乃至整個Z國開發人工智能產品的領銜企業。
星鏈總部坐落於明京市中心的南天科技中心，整整四棟大廈，徹夜燈火通明，大廈頂上，全是打工人的怨氣。
進到南天大廈的工位，才知道，大廈原來也是有味道的，嗯，咖啡味。
背影，全是背影，人臉，全是人臉。
明素沉默著眩暈，又沉默地擠了出去，蹲在禮堂後麵的小道上，安慰自己受到二氧化碳攻擊的肺。
直到麵前突然出現一雙皮鞋。
明素抬眼，那個男人很高，眼球向上轉了四十來度還是隻能看到他的腿，明素不情不願抬了抬自己的脖子，終於看清了他的臉。
不建議眼球向上轉，見到無語的人，才發現此刻連一個白眼都翻不出來。
隻能像一隻頹廢小狗一樣盯著人家。
“喲，這不是小大師麼？我記得明京大學沒開設神學專業呢。”
麻蛋，這陰陽怪氣的語氣一聽就討厭。
討厭又熟悉。
那個算彩票的男的。
明素索性一屁股坐下來，終於能夠挺直脊背看著他。
她微笑，“我記得明京大學分挺高的，也不會收異想天開的傻子呢。”
對方也笑著不說話。
“坐。”
正所謂相逢一笑泯恩仇，明素相當爽快暫時忘記兩人之間的恩怨。
她指了指身邊的空位，十分自來熟地邀請對方一起坐地上。
“也來躲清淨？”
男人不回答她，看了一眼手腕上的表，隻說，“論壇要開始了。”
“行。”明素強打起精神來。
“拉我一把。”
男人輕嘖一聲，眼底藏都藏不住高傲，那意思很明顯，你有什麼資格讓我拉。
明素淡淡道：“不拉我起來，我就扯著你的褲子起來。”
因為要獻花，明素身上的衣服是定製的包臀長裙，坐下容易，起來很容易走光，麵前站著這麼大一個工具人呢，不用白不用。
“你不是大師？”
男人有些震驚了，這像是一個大師說得出來的話？
“哦，現在是無賴了。”
明素自在得很，沒有形象，沒有道德。
終於，男人在明素邪惡的手將要抓住他的褲腿時，屈尊遞出了自己的手。
很迷人的一隻手。
骨節分明，手指修長有力，指腹上有些薄繭，優雅卻不是養尊處優的手。
明素沒有猶豫，一把抓上去，齜牙咧嘴借著力起來。
挺破壞美感的。
待她站穩，明素才發現自己依舊隻能仰著頭看對方。
這種長得高的人簡直討厭。
好吧，這不是重點，重點是——
“你最近見過什麼奇怪的人，或者遇見什麼奇怪的事？”
明素沒有放開拉著對方的手，反倒是握的更緊，皺眉看著他，神色嚴肅。
來明京這些日子，連替人解卦都是一副懶洋洋倦怠的模樣，這是她頭一次臉上有這樣的表情。
“你調查我？故意接近？”
男人看著和對方緊緊交握在在一起的手，抽開，身上已經帶上一股威懾的力量，壓迫得人不太舒服。
明素也嫌棄地甩開他，
“什麼程度的自戀能讓你說出這種話的，你是長挺好看的，但能有我好看？”
“我這麼好看都得憑本事吃飯，你張口就是故意接近，真以為演偶像劇呢？簡直不知所謂。”
明素神色又恢複到一貫淡淡的模樣，抽出來口袋裡的筆，在麵巾紙上寫了一串電話號碼塞給他，
“你身上陰氣挺淡，莫約隻是有片刻接觸，最多不過倒黴幾日，可是真正被害的人可就慘了。”
“我的電話，遇見不對勁的人趕緊給我打電話，好歹救人一命，我還有事，先走了。”
明素對陰氣這種東西太熟悉了，再加上她那天生當鬼的敏感命格，搭上男人的手，就察覺到不對勁。
隻是論壇開始，她還有事情要辦，不方便和人在這裡拉扯，隻好留了電話，匆匆離開。
這會子禮堂總算恢複到滿而不是爆炸的狀態，是請走了些想看熱鬨的人，也能站住腳。
一摸到陰氣，明素又變得有些發困，掐了自已一把還沒醒，主動和人換位置站到門口吹風去了。
遠是遠，視野還挺好。
台上也隻有兩個位置還空著，明素定睛一看，座位的標識牌上寫著，顧方。
這個她認識，明大的校長。
另一個，正中間的沙發，莫約就是星鏈老板的位置了。
江望戟。
“來了來了！”
明素聽見有人小聲說，聲音雖小，難掩激動。
當然能理解，星鏈的程度，自然被追捧。
這種激動，就跟她第一次見到閻王大人差不多吧。
顧校長領著一個人上來，遠遠的看不真切，隻覺得腿挺長，氣質挺好，挺……熟悉。
熟悉？！
明素的瞌睡總算醒了。
“我要這個男人全部的信息！我的個天呐！”
明素聽見“來了”同學又發出感歎，伴隨著深吸氣的聲音。
話筒聲音響起，明素確定自己眼神沒差，還真是。
江望戟。
星鏈的創始人。
一個在天橋底下算彩票的青年企業家。
她開始為他手底下的員工和企業感到擔憂。
江望戟抬頭，瞬間捕捉到門口那個熟悉的身影。
人的視線遠點是無限遠，於是兩人的目光輕易在禮堂上空交彙。
江望戟的手插進西褲口袋裡，摸到了那張被自己鬼使神差留下來的麵巾紙。
“天爺！我用我五點零的視力保證，他剛剛朝這邊笑了一下，肯定！”
“來了”同學第三次感歎。
明素懨懨地垂下來自己的眼皮。
好歹是星鏈的創始人，那倒是不用擔心了。
這種身份地位的人，估計能請到厲害的天師捉鬼。
可事實上，明素安心得太早了。
午夜十二點，整。
她的手機開始震動。
六十秒，又一個六十秒，繼續一個六十秒。
“……”
陌生號碼，明素憤憤拿起來手機，對麵卻沉默。正欲發揚國家傳統文化精粹的時候，終於聽見了對方的聲音。
“我是江望戟。”
“明京第一人民醫院，可能需要你來一趟。”
“我的助理已經在明京大學外麵等著了。辛苦你。”
頓了頓，他強調，“這裡有人狀態非常不好。”
江望戟的聲音，比半夜被擾清夢的明素更加要死不活。
二十多年的唯物主義信仰崩塌，他能好才是怪事。
明素是以百米衝刺的速度跑出去的，連睡衣和拖鞋都沒來得及換。
晚上的風已經有些涼了，不如明素內心蒼涼。
一個命不久矣的病號，半夜被叫出來，她又想發揚國粹了。
校門口果然停著一輛車。
明素直接打開後座的門，彎腰，一隻腳踏進車裡，突然間頓住。
片刻，另一隻腳也踏進去，麵無表情關門。
“明小姐，車的發動機可能出問題了，打不起來火，我已經聯係了江先生的另一個助理，車馬上就開過來。”
助理也很著急，江先生的意思是，最快速度把人帶到醫院去，明明來的時候車好好的，可一停在這裡，卻發動不了了。
明素一點也不好奇為什麼對方知道自己的姓氏。
她隻是慢慢把自己的袖子卷到手肘，語氣平靜道，
“哦，打電話讓人不用來了，車發動不起來，是你旁邊那位仁兄按著你的車鑰匙。”
助理握著方向盤的手一抖，想要跳起來，卻雙腿僵硬地坐在駕駛位上。
按著他的車鑰匙。
可是，他旁邊沒有人啊。